第43章 毒寡妇
黏.腻暧.昧的气流编织成网, 无论眼睛明亮的柴青还是怔住的姜娆,都成为被网罗的小虫,小虫放弃抵抗地趴伏在上, 腿脚无力, 于是气氛更为灼热,热到不行, 热到柴青想松开绑在马尾的绳结。
想闹一场。
外面的人正在为宋熊之的死闹得天翻地覆,荣华数次耷拉下唇角,也没挡住青阳令冠冕堂皇的嘴脸。
“人死在燕地, 此事我等无可推诿, 但怎么死的,谁杀的, 荣将军问下官,下官倒是要反问一句:正月二十九的这一日,将军在做什么?见了何人?说了何话?”
“你在审我?”荣华坐在藤椅沉眉:“你敢审我?”
局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姜娆这儿也不遑多让。
黏黏腻腻地, 像打翻了蜜罐子,蜜水流出来, 惹来喜甜的蜂蝶, 她放轻松地坐在梳妆台前, 握着柴青的手搭在软软的胸口,温温柔柔,脱去所有的冷然:“想要哪里?这里,或是这里?”
掌心贴在绵绵柔柔几欲融化的雪山,柴青笑她明知故问, 以为在调.情, 坏坏的柴姑娘眉眼微弯, 是完全哄小情人的粘人腔调:“想去那里。”
一个“这里”, 一个“那里”,想去的地方无非是九州最美最暖的温柔乡。
姜娆面色红润,狠狠心动:“我……”
“姜姜。”
柴青吻她发丝。
姜娆闭了眼,搭在小腹的手指节下意识收紧,她喉咙发干,眼尾晕出漂亮的薄红:“我是愿意的,我……”
那句“愿意”入耳,柴青不由分说地盯上白软娇嫩的耳垂。
铜镜诚恳地倒映这一刻的如胶似漆,姜娆眼睁睁看着自己红透脸颊,贝齿咬住下唇,唇瓣泛出可怜的白。
她更看见,看见柴青充满朝气的脸庞和举手投足的欢愉。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时光定格,永远停住,不要再往前走。
“姜姜……”柴青声线软软地喊她,指尖灵活地挑开白衫,握住皑皑山色,山色染红,有了春日的热度。
飞鸟翘着脚歇在枝头,看客栈内外乱糟糟热腾腾的人间景象。
荣华一拍桌子震碎摆在上面的茶盏,碎瓷片和半温不凉的茶水溅出来,刚刚好在青阳令的老脸割出细小的口子。
姜国使臣先动手,燕国的官员不干了。
而另一头,柴青干得热火朝天。
热汗沿着下颌淌下来,滴在姜娆雪白的美背,也唤醒她残存的理智。
此时此刻,柴青和她是鱼贩和鱼的关系,鱼贩要杀鱼,鱼儿扭动软腰想脱离主宰者之手。
身子再次被翻过来。
看不清身后人的神情,姜娆终是没法再维持面上的稳重,她慌乱地捉住柴青手腕,声音轻颤:“别……”
柴青浅笑着欣赏近在咫尺的美人臀,尾音带着一丢丢的小得意:“我会轻点的,放心。”
姜娆被她的话逗笑——若只是那样简单就好了。
行这事的是春水镇的坏种当然可以,死也就死了。
可坏种不单单是柴青,还是她朝思暮想的坏胚子。
她不想害人。
感受到握在手腕的力度加重,柴青惑然挑眉,委屈道:“我不骗你。”
这种脱了裤子不能好好干的感觉好糟糕,她希望姜娆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是娇羞也好,是觉得太快了也好。
千万可别是……后悔了?
她心里不踏实,忐忑地跪在那。
姜娆得了解脱没脸见人,索性趴在那:“柴青,我给你讲个故事罢。”
这时候讲什么故事?
“你讲。”
怕她冷,柴青抓过锦被盖住那片雪色。
姜娆笑了笑,故事发生的时间有点久远,她还得再想想,想够了,不急不慢道出——
“有个人,曾经生来富贵显赫,得天眷爱,人人道她是好命之人,她也这样认为,后来,她发现她错了。”
“她不是天之骄子,是一枚用来杀人的棋子。”
棋局在少年柴青闯宫那日开始。
服下毒丹睁眼醒来的绛绛成为姜王握在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终极杀器。
“王的子嗣众多,而公主少时美名显扬,天下混乱,无人不想御极称帝,王也想,想的人太多了,九州光名正言顺的王就有九个,说不得除他以外的另外八个,会突然冒出个棘手的宿敌。
“该怎样铲除宿敌呢?于是他每隔三月喂公主一粒药丸,喂到十八岁,公主可以嫁人了,在国民的瞩目下,她被安排送给当时强大的王,成为和亲公主……”
雨淅沥沥下,出了客栈,走到临近穷极巷的乌云街,柴青伸手接住天幕低落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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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娶了王室的明珠,要了明珠的身子,谁就会死在蛊毒之下。”
“这蛊毒叫什么名字?”
“毒寡妇。”
“……”
她后怕地不敢回头看柴青,“一开始,我是想要你命的,但我后悔了。”
她声音怯怯,带着满满的愧疚:“所以柴青,你不要欺负我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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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在掌心晕开,柴青老树扎根地立在那,街上的行人来来走走,她失魂地迈不开脚步。
明明再往前走,就到家门口了。
原来她无知无觉地在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全看公主的好心捡回一条小命。
怪不得初见姜娆对着她肆无忌惮,怪不得她不厌其烦地问自己怕不怕死,又道她不知死活。
怪不得她看起来丧丧的,没有十八岁姑娘应有的活力。
这下,一切都能想通了。
姜王以子为棋,以棋养毒,以毒杀人——和亲本就是一场阴谋,是对燕王布下的死局。
燕王死了,作为和亲公主的姜娆定然不能活。
棋子就会沦为弃子。
不愧是姜王那个老东西想出来的毒计!
柴青如鲠在喉。
春水淋湿她的头发,僵立许久,她骤然转身,拔腿往春水坊的方向跑!
……
柳眉被站在门外的人惊了一跳,看她头发、肩膀俱被雨水打湿,小脸没有往常的红润,急忙拉着柴青进屋。
门关好,她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麻利地帮坏侄女脱了外面的湿衣,两人都忘记还有内力这回事。
厚厚的衣服罩住身子,柴青没好意思坐下,干脆站着:“姑姑,我有事问你。”
“问!”
柳眉为她沏茶。
冒着热气的香茶到手上,柴青吸了吸鼻子:“这世上,可有名为‘毒寡妇’的蛊毒?”
她话音方落,柳眉呆在那,眨眨眼,上前一步强势抬手搭在她脉搏,确认她没有中毒,才感觉自个重新活过来,长吸一口气,脸色不大好:“好端端的问这做甚?这可不是你小孩子家家玩的东西。”
“当真有这种毒?”
“有,怎么没有?”柳眉看她一眼:“知道为何叫‘毒寡妇’吗?常年以毒物饲养体内蛊虫,养上七八年,蛊毒初成,凡与中毒者交.合,就会立时毙命,大罗神仙没得救,不过此法耗时费力,一般没几个人……”
柴青小脸煞白,打断她:“那、那中了‘毒寡妇’的人,与人交.合后,会怎样?”
“会死。但会晚几个月死。”
柳眉诧异道:“青青,你这是——”
“她会死……”
“是啊,会死,毒寡妇毒得很,一般人没那运气碰到,碰到的,也只能等死……”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反应过来:“她?你是说姜娆,姜国公主?!”
柴青瘫坐在地,心绪复杂:“嗯,她本来想毒死我的……”
柳眉一下子炸毛:“她敢!?”
不过这事也不是姜娆敢不敢的问题,就以她家青青的流氓秉性,碰到九州第一美人,倘事先不知内情,压根忍不住。
这般思忖,柳眉收敛火气,反而感激起姜娆,由衷感叹:“青青,你真是命大。”
见柴青迟迟不语,她迟疑道:“你不会是想救她罢?”
“我不知道。”
柴青心里很乱,凭姜娆是姜王之女,她就不该救仇人的女儿,可姜娆会中毒,正是姜王害的。
姜王连王后所出的嫡公主都不在乎,她就是救姜娆一回,难道还能回回都救?
况且毒寡妇有没有解药还要另说,便是有解药,寻解药总要花费功夫。
姜娆等得及吗?
“青青……”
柳眉觑着她神色,蹲下.身子柔声劝导:“毒寡妇是很厉害的一种毒,解药难得,姑姑便与你说实话了,这药,合欢宗有。可我不能给你。”
休要说她是合欢宗首席大弟子,就是她当了宗主,这镇宗之宝也不是说舍就能舍的。
若是用来救柴青,她眼皮子都不会眨,宗门之内,谁挡她,她杀谁。
姜娆又和她有何干系呢?
不值得她冒此大险。
“这人不好欺负,青青,咱们换一个欺负?”
柴青不语。
柳眉狠下心肠:“姑姑为你在这小镇一呆数年,你舍得姑姑刚回宗就面临诸位长老责难?”
这话可谓戳到了柴青肺管子,她咬牙:“我没有!”
“没有你摆着这张脸给谁看?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
手头没有镜子,柴青不确定地小声道:“有那么严重么?”还有,什么死不死的,谁都可以死,姑姑得活着。
这么一想,她也觉得自己魔怔了。
怎能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虚情假意,就逼姑姑涉险?
她不能太不懂事。
姑姑为她付出的够多了。
柴青打起精神,好声哄得柳眉眉开眼笑。
在这吃过晚饭才走。
天色暗下来。
街道冗长,柴青脸上的笑落下来,想到姜娆,她心口堵得慌。
莫非真是色迷心窍了?
可姜娆也太惨了。
姑姑说,中此毒者,每三月要受万虫噬心之苦,直到蛊毒初成才能停止这样的煎熬。
人前光明锦绣,人后……
姜娆该吃了多少苦?
她心隐隐作痛,烦躁地去踢路上的小石子。
算了!
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