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震江湖
“艹!我看到了什么?!”
距离春水镇还有两三里, 坐在马背上的左青龙惊得声音变了调儿。
同行的赵坛主快要烦死他,一路上喋喋不休不说,词量匮乏, 还爱骂脏话。要不是打不过, 谁忍他?
赤红的刀光冲天而起。
疾驰的马儿马蹄扬起, 马身不断往后退,赵杏仁猝不及防抬眸, 头皮发麻:“艹。”
无独有偶, 看到那燎天一刀的人很多,大多震得说不出话。
前来驰援的江湖人士弃马飞行, 十二万火急赶过去,宗师之战已经到达尾声。
被抓到此地的百姓早已人事不知。
青瓷境的高手口吐鲜血,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木刀见血。
白胡子宗师僵硬保持出剑的姿势,明亮的剑身一点点爬上清晰的裂纹。
长剑碎成十几段。
血痕从老宗师眉心溢出, 慢慢扩大成线,血珠滴落,他目色惊恐,手臂颤颤一动, 手指却无法抬起:“你……”
柴青收刀入鞘。
白胡子轰然倒地。
死得不能再死。
九州少了一个老宗师, 多了一位深藏不露的年轻宗师,还是七十二。
可这第七十二人,她的刀意让人隔着老远就开始颤栗。
宗师。
年轻的宗师。
从来没见过哪次的宗师之战结束地如此潦草, 又如此震撼人心。
这是谁?
人们不约而同地想。
左青龙颤声道:“她、她是?”
赵杏仁嗯了一声:“是她。”
却不肯多说一个字,唯恐忍不住再骂出一句脏话。
“艹!”青龙护法大笑着张开手臂:“好侄女!叔叔可想死你了!没受伤罢?”
他走过去,当着在场众人的面, 大声道:“我是你青龙叔叔, 刺客盟的左护法, 别怕,救兵来了,没人能动你一根毫毛!”
“……”
喂!
稍微有点做作了!
你算哪门子救兵,你能一刀砍死一位宗师吗?
赵杏仁看着躺下的青瓷境和撑着一口气没躺下的青瓷境,眼皮一动,又去看史上死得最快最不值钱的宗师,心想:真他娘的猛呀。
不愧是柴老大的崽。
他也想去抱抱那位生猛吓人的好侄女。
好在没有。
柴青才与人动刀,摸刀的狂劲还没散,眸子锐利:“你谁呀?”
赵坛主摸摸鼻子,暗道:幸亏没去,这不上赶着贴脸过去给人打么?
他悔不当初:怎么就刚好晚这一步?闹得套近乎的机会都没了。
刚好,左青龙也是这么想的。
他一脸伤心:“我是你青龙叔叔呀,以前跟在你爹屁股后面,帮他给那些仇家收尸的。”
“……”
还是不认识。
柴青问:“有事?”
态度好冷漠。
青龙护法鞠了一把伤心泪:“没事,就是问问,侄女需要帮忙吗?”
赵杏仁上前一步,就听生猛的大侄女道:“帮我把这些人叫醒罢。”
“就这?”左青龙揉揉脸:“侄女瞧好了!”
他走出几步,找了个谁也妨碍不着的地儿,两腿分开,一拳砸在地面。
轰!
地面砸了一道三寸深的拳坑。
先前被震晕,这会又被震醒的春水镇羊羔们:“……”
柴青嘴角一抽:“破坏小镇地貌,你得赔钱。”
左青龙:“……”老子有钱!
悠悠醒转的胖婶一声低吟,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柴青,又禁不住打量四周,心脏跳得那叫一个快:“我、我这是做梦了?”
我怎么能做那么惊险的梦?
说话的功夫,小寡妇也醒来。
陆陆续续,那些醒来的熟悉面孔都看向同一方向,同一人。
柴青抱拳:“害各位受苦了。”
“这……这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有……”
胖婶的声音戛然而止。
白胡子老者的尸身就躺在几丈开外,她幡然醒悟。
柴青顾不上多言,转身,刀尖插.入泥土,一手扶在刀柄:“冤有头,债有主,我爹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想报仇的,尽管来。我只有一个要求,扰我可以,扰春水镇,不行。”
左青龙虎目圆睁:“还不快滚?想早点投胎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寻仇不成反被削,不说旁的,柴青这一刀,同为宗师都接不住,青瓷境的修为更不够看。
低眉抬眉的功夫,人群作鸟兽散。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屁滚尿流。
而在此之前,谁又能想到呢?
柴令已死,他的女儿,会在二十年后,一刀劈开浩瀚江湖,拥抱属于她的时代。
早知如此,何苦逼她?
真是苦果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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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阳郡,接到密报的燕王纳罕出声:“白宗师死了?”
陈旧章沉痛点头。
白宗师正是应王命请回姜国公主的那位大人,可惜,尚未为王做更多事,就这么死了。
“杀他之人,是柴青,风流剑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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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令还有后人在世,惊动九州王室。
同一时间,春水镇一战迅速吹向江湖。
风流剑不仅有女儿,其女更是年纪轻轻成就宗师境。
百来号高阶陶釉境、低阶中阶的青瓷境、一位老牌宗师,硬生生教人吓破胆赶了回来。
白胡子身死,其余人受伤,要说柴青有多强,估计没人能说出个具体。
但那一刀已然刻在某些人的心底,成为纠缠一生的心魔。
武道圣地,鹭洲岛。
岛主亲自执笔,将白胡子的排名抹去,在原有的位置添上‘柴青’一名。
天下宗师七十二,白胡子居最末,是此间成名最早,也是困在宗师褪凡一段最久的宗师。
他死了,柴青取代他的名次,成为新鲜出炉的九州七十二。
石碑所刻皆为九州名声显赫的武者,侠客榜毫无预兆地更新,无数排名金册火速分发至九州各地。
柴青横空出世,惊艳亮相,江湖满载她的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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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人间’向莫玲玲支付一笔不菲的银钱,作为提供真实情报的酬劳。
这笔银钱送出,老阁主仿佛苍老十岁,蹙着眉,做西子捧心状,门下弟子被他折磨地不敢抬头。
“终年打猎,被雁啄瞎了眼,她们是一伙的,合起伙来坑老人家……”
他肉疼地倒吸凉气。
“师父……”
大徒弟正色道:“柴青这一刀,连鹭洲岛都没法给出实在的战力参考,师父说,是徒儿强,还是她强?”
“这话说得,鹭洲岛都给不出实在参考,老夫就能了?你也忒看得起你师父。”老阁主翻了个白眼:“别的都甭说,我就心疼我的银子!”
可惜,除了他自己,‘远人间’里没人在意那哗哗流失的真金白银。
没人陪老人家唱戏,老阁主仰天长叹,叹够了,抚须道:“未知啊。”
真正的天骄,哪是讲道理的?柴青二十岁名扬九州,只凭一把木刀,只一战,还是太少了。
要彻底奠定她在人前的宗师境,至少,得战个七八场。
“这江湖,自此可是热闹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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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的水沸沸扬扬,江湖的风无休无止,哪怕外面的人快要念烂“柴青”这名,身在郡守府后院的姜娆对此仍是一无所知。
更不知,她的坏胚子一朝重新握刀,以木刀斩杀宗师、吓退一众青瓷境的彪悍战绩。
开始到结束,也只出了一刀。
于老阁主来说,一刀不够,但对柴青来说,一刀,真的就够了。
一刀斩破心魔,一刀重塑傲骨,能用一刀解决的,不出第二刀。
柴青不出手则矣,出手,就很在意她的高手风范。
春水镇,酒楼,店小二忙前忙后地为柴青搬酒,这次的酒,是真酒,绝不掺杂一滴水分!
钱小刀坐在桌前哈哈大笑:“快哉,快哉!我这次可真是沾了青姐姐的光,现在江湖上也有人议论我了,知道他们怎么说的吗?铸刀师新秀。铸刀师欸,新秀欸!一把木刀,一把木刀劈了一位宗师……”
哪怕杀死宗师的不是他,但柴青用的兵器是他临时削出来的,这事,换个人谁能做到?
换个人来,柴青可不会理旁人递来的刀。
“尤其是你那声喊,钱小刀!”钱小刀眉开眼笑:“威风死我了!”
他给柴青倒酒。
柴青不忍破坏他的兴奋劲,笑:“你胆子也是大,我喊你递刀,你送我一根木头。不怕我对敌时折了吗?”
“怎么可能会折?”少年笑眯眯的,偷偷和她咬耳朵:“我早就猜到柴姐姐不是一般的宗师境了。”
他喝了一碗酒:“再说了,木刀多好,用木刀宰宗师,无异于用绣花针撑住塌下来的天,这样才显得你威风。不信你去江湖上走走,听听那些人说什么,换了用我精心铸造的宝刀,那些人就又要叨叨了,肯定会说是占兵器之利,而非真有那本事。”
钱小刀理直气壮:“成名一战,怎好存在瑕疵?必要堵一堵酸鸡的嘴。”
柴青和他杯碗相碰。
莫玲玲坐在窗前听两人吹牛,小寡妇慌慌张张跑进来,小脸煞白:“不好了!要、要打起来了!”
“谁和谁打起来?”
“燕国,燕国正式对姜国开战了。”
钱小刀心中悚然,偷偷瞥了眼柴青,问小寡妇:“和亲的事呢?谈崩了?”
崩得不能再崩了,两国都要开战,亲事自然不能成。
这段日子春水镇不安宁,好不容易安宁了,外面的消息慢人一步地传进来。
燕国七万大军奇袭姜地,夺三城。
三日前,燕国正式向姜国宣战,燕王欲在北野,当着姜国大军的面,杀姜公主祭旗。
店小二拎着酒窖里珍藏的美酒,顺嘴提道:“晌午那会,我听过路的客商提了一嘴,姜国赶来和亲的那位公主,入东阳郡后就没了音讯,可见是被逮住了。”
不仅是公主,姜国前来护送的数百精锐、几位将军,半数折了,半数做了俘虏。
燕王要在阵前杀俘,拿兵将的人头和美人的鲜血狠狠羞辱姜王。
柴青吐出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心道:怎么有人比她还混蛋?
救,还是不救?
她想也没想,又或是曾几何时就是想太多,所以畏首畏尾,不敢一战。
泥封拍开,她喝光坛子里的酒,转身出门。
钱小刀追在身后:“青姐姐,你要去北野?带我一起,我会铸刀!”
柴青停下来揉揉他的狗头:“放心,我有刀。”
祖传的刀。
断刀不朽的老祖宗。
货真价实的名刀,刀名也是不朽。
撂下这话,柴青自去挖祖宗的坟。
目睹这一切的钱小刀眼神呆滞,着实开了眼界!
见过狠人,没见过连自家祖宗都敢刨的‘狼人。’
柴青得了名刀,诚心诚意地在祖宗墓前磕了三个响头,一只手握刀,一只手伸入怀,摸摸公主送她的香囊,一时心荡神驰,色迷心窍,只觉万千豪情直往心头涌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
嗐。
干.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