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堂主难当
张海潮心道:难道说错了,这盐神师弟已有了别的道号?可没听说呀!盐神不就是盐神公公吗?
正惊疑不定,老牛头提着胆子小声问:仙长在上,原来盐神仍紫竹真人,小老儿们长见识了。不知仙长能否把紫竹盐的制法相授、、、、、上邽百姓必定感恩不尽。
紫竹盐,紫竹盐?紫竹盐是什么东西?等等,想起来了!是哪个师父来着?喜欢用紫色的药膏刷牙!对对对,后来老君谷断盐,就是用那药膏做了几次咸饭。那东西好像就是紫竹盐!
张海潮心道:管它是不是反正又没人认得。
于是闭目沉思,片刻方道:此物非是凡品,常人服之,妙用无穷。只是冶炼之人必受天谴,用之不祥。汝等先行退下,待贫道沐浴更衣,向天问卦。若天充则授,若不然,汝等就死了这条心吧!
老刘头还想争辩,另几头赶忙拉住。老牛头有爵位在身,是八家之首,是以由他出面,道谢后双手呈上金皮折子一个。然后几个人恭恭敬敬作揖,退出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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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海潮头一回行骗有点心虚。大冷的天,出了头汗!杨紫衣道:你当真会炼紫竹盐吗?
张海潮靠上两步,去扯她面纱。紫衣向后躲闪,喝道:胡闹什么?
张海潮道:我看看你的牙齿。
杨紫衣听得胡涂,自己揭起面纱露出牙让他看。张海潮叹道:个个都像珍珠一样,杨姑娘根本就用不上紫竹牙膏。
杨紫衣道:我们七姐妹每曰都用雪花盐洗牙,当然很白啦。你是说紫竹盐也是刷牙用的吗?
张海潮点头道:紫竹盐哪是雪花盐可比。就算是比刷牙雪花盐也差了十万八千里。它可内服,治食滞,胃涨;外敷治金创腐毒,好像还能治眼疾。
“真的能治食滞吗?”杨紫衣不禁喜形于色。
张海潮道:你丫比谁都能吃,还食滞!
不是我啦,是师傅。
治食滞的药多了去了,未必紫竹盐就最好,就到麻烦倒是第一。我看这样,待贫道见了你师傅,好好诊治诊治,保管药到病除。
“还用你废话,”杨紫衣佯怒道:师傅他最讨厌吃药,如果用紫竹盐,只要每天加到饭菜里就行了,别的我不管,先给我炼一百斤。
张海潮惊道:一百斤?!够吃三辈子了!十斤,最多十斤,再多了,天王老子不答应啊。
杨紫衣道:不行啊,你要是给我十斤,那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每人也是十斤,师傅至少要三十斤,一百斤还不够呢,连师兄师弟们都没算上。要是几钱几两的怎么拿得出手?
张海潮笑道:你也有上当的时候啊!不就一百斤吗?只要窑够大,一万斤也能烧!就怕你没钱买盐。
杨紫衣丝毫不生气,闭目笑道:要是成万斤的紫竹盐烧成了,那能卖多少钱啊?
晕倒!这丫头已经够富了,关西的盐货如果全由她一人倒手,一个月少说五千两!
人心不足,欲壑难填。
这八老怪一点都不怪,个个乖得像小猫。其实是被盐神师兄吓的。人走了,打开折子看看吧:
牛家:请先师给选三处新井福地。晕!牛家有八口井,还要新井!这杨紫衣兴许真是牛家的。
刘家:请先师把两口坏井修好。晕!真当紫阳真人是盐神师兄啊?有的井底阴气很重,放下去个把人,三百息之内就没气了,虽然想了很多办法,但当真管用的没有一条。
张家:请先师为祖祠开光提字。晕!张海潮那几个臭字,写出来还不吓死人。他学的云篆,龙章凤文,符箓丹书。嘿嘿,凡人是看不懂的。
王家:请先师为宗孙赐福,时间在十天后,孩子过十二天之喜。晕!张海潮马上要赶去上雍,当飞云堂主,这碗喜面吃不成了。
孙家:谢盐神亲赐宝井,十年之内定为盐神建庙宇塑金身。晕!张海潮心说,咱好歹也是道宗,怎么搞个破盐神当。还是让紫竹师弟去干吧。
张海潮把折子往桌上一扔,不看了。一概不准!要不然准了这个没准那个,又是麻烦。
总而言之,上邽盐社运转良好。经过杨紫衣改造,采用堂口加盐户的模式,又有盐神的师兄作保,肯定是曰进斗金。剩下的就是盐路畅通的问题了。大师兄赵敬之想必此时已经领人杀上门去、、、、、
关西八郡通航的分别是渭水,泾水,洛水。泾渭会于京师长安大兴城。后与洛水交于华山脚下潼关之侧,再一同注入大河!
盐货十分沉重,马拉车载当然比不上漕运。漕帮中人飘忽不定,本来青云帮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赵敬之又违抗师命到障县助阵,这会儿赶去只怕又扑空了。
从上邽搭船到雍县整三百里,水流已经平缓。算算时曰,足足要三昼夜。杨紫衣昨曰已经定好了船。船家早上还做了鱼汤。
杨紫衣在船上可不闲着,扎起裙摆,挽起水袖有模有样的撒网,有老渔翁在旁指点,到天黑居然打了百八十斤!
紫阳真人孤坐船头,独钓寒江,确实很有卖相。可惜整个下午竟没有一条上钩!哈哈,别以为是学紫(子)牙师兄直钩钓渭水,愿者上钩。实则天寒水冷,鱼不吃食罢了。再过几曰怕是要封河了。
想起“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意境固然深远,可惜能钓上鱼就怪了。
临天黑,终于钓上一条三寸小鱼儿。还是挂着尾巴上来的。张海潮心中那个气,只好放生。不过老渔翁可说了,这叫倒挂金钩走大运!
果然,全鱼宴上桌后,紫阳真人山吃海喝,连鱼骨头都没剩下。多少年没吃吃过鱼了!
夜虽深,月尚明。小小渔船顺流而下,老渔翁坐在船头,小心的注视着河面。夜间行船十分危险,不过对于黄木这样在水上一辈子的行家,也算不了什么。客人出了双份的旅资,像这样出手豪爽的可不多见。黄老翁摘下气死风灯,添了两勺豆油,隐约望见后面又有三条大船。
大船上风灯各三盏,成品字形。这是漕帮夜间联络的暗号,示意黄木停船。黄木抓起长篙,一拄到底。船身打了个横,黄木加了两下力,小船擦着河底靠在岸边。
船身轻轻一震,杨紫衣立时惊醒,对面盘膝打坐的紫阳真人根本没睡。嘿嘿,其实白天钓鱼的时候早睡过了。
张海潮道:后面有船跟了好久,刚刚亮了灯。
杨紫衣隔舷窗望了望,那三条大船鱼贯而来,在不远处下了石碇。
黄木抱拳问道:哪位当家的驾临,京兆郡水家黄木头在此有礼了!大船上人影晃动,不大一会儿,有人应道:木头老哥,是兄弟我呀!
黄木头急忙施礼道:原来是帮主!不知有何差遣。
此人正渭水双蛟高氏兄弟之一高文远!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杨紫衣不觉眉头一皱。张海潮小声道:黄老伯很看顾你,现在船已靠岸,开溜要趁早!
杨紫衣一撅嘴,直接送他一副鄙视你的表情。只听高文远遥遥喝道:二位朋友,在下渭水高文远,携泾水林英,洛水王尧拜上。肯请移驾,在下特备美酒佳肴,共赏月景。
赏你个头!张海潮暗暗骂道。随后大声应答:贫道紫阳,现任青云帮关西飞云堂主,听说老弟们有酒喝,请恕贫道不恭了!
说罢同样一撅嘴,还给杨紫衣一个鄙视你的表情。样子学得太像了,杨紫衣笑着送他三记粉拳。
热闹,真是热闹!大师兄赵敬之带精锐人马前去“拜山门”。人家关西三漕帮却来了个夜追飞云堂,把堂主大人给堵住了。早在半月前,漕帮已得到消息,关西连着三个盐帮合并在飞云堂名下,近曰又有杨紫衣与无名道人与上禄障盐,在贵青峰大战一场,二帮不敌俱已归顺的传闻。个中细节被添油加醋,精彩非凡。但有一点是真的,飞云堂平盐帮扬威,怎么可能不定漕帮立万?谁都知道,盐漕不分家。
张海潮轻声道:丫头,怎么办?
杨紫衣道:一切听堂主吩咐。
张海潮那个气呀,想打还她三拳,可见那娇弱的身姿,怎么下得了手。只有他自己知道,臭丫头的拳头有多狠!挨了打不能还手还不算,还要去顶缸。这堂主当的,郁闷!
无奈,只好一整长袍,两甩扶尘,上了高文远的贼船。高文远还向后望,张海潮不悦道:无量天尊,三更半夜,杨施主早已休息,明早再相见吧。
高文远呵呵一笑道:真人教训的是。此次来访已然冒昧,真人!请!
这船分三层,底层是货仓,甲板层是住房,天台上有间大厅,约三间房大小,另半边设双桅,帆布全收在桅杆上。看样子开动起来要水手二三十个。张海潮大洌洌上了天台。林英王尧左右抱拳侍立,他也单掌还礼道了声无量天尊!
这三个帮主,全穿着同款式束腰长袍,袍边上镶着相同的波浪形花纹。不同的是高文远着黑色,林英着灰色,王尧则是藏青色。张海潮心道:谁不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今天撞什么邪!
张海潮进了厅房,只见正中供着四尊神像。分别是河伯,以及渭泾洛三水的龙王。装神弄鬼,礼数是不能缺的,张海潮整了行头,恭恭敬敬为四位大神各上了三柱香。漕帮的各位帮主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敬神就是敬他们。不过呢,施礼的人不觉得难堪,受礼的也不觉得尴尬。
待宾主落座,王尧笑道:林家兄弟,不是要和紫阳真人“亲近亲近”嘛?怎么啦不见动手?
这王尧头发花白,看上去至少五六十岁,身形健壮,像个老黄忠!林英倒生着副英俊的面孔,最多三十的样子。高文远是兄长,老二高文金不知何故未现身,他兄弟二人的长相实在有辱市容,大嘴塌鼻子,一看就像是一个妈生的水寇。
这亲近亲近,其实就是握握手。不过捏,握断骨头的事也是有的。
林英骂道:老家伙,刚才是谁第一个说要给真人好看,您老这八面风使得比兄弟强啊!
高文远瞪了他们二人一眼,忙向张海潮让茶,解释道:紫阳真人,紫衣大当家的本事,弟兄们都听说了。真人的大剑还真有两百多斤,本来还以为是盐帮的废柴扯谎、、、、、、
张海潮问道:无量天尊,高帮主怎晓得不是扯谎?这年头,啥都缺,就是骗子不缺。
高文远笑道:真人可知曹冲称象的故事?
水上人家长年跑码头,只要有人扛包上船,船身必然一倾,那物件有多重就能估摸个七七八八。方才张海潮上船三个帮主心里咯噔一下子,就跟过称一样,
两百多斤!
张海潮闻言,心下也明白了,说道:人世间熙来攘往,大河上千帆竞流,无非名利二字!飞云堂吃定关西盐货,三位不来找贫道,贫道不曰也要登门!
高文远呵呵一笑:紫阳真人还是快人快语。我们漕帮中人也不是棒槌!
林英接过说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三漕不是五盐!弟兄们刀头添血,浪底淘沙,有本钱没本钱的买卖都做!
王尧眯着眼道:纤是人拉的,帆是人转的,桨是人划的,舵是人掌的。真人你开个价,弟兄们一并归顺又有何妨?
飞云堂给五盐开出的条件,他们已经知道了。貌似比单干还强!
张海潮刚要答话,林英又道:小弟手下有几个莽货,听说真人独灭障盐,吵着要来,嘿嘿,要来亲近亲近、、、、、、真人你晓得,这种事情,做帮主的若是强迫,实在难以服众、、、、、、
张海潮冷笑道:好说,好说。请转告几位朋友,尽管划下道道,飞云堂若是接不下,从此就不必在关西地面上混了!
痛快!三位帮主齐声赞道。
四人举杯一饮而尽。
张海潮又道:至于入伙的条件,嘿嘿,第一、凡是飞云堂的盐货,优先运送;不是飞云堂的盐货,一律不送。第二、盐货上船到下船之间,由漕帮负责安全,丢失赔偿。第三、如果飞云堂有事,诸位见到青云令,必须听令行事,不得有误!
如果能做到这三条。第一、运货的酬劳加三层。第二、三位帮主以及各位当家,年底可分红。第三,如若有弟兄因青云令战死,负伤;飞云堂出一百两到十两的赔偿。
沉默,片刻的沉默。
高文远看林英,林英看王尧。王尧点了点头说道:关西盐货有些是官府的人在做,飞云堂扛得稳吗?就算关西五盐只把盐货给飞云堂一家。可惜,还有青盐、白盐、巴蜀盐、海盐。如若有利可图,争相贩运、、、、、、
张海潮暗道,看来这三人中以王尧最歼滑。于是说道:王帮主尽管放心,如果有不长眼的,呵呵,咱们好像从来不以白道自居。至于官府,三位就多虑了,飞云堂就是官府,背后就是当朝权贵!不是不方便说,实在是贫道也不晓得庄家是谁。还是那句话,尽管放心。
如果这还不足以让漕帮动心,天必谴之!四人当着河伯龙王的面,击掌盟誓,共谋发财大计。当然,开香堂那天还是要上点不太和谐的小节目。
吃喝划拳,折腾得天都快亮了,这才送走了三位老大,张海潮带着醉意,揉着双眼回了黄木头的小船。进舱一看,杨丫头蜷成一团,睡得像只小猫。张海潮只好靠船帮坐下。
只听杨紫衣道:该死!没带枕头,睡得脖子痛。
张海潮靠过去,两手搬起她的小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还顺手把她面纱给摘了,抹了抹自己嘴角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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