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这一次的海市入口在长安的昆明池, 据说三红海找遍全国，只找到这么一个入口，于是长安一时间成为了各路伞人汇聚的地方。
第二日果然大暴雨, 一行人开着车开往昆明池。
阎俊一边开车一边跟坐在后头的商陆说：“这次海市是新出来的, 又只有一个入口，应该不像是那些有年头的海市那么难缠。”
商陆之前被他科普过，知道海市也分强弱。
上次的羽国海市就算得上是很强的那种类型，不光存在了将近两千年，里面的地域也大的离谱, 甚至海市主人还能自己清醒过来。
一般的海市，活海就算醒过来, 那也都是伞人们为了破解执念费劲唤醒的，哪有像是祭司那样清楚明白的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清醒对于活海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被困在记忆中一遍遍经历过去, 又一遍遍死去，身边的‘人’都只是一段段记忆，偌大的海市里，唯有海市主人在体会这深入骨髓的孤独。
就如羽国祭司说的那样, 清醒反而是最大的惩罚，所谓的海市，不过是困了他两千年的牢笼而已。
“是普通的海市最好。”第一次主动进海市, 商陆难免有点小激动，他看了看挂在车上的日历日期：“虽然说那些琉璃至少还能撑四个月，但能越快拿到新琉璃补充越保险。”
“放心。”阎俊一边开车一边跟商陆说：“既然是最新出现的海市，那海市主人就是最近去世的, 这种一般没什么危险。”
两千年前的海市自然有各种奇珍异兽, 还有各种被记载或者没被记载下来的危险动物, 那时候生态多好啊，什么狮子老虎大蟒蛇吃人屡见不鲜，见到人攻击都是常态。
现代可没这么多凶猛的动物给人看，甚至有的还成了保护动物需要被保护起来，自然十分安全。
听阎俊如此如此一说，商陆放下了心。
很快，昆明池就到了。
现在是大暴雨，路上就算是有行人也都是打着伞匆匆离开，车队很顺利的开到了水域附近。
琉璃海众人纷纷开车门下车，他们背上已经背好了鼓鼓囊囊的行囊，打开黑色大伞站在一边。
商陆也背着个背包，不过阎俊他们并没有将沉重的团队物资给他背，所以他背的都是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各种小型用具。
这三个月里他也没光只打造武器，腾出来的时间都用来锻炼了，虽然还是比不上伞人们那么强悍，但吹箭的准头已经相当不错。
商陆还有个大杀器，上次海市制作出来的贡蛇干毒。
就算吹箭个头小，但淬毒了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贡毒的杀伤力，那可是羽国人民们集体认可过的。
其实上煌上到现在也没闹明白海市的判断标准到底是怎么算的，阎俊他们采的海生草在出海市前抓紧用光了，一群受伤的精装青年集体吃草，被苦的满眼通红飙泪，还剩下的半根在海市破碎后一瞬间也化为了飞灰。
阎俊他们都习以为常，说海市里的东西除了被器匠制出来的武器都带不出来。
可商陆用羽国贡蛇做出来的干毒却好好的带了出来，他托一名师姐帮忙送去她所在的实验室验了一下，出来的数据毒性强到吓人。
师姐还打电话问他这是从哪搞来的样本，商陆还编了个理由推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把这存在于两千年前的干毒带出来，但海市的存在本身就不科学，商陆想不出原因也就不想了，反正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毕竟这些干毒让武力值不高的他多了一层保障。
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阎俊活动了一下肩膀，原地跳跃两下，才对商陆说：“跳吧！海市入口就在湖中央。”
正学着他又是压腿又是原地跳跃扭动手腕的商陆：“……我不会游泳。”
阎俊明显愣了一下。
显然他从来没想过还有商陆不会游泳这个选项：“擦，我忘了告诉你了，伞人们都得会水，很多海市都是开在水中央的。”
这也不怪他忘了教商陆这点，主要是琉璃海自古以来培养伞人都是从小教起，阎俊以前是负责冲冲冲，后来又成了海首，培育新人一直都不是他负责的范围。
商陆扭头去看车：“我还以为是直接开车冲下去，上次羽国海市，温白玉他们就是那么干的。”
阎俊：“他们是有钱人可以这么干，我们琉璃海可没那么多车给丢，一次两次还行，次次海市都报废一辆车，买车都能把我买穷。”
商陆：好有道理啊。
他只能提议：“要不我去买个游泳圈？”
阎俊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虽说可以卸下个轮胎内胆充作游泳圈，但内胆也可能会漏气，无论是从和商陆的交情方面，还是从器匠的珍贵方面，他都不可能让对方这样冒险：
“还是买个游泳圈吧，你不是本地人不熟悉这边，让东海去，东海！东海！去找家最近的卖游泳圈的店买个游泳圈！”
东海速度果然很快，开着车离开不过二十分钟就开了回来。
商陆本来还以为要等很久，见到他这么快回来松了口气：“真快。”
“那当然。”阎俊很得意：“东海可是我手底下办事最利索的了，要不然之前我怎么总让他保护你呢，不就是因为他最靠谱吗！”
然后打开车门下来的东海就拿着个黄·色的小鸭子游泳圈递了过来，就是那种小朋友们才会用的，前面有个可爱鸭子头的那种。
小小的，很有童趣，如果不是给他用的话。
商陆：“……”
阎俊也愣了一下，然后他大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海不好意思的笑：“最近的店都是卖小孩用的东西，商哥你凑合用一下吧，我试了一下，虽然是小孩游泳圈，但大人也可以用。”
商陆：“……谢谢。”
他努力的找出这个小鸭子游泳圈的优点：“虽然小了点，但总比轮胎内胆安全，还是很不错的。”
阎俊在憋笑，但看上去比大声笑还要气人，嘴角要扬不扬的，一脸大胡子就没停下来抖动过：“对，对，噗！别说，还挺符合你气质的。”
商陆踹他一脚，被他灵活躲过。
笑归笑，闹归闹，办正事的时候大家还是一本正经的。
再普通的海市，伞人们都不会懈怠放松，尤其是进海市的这一刻，所有人随时准备着应对入海见鲨。
大家噗通噗通轮流跳进水中，琉璃海的人果然都水性很好，在水里带着那么大的背包依旧灵活的像是水猴子一样。
阎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行了，往中间出发，记住，所有人不要放松警惕！”
然后他一扭头看到上半身在小鸭子游泳圈里的商陆，还是没忍住：“噗！”
为了维持平衡不得不抱着鸭子头的商陆：……这次出去了一定要学游泳。
他的前进基本靠东海在后面推，琉璃海的这些大小伙子们在水里保持着不远不近的速度，但都维持在商陆前后左右。
作为不需要发力的那个，商陆抱着鸭子头很乐观的想着，如果有人此刻站在岸上看，大约就能看到在哗啦啦的暴雨中，一个黄·色鸭子游泳圈以均速往水中央前行，而在它的前后左右，则是众星捧月般围绕着一群人头。
画面喜感中还带了点惊悚。
水中央很快就到了。
商陆清晰看到最前方探路的小伙像是进入了一面空气墙，直接凭空消失不见。
他这一次努力睁着眼，然后就感觉……好吧没有任何感觉。
进入海市的过程一点波澜也没有，就好像他们只是简单的往前了一步，只半秒不到的时间，商陆眼前的世界就从哗啦啦的暴雨变成了微暗一点的色调。
无处不在的湖水也变成了脚踏实地的触感。
商陆却来不及震惊这些，因为他的注意力被更大更显眼的东西给吸引了。
天空上，正盘旋着星星与月亮，它们散发出莹莹光芒。
地上是小小的低矮村庄，前方还有一棵高大的，一路生长到天空的树木。
“《星月夜》……”
商陆喃喃道出了面前景象的来源：“这是梵高的《星月夜》。”
只看画作时还好，现在画作成了‘现实’，商陆站在那几乎布满紫罗兰的天空下，只感觉到了深深的魔幻。
“怎么回事？不是说这是新出的海市吗？而且就算不是新出的，海市不是由记忆构成的吗？这明明是画里世界。”
刚进来的阎俊也呆了一呆，然后开始骂娘：“沃日！”
“这次的海市主人记忆是混乱的！”
商陆不明所以：“记忆混乱是什么意思？”
“记忆混乱的意思是说，海市主人可能分不清现实和自己的幻想，所以他的海市会充斥大量幻想，这种海市比几千年前的那种还要危险，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海市主人脑子里在幻想些什么。”
商陆：“……”
说好的新出的海市都很好破很普通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乐观。
不得不说站在地上仰头看《星月夜》的天空让人会有很大的震撼感，商陆望向那本身就带有迷幻色彩的天空，自我安慰道：
“既然他的海市是梵高的画，那应该很喜欢艺术吧？说不定这里只是充斥了各种画作……”
女人唱戏的声音突兀的从远处传来，若隐若现，又像是近在眼前。
商陆身形瞬间僵住了。
阎俊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去看后面：“……艺术的话，也包括电影作品吗？那这个海市的主人是挺热爱艺术的。”
商陆不是很想回头看，但他到底还是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身。
然后就看到前方站着一穿蓝色衣服的女人，长发诡异的披在身前，口中流着黑色的血，正用着白眼珠子死死的盯着他们。
商陆：“……有，有点眼熟啊。”
阎俊将棍子从身后抽出：“不是有点眼熟，这就是很吓人的那部电影的女鬼，就是我给你寄光盘推荐你看，你看到一半吓得不敢睡觉，然后打电话来骂我一晚上非要我陪你等到天亮那一部。”
商陆：“你也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阎俊 “他大爷的，看来海市主人是现代人也不好，看什么电影不好，看恐怖片。”
“东海，保护好你商哥！”
他棍子一撑，猛地冲了出去，与此同时还有琉璃海其他几个小伙，他们默契十足，快速形成了一个围困阵。
还好，这女鬼虽然吓人，也颇有一点招式，但看这架势，她还是招架不住琉璃海众人的。
商陆正松了口气，突然感觉头顶挨着了什么东西。
他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双小小的，红色绣鞋。
再往上看，是一个吊在树上的，穿着嫁衣的女人，她满脸青紫，正在用怨毒的视线看向他。
商陆：“……你好，再见。”
这海市主人怎么连古代恐怖片都看啊！！
东海还是很靠谱的，一把将女人扯下来，一边跟她打斗，一边将商陆护在后面，抽空对着阎俊他们喊：“阎哥！不光这一个！！”
阎俊他们四周也逐渐冒出各种奇形怪状的鬼怪，从来都是跟人打跟野兽打，第一次跟鬼打，所有人都有点猝不及防。
商陆拿出袖箭抹上毒药警惕的看向四周，他在出发前设想过很多种自己面临危险要怎么做的情况，也想过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持镇定。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危险竟然会是女鬼啊！
商陆从小怕鬼，上次羽国海市那树枝鬼就吓得他一晚上不敢露出脚脖子，现在还能好端端的站着已经是上次海市锻炼过的效果了。
正努力警惕望向前方，商陆突然身体一僵。
明明东海阎俊他们把这一片包围起来了，不该出现新的阿飘的，的可他却感觉到肩膀上，有只冰凉的手搭了上来。
好像还有个人（鬼？）冲他吹了口凉气，然后是个阴冷的声音说：
“嘻嘻，你脖子真好看，送给我吧。”
商陆：“……”
他一咬牙，猛地回头将袖箭冲着对方大约是胸口的位置发射。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鬼他妈的心脏处是个大洞。
犯规啊！
商陆赶紧再手忙脚乱的按袖箭，却见一只修长大手突然从没心鬼身后伸出，咔嚓一下，干脆利索拧断了它的脖子。
没心鬼瞬间化为一阵青烟，青烟后，白降收回手，背着弓站在那看着他。
不等商陆惊喜喊他，就发现白降的视线是落在他腰上，眼神又是那种熟悉的带点疑惑。
商陆也疑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就看到他腰上还卡着那个……
小黄鸭游泳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