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商陆摸了摸系在自己手腕上的红绳, 这可是白降第二次送他礼物，虽然不觉得它很显眼，但他还是很高兴的接受了：
“好, 那我就戴着了！”
见商陆笑的很开心, 白降的手缓缓的从他手上离开。
“它浸泡过百兽骨液，你戴好它，寻常走兽不敢靠近, 这一侧……”
白降点了点红绳上颜色暗一点的一段：“是解毒草编制的，如果中毒就用它过水喝下, 基本的毒都可以解。”
商陆刚开始还满脸新奇的听，听着听着就觉出了不对劲来：“这么宝贝的东西你给我戴干嘛？我平时又遇不到危险。”
他说着就要解下红绳，白降的修长手指却轻轻按在了他手上，不让他继续动作。
商陆去看他的眼，白降却垂下了眸, 淡声说：“我不在的时候，它能保护你。”
这话商陆只觉得莫名：“你怎么会不在, 我们不是说好以后都一起活动的吗？”
白降只说：“以防万一。”
商陆微微一愣，脑海里仿佛有个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但还不等他去捕捉，演唱会彻底开始了。
白降依旧垂着眼，那双狭长丹凤眼里, 透出了许久未见的沉寂。
当林先生的歌声响起后，全场欢呼声响起。
商陆却有点进入不了状态，他下意识的伸手拉住白降：“白降……”
不等他说完, 白降扯出一抹笑容, 打断了商陆的话：“商陆, 气球很好看, 我们一起听歌吧。”
发现白降的嘴角好像露出了一抹笑意，好像很高兴一样，商陆这才安心下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但他还是确定问：“你真的没事吗？”
“没有。”白降轻轻拍拍商陆的手：“开始了，别说话。”
的确已经开始了。
林先生的歌声真的太好听了，低低的男声像是唱到了人的心里：
“遥遥无望的爱……会不会将你伤害……”
商陆看看白降好像也在认真听，终于放心，这才进入状态，努力挥舞手中彩带，跟着节奏晃动。
不光他如此，周围所有观众都是一样，商陆不知道伞人们是不是在刻意营造气氛，但小镇上的普通居民们却是完完全全的真情实感。
商陆甚至还依稀透过暗光看到房东太太听着听着就哭了出来，房东也是含着泪安慰的拍拍她的肩。
看来小镇居民们不光热情好客，还相当感情充沛啊。
观众区的光很暗，商陆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明亮的台上，也就没发现，全程白降的视线都放在了他身上，视线柔和而又坚定。
一首歌毕，欢呼声几乎响彻整个现场。
伞人们没有引导，小镇居民们已经比真粉丝还粉丝的齐声喊着：“林先生！！！我爱你！！”
“林先生！！！我爱你！！！”
商陆也跟着凑热闹，挥舞着彩带喊的超级大声。
喊的最大声的还不是他，而是身后的阎俊。
当那声雄厚无比的壮男音嘶吼着喊出“林先生我爱你”时，要不是白降及时扶了他一把，前面正喊的起劲的商陆差点摔到一边去。
台上的林先生又换了一首歌，随着一首首他的成名曲出现，台下气氛越发热烈。
所有人都竭力的破音整齐划一喊着：“林先生！！！林先生！！！”
商陆融入其中，情绪如同其他小镇居民一样高昂，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演唱会，但他觉得这绝对是他参加过所有演唱会里最棒的一场了。
终于，最后一首歌毕。
林先生额头已经累出了细细汗珠，他站在台上，望着台下欢呼喊着他名字的人群，眼中似是有泪。
“各位。”
他拿着话筒，突然开口：“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场演唱会，很感谢你们的喜欢，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听到你们的支持，我好开心。”
台下安静了下来。
所有小镇居民都认真的听着林先生讲话。
“我就当你们是我真的粉丝吧，没有好好的道别真的很对不起，今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选择离开，因为我很恐惧没有人爱我，而同时，我也得知道我没有那么好，我知道我会伤害人，我很恐惧爱我的人因为我而伤心难过。”
“我怕我会舍不得离开，我怕我会不愿意放手你们对我的爱，我太渴望你们的爱了，如果有一天，你们收回了这份爱，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什么，于是我决定离开。”
“对不起。”
林先生在台上深深的弯下了腰，一滴泪砸在了地上：“我就是这样的人，渴望感情，又知道自己不配得到爱，所以，我逃跑了。”
他重新站起来，红着眼望向下方的一个个观众：“我从未想过，我会创造出你们，请你们离开吧。”
房东太太已经哭成了泪人，她擦着眼泪，哽咽个不停：“呜呜呜呜林先生，我喜欢你啊，我们都喜欢你啊……”
房东没顾得上安慰太太，因为他也正在哭着喊：“林先生，留下来好不好，不要走，我们爱你，有很多人爱你……”
商陆他们前面左侧的青年正在哭着：“不是的，我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是你资助我，你帮助了那么多人，我们也想帮帮你啊……”
场上简直哭成一片。
伞人们感觉出了不对劲，拿着灯带奇怪的四下张望。
阎俊的神情也严肃下来：“这是不是有点太真情实感了？好真实。”
商陆也站了起来，望向这满场的哭成：“不对啊，林先生是个很否认自己的人，他创造的死海，怎么会每一个都这样推崇爱戴他。”
之前发生的一切快速在商陆脑袋里过了一遍：“林先生认为自己唱歌已经不好听了，但是小镇上的所有人都说林先生唱歌好。”
“林先生很自卑，可是小镇上的每个人都说林先生是个优秀的人。”
阎俊补充：“我想起来了，还有还有，林先生把自己关在高楼里，但是小镇上的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喜好。”
像是这种已经清醒知道自己死去的海市里，活海创造出的死海对他各种推崇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一开始伞人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这些人真的是林先生创造出来的，怎么会所思所想完全与他相反。
怎么会他明确说明了让他们离开，小镇居民们却还在。
在台上的林先生疑惑的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时，商陆和阎俊同时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他们对视着睁大了眼。
“这里……不是林先生创造的……”
白降扶住震惊到有点站不住的商陆，也想到了关键点：“那一堵堵墙，才是他的海市。”
商陆也觉得是这样：“对，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林先生想法里明明都是负·面情绪，还是偏向谴责自己的，所以我们刚进来的时候，那一堵堵的墙还有那些黑雾小人才是林先生无意识创造出来的。”
“我们一直以为是林先生心底的正面和负面情绪分成了两部分，但实际上不是的，只有那些墙才是林先生的海市。”
阎俊想摸胡子，结果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嘴巴子上：“我靠！那这是哪？！”
“闹鬼吗？！！！”
商陆也懵了，他四下望去，全都是哭泣着不愿意离开的小镇居民们，再往台上看去，林先生还站在上面。
“白降，有两个海市合在一起的可能性吗？”
白降摇头：“海市之间会互相吞噬，不可能合在一起。”
阎俊又在拍自己嘴巴子了：“这没道理啊，如果这里不是林先生的海市，他为什么住在这？他应该住在那些墙里面才对啊。”
就是这一句话，让商陆突然有了个新思路：“如果……是这些小镇上的人，想要让林先生住在友善的环境里呢？”
他兴奋起来：“阎哥！你不是说过吗？如果有足够活人的执念够强够多，也是可以进入海市的，这些人，这些小镇上的人，有没有可能他们是现实里活人的执念？”
阎俊一拍手：“对啊！有这个可能性的，我找东海打听过，林先生活着的时候资助了很多学生，收入大部分都捐了出去，他帮了这么多人，唱歌又好听，电视剧也好看，还有那么多粉丝，应该会有人念他的好。”
艰难一路走过来的东海凑过来插话：“何止会有人，简直人太好了，林先生走了这么久了，每年还是有很多人拜祭他的。”
商陆往外走：“我这就去告诉林先生！他如果知道有这么多人爱他，一定很高兴！”
白降拉住他，示意他望向台上：“他已经知道了。”
林先生的确是已经知道了。
有很多事，伞人们还需要推断猜测论证，可对于再清楚不过自己内心的林先生来说，要明了这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握着话筒的手微微颤抖，无数千言万语，只汇合成一句：“原来……你们一直都在。”
台下的观众们还在哭泣。
“林先生，请你不要走。”
“我们只希望你能开心。”
“好希望你能开开心心……”
所以，他们打造了这个充满善意与理解的桃花源。
所以，他们每天都会看看那栋最高的楼栋。
所以，他们知道林先生不想见人，就帮他守着门。
就这样默默地守护者，期望着他能够开心。
林先生含着泪，突然笑了：“谢谢……我很开心。”
高楼中，缠绕住心脏的一条锁链重重掉落，连带着扯下了另外两条。
小镇边缘，一大群伞人终于艰难的踏出了那些墙。
“三天了！三天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还好只有三天，走吧，先去找海市主人是谁，这海市邪门的很，可能要在这待几个月以上了。”
他们正要往前走，突然听见清脆的声响。
——咔！
海市开始破裂了。
刚走出一堵堵墙甚至连个人影都没见着的伞人们：“……草！！”
会场内，阎俊望向开始破碎的海市也是一惊：“这么快？我以为要三条锁链代表的三种感情全部出现才行。”
商陆却瞬间明白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全部的爱，只要有一点，一点点就好。”
小镇居民们身形随着海市破裂渐渐散开，他们笑着，为林先生终于能开心而高兴。
一颗颗亮晶晶的小星星从他们身上飞向了会场上方，盖满了星星点点。
林先生抬起头，他终于还是看到了这漫天繁星。
他开心的笑了。
伞人们已经火速到了台下，其中自然也包括商陆，他正也很赞叹的抬头看向会场里的星星。
林先生招手示意他上来，等商陆上台了，他才露出一个有点调皮的笑：“其实，我看得见你们所有人的梦境，希望你们也能破除自己的恐惧。”
然后，他看了一眼台下众人，凑到了商陆耳边，指着他的腰带，低声与他说了一句话。
见商陆睁大眼惊讶的看着自己，林先生冲他肯定的点点头。
下一秒，他带着笑容，化为飞烟离去。
商陆先摆手：“再见！谢谢提醒！”
阎俊好奇的问他：“诶！小路子，林先生跟你说什么悄悄话了？”
商陆：“你猜。”
他下了台，熟练的倒撑起伞，琉璃落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白降将他周围的琉璃收拾好，商陆就凑了过去：“白降，你腰上好像有一颗，别动，我给你拿下来。”
白降果然转身任由商陆在自己身上摸索。
商陆：“好了，给你。”
他把那块琉璃放到白降的葫芦里，喜滋滋把自己的葫芦也放好。
海市整个的开始裂开，如往常一般，周围大雾四起。
大雾中，看了一眼正在高兴计算琉璃够用到什么时候的商陆，白降转身，快步离去。
下一秒，后腰传来拉力，刚刚还在那掰着手指头算的商陆一个踉跄，被这股大力猛然拉到了白降面前。
猝不及防之下，他整个人是往前猛扑的状态，白降神情一变，下意识将人接到了怀里。
两人对视，白降视线落在了他们中间的腰带上。
商陆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的腰带系在了自己身上。
而另一端则是系在了商陆自己身上，白降这边一走，商陆这才立刻被拉了过来。
摔懵了的商陆有点茫然的站好，一秒后突然反应过来，立刻紧紧拉住白降胳膊。
想想还嫌不够保险，他索性两只手一起上，简直跟个考拉一样将白降的胳膊抱个死紧，上来就是一连串的逼逼叨叨：
“白降！你还真要偷偷走啊？林先生跟我说我还不信呢！你送我这根辟邪绳是不是也是想着你走了它能保护我，你是有什么事要干吗？还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你跟我说啊，我帮你一起想办法。”
商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白降之前送他红绳的时候就有点不开心的样子，话里话外都在说以后可能不能再在他身边，明显是一副要断联的样子啊，那条红绳估计就是离别礼。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商陆一紧张，又是一顿叭叭叭：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打算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你不会走了之后也不给我打电话也不给我写信了吧？我不是说你非要和我一起行动啊，但是没必要搞出绝交的架势吧？之前在海市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你有点不开心，要不然你说说我开解开解你？我最会开解人了。”
白降定定的望向一直在不停说话挽留他的商陆，他眼里几次闪过挣扎，随后又撇开视线不让自己去看商陆那双充满急切的眼，修长大手放在了后腰被系住的腰带上：
“对不起，商陆。”
这明摆着就是要绝交啊！
商陆看到他去解那条腰带，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刷的一下熟练跳到了白降背上。
他眼睛一闭，死死搂住他脖子，耍赖道：
“你要走也行，带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