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学霸题,搞人柱力
倾诉告一段落后, 忧姬垂下头,她的手中捧着一个矮胖的米黄陶瓷杯,暖和的温度透过杯子传递到手中, 杯子里是白腻甜稠的饮料——这是一种她从来没喝过的东西, 但它十分好喝。
真的十分神奇,临死前的梦境竟然会出现这种超乎认知的东西, 就好像……
忧姬又抬起头,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
黑衣的青年其实有着相当硬朗的五官线条, 但质感沉重的黑框眼镜却阻隔了这一点, 再加上他耐心柔和的神情, 竟营造出“眉眼温柔”的亲切感来。
看不出具体的年龄, 二十岁似乎太年轻,三十岁又似乎略年长,这是一个无法轻易定义的人……不论年龄, 还是其他的方面。
忧姬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男性, 她的特殊性让她躲避着异性别的同类,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判断的标准。
她与生俱来的、在里君逝世后愈发敏锐的感知却又让她更容易地“触摸”着世界, 而这种特质在某些时候会带来胜过直觉的预感。
在与青年见过第一面后, 忧姬就本能地觉得……这位自称为“蓝染惣右介”的男人, 不应该带着这幅眼镜的。
这幅眼镜, 或者说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让他变得模糊不清了。
但不论如何这些都和忧姬没有关系了, 这只是死前最后的梦境而已,这个男人应该是她无意识中捏造出形象,就是那种潜意识的化身, 比如代表着自我安抚、对死亡的恐惧、对“咒术师”的排斥……之类的。
也许还有一点想要躲避里君的念头?
所以“蓝染惣右介”是成年的男性, 温柔又耐心, 相当俊美,却又带着和那些咒术师一样冷漠的特质。
虽然不是走马灯,但这也是最后的告别了,忧姬索性就顺从了这位内心形象,在他的邀请下落座,然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开始倾诉。
谁都好,梦境里的陌生人都无所谓,更何况是安静的蓝染呢?在他面前,忧姬不由自主地就产生了倾诉的欲望。
除了“蓝染”外,忧姬没有任何能够倾诉的对象,里君听不懂,亲人不能说,没有朋友,没有恋人,只有她自己……
哪怕是自言自语,也很好啊。
期间蓝染还凭空塞给她一杯热饮,可以说是非常贴心,这更坚定了忧姬“果然是我的梦”的认知。
此时忧姬的叙述告了一段落,蓝染微微皱着眉,轻声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因为执念而亡灵缠身,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却又造成了伤害,身负强大的力量而无人能够理解……忧姬小姐,一定很辛苦吧?”
在听了忧姬的倾诉后,蓝染已经不再提出类似“真央”这种她听不懂的词汇了,他只是平和地表达着自己理解和安慰,没有任何同情或厌恶。
这种态度让忧姬更加放松,她紧握着瓷杯,低声道:“我的存在束缚着里君,把他锁在我的身边,迫使他伤害着身边的人,制造一次比一次危险的创伤,可是我只能在一旁看着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到,阻止不了里君,救不了无辜的人……我找不到,生存下去的自信。”
少女的声音落下,宽广的和室内陷入了一片死寂,良久后,蓝染惣右介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忧姬小姐的想法,实在是太温柔,也太单纯了。”
忧姬:“……咦?”
“咒术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咒灵是因为什么而产生的?咒术师又是怎样的一个群体呢?”
蓝染温声道:“忧姬小姐,你对咒术界一无所知,你对你的‘咒灵’也知之甚少,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死亡作为赎罪的唯一方式,实在是……足够善良,但不负责任。”
忧姬愣住了,她从没有这么想过。
“‘里君’的强大应当是毋庸置疑的,而忧姬能承载这份力量,就已经是了不起的天赋了,这是一种很少见的才能,不应该被浪费。”
蓝染直视着她的双眼,这么温柔地鼓励:“既然已经有了死亡的觉悟,那么也应该鼓起生存的勇气,为什么不去好好地了解咒术界呢?”
忧姬有些慌乱,下意识强调:“可是……我已经确定了要被执行秘密死刑了。”
“死刑的目的是惩戒,是杜绝与防范,绝不是浪费人才和资源。”蓝染朝忧姬伸出手,掌心向上,“难道忧姬小姐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错误吗,还是说忧姬小姐对‘咒灵’的控制是彻底的失败呢——确实有四人死于‘里君’,但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咒灵的控制和管理确实是沉重的责任,但这一切都需要那所谓的‘咒术界’先做出解释。”
“而且忧姬小姐,你对这个鲜活美丽的世界,难道没有任何一丝留恋吗?”
没有留恋……怎么可能呢。
这个世界是那么美丽,宽广的天地,多彩的生灵……
忧姬不想死,她的梦境诚实地映射出了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但是还有什么别的道路吗?只是比起死亡与禁闭,再次伤害无辜的人才是最令忧姬恐惧的事情……
她想要,找到活下去的自信。
正当忧姬想要这么说的时候,她却突然感到了周围的环境逐渐震颤起来,那不是地震的那种震感,而是一种柔和的波动,就像是——就像是水波荡漾。
就好像这个梦境是处于水面下的,而现在有东西落入水中,打破了梦的平静。
蓝染惣右介当然也察觉到了这变化,他抬起头看了看黑沉的天顶,随后对忧姬笑道:“看来并不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忧姬小姐,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
*
在关押咒灵与咒术师的狭室内,乙骨忧姬从睡梦中苏醒,仍然是那副蜷缩在椅子上的睡姿,也不知道她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麻,四肢冰冷。
里君……里君还在的,藏在她的影子里。
果然是梦吗,那个“蓝染惣右介”,还有那一片死寂的大广间,就和历史书中的画册一样……
忧姬垂下脑袋,乌黑的碎发落下,遮蔽了她的视野,她透过间隙看着灰白的地面,刚才掉下的小刀已经不在凳子边了,是被收走了吗——咦?
在视野的角落中,忧姬看到了一双白色的皮鞋。
“你是在找这个吗?”轻快的男声从忧姬的头上传来,“这个小东西,看起来真是不妙啊——乙骨忧姬小姐。”
忧姬顺着这双皮鞋往上看去,紧接着就是纯黑色的衣裤,以及一张蒙着绷带、彻底遮住了上半张脸的面孔,绷带之上就是有些凌乱的银发——这个的人不知何时出捡起了那把扭曲变形的水果刀,他非常高,大约都有一米九了。
而且很奇怪的,明明这个男人用绷带遮住了双眼的视线,但忧姬就是知道……他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忧姬想,就和蓝染一样。
她无法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情绪,他好像和外界整个“隔开”了。
“那原本是把小刀……我想用它来自杀的,但是里君阻止了我。”忧姬轻声解释,随后低声问道,“你是谁?是处刑人吗?”
男人松开手,扭曲的小刀自由落体掉到了地上,他骄傲地叉腰:“那么,先自我介绍吧,我是五条悟,咒术高专一年级的班主任!”
忧姬一愣:“……咒、咒术高专,学校?”
“没错!我不是恐怖的处刑人哦,而是忧姬小姐接下来的老师!”这个自称五条悟的男人这么宣布道,“总而言之!恭喜你忧姬小姐,你被咒术高专录取了!”
忧姬下意识道:“被录取了?可是我的死刑……”
“那已经不算数了,对你的判决已经转变为死缓,也就是说——”五条悟竖起拇指,“忧姬小姐,你现在可以重新拥抱自由了!”
忧姬下意识地回想起蓝染和她说的“死刑的目的”,她愣了愣,还是垂下了头:“我……我不出去,我不想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不要这么消极嘛~今天我们就要去学校啦。”五条悟鼓励道,“一个人躲起来会很寂寞的哦,而且只要学会了使用方式,你身上的力量说不定也能拯救很多人。”
救助别人吗……用里君的力量……
忧姬下意识地握紧了手臂:“可是、可是我要是又不小心伤害到别人呢?”
“只要我在这里,你身上的诅咒就会很乖。”五条悟轻声笑起来,无比笃定道,“不会有任何意外,因为我是最强的!”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但这个人说出口的话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安心,而且……要是能够更好地了解里君,了解咒术界的话……
忧姬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宣誓一样道:“我、我明白了!谢谢你……五条老师。”
“对,要的就是这种干劲!”五条悟欣慰地连连点头,“我还以为……也不是死脑筋嘛,那么接下来——”
应该是去登记吧?像是蓝染所说的那样,给里君适当的束缚,或者给我增加限制……没关系的,安抚里君,我可以做到的。
忧姬在心中小声地安慰自己。
五条悟比了一个剪刀手:“我们去换一身新衣服吧!”
忧姬揪住了裙摆:“……欸?”
在忧姬听到这个问题时,第一反应竟然是迷惑。
不是因为提出问题的人是素昧平生的对手,而是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必要存在的疑问。
自从里君成为咒灵的那一日起,忧姬就仿佛剔除了她个性中基于繁衍的“爱情”,紧接着,她不得不从族群和社会中剥离,彻底失去了曾经的归属。
漫长的孤独让忧姬极度渴望着认可与同伴,也许正是这一渴求混淆了单薄的“喜爱”。
忧姬爱着这个世界,这是毋庸置疑的,她爱着这个有着花和蝴蝶的世界,即便她永远回不到过去,但她知道父母和妹妹正在茫茫人海中,就像是攀上树木的夏蝉不会忘记留在泥土中的蝉蜕。
但是……
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忧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费力地回忆往昔,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里君。
可是——祈本里君,这个曾与她互许婚约的少年早已死去,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长大,他永远留在了那一年的春日。
事到如今,那无法从诅咒中解脱的灵魂也已经成为了忧姬的一部分,它流淌在她的咒力与魂灵中,不分彼此,亲密无间。
所以“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这样的问题,忧姬不会回答,她找不到答案,她甚至……感到讨厌。
于是在长久的沉默后,忧姬就这么如实回答了:“我不知道,就和大家喜欢的一样吧。”
一旁的秤金次:“……”
秤金次的视线落在忧姬无名指的戒指上,随后又转到东堂葵的脸上,最后又挪回到忧姬身上,他看起来非常迷惑,而夜蛾正道则与他保持着高度类似的表情。
东京都校的各位倒是没注意到忧姬是个已婚人士,他们各有各的尴尬,尤其是庵歌姬,她的脸上几乎是一片空白。
唯一清楚一切内情的五条悟这回倒是安静下来,生怕会破坏这场有趣的问答,他盯着忧姬的影子,眼罩遮住了他双眼中的兴味。
至于提出问题的东堂葵——这位本来就一脸凶悍的兄贵,此时正因为这个敷衍的答案而变得更加恐怖:
他双目圆瞪,眼白中血丝蔓延,面庞和外露的皮肤上青筋暴起,整张脸都狰狞地扭曲起来,好似连他的伤疤都因此而皱缩了一些。
在这样的视线中,忧姬能感觉到里君的躁动,它本就被古怪的问题激怒,而现在接收到了来自东堂葵的情绪波动,于是它理所当然地翻腾起来,在忧姬的影子中鼓噪,想要冲出来把这冒犯忧姬的家伙撕成两半。
“最糟糕的回答——乙骨忧姬。”东堂葵终于说话了,他盯着东京校的两名学生,近乎咆哮,“最糟糕的回答!比最差的品味还要让人失望!你们东京咒术高专——”
“别看我,你的品味才是无趣至极。”秤金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火上浇油地道,“我喜欢红头发的女人,不高不矮,脾气不好,喜欢吃蔬菜天妇罗。”
站在忧姬身前夜蛾正道一怔,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沉痛地望着秤金次。
京都方,那位拿着扫帚的金发女生已经开始战术后仰了,她头一次见到敢给东堂葵XP挑刺的豪杰,连带着她身边的阴阳师少年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东堂葵环抱的双手已经放下了,随着手臂打开,他虚虚地张开五指:“啊——宰了你。”
京都校的老头子校长也微微抬起了头,他捏着拐杖的手青筋崩起,而庵歌姬则脸色大变:“东堂——!”
忧姬掀起眼帘,安静地看着这位京都校的东堂葵,继续压制着影子中的里君。
要是在以往,她大概早就被这样凶.匪一样的角色唬住了,但此时此刻,她却觉得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冷静地想着——一会儿,用刀背吧。
忧姬心如止水,秤金次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他双手握拳,掌心虚攥着两枚骰子,眼眶发红,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兴奋得发抖。
而就在这气氛紧张、两位大哥随时准备带头开打的时候,五条悟终于冒了出来,好奇宝宝一样提问:“怎么了?个人赛这就开始了吗?”
夜蛾正道紧接着按住秤金次:“金次!明天就是团体赛了!”
秤金次:“……”
近在眼前的团体赛很好地安抚了秤金次,他挑衅地看了一样对面的东堂葵,收起了拳:“哦,这样啊。”
而在京都方,安抚住东堂葵的却是那个阴阳师打扮的男生,他快速地道:“喂,东堂,今天下午有小高田的专访,打架的事可以等到明天。”
东堂葵:“……”
也不知道这个“小高田”是何方神圣,东堂葵竟然真的收起了架势,即便在秤金次的挑衅下,他也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见状,不论是京都方还是夜蛾正道都松了口气,两方迫不及待地拆伙分开,暂时偃旗息鼓。
*
在为客人提供休憩的住宿区内,来自东京咒高的咒术师们聚集在客厅中,四个人里有三个人心不在焉,还有一个自得其乐。
这一回秤金次的玩具换成了花牌,他手中翻洗着牌叠,动作快得都要生出残影,但这些都来自身体本能,他本人则对着一张摆在桌面上的桐上凤凰发呆。
至于夜蛾正道,这位校长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玩偶,那外形既像是青蛙又像是河童,长得就……不怎么可爱。
也难得他缝得认真,只偶尔走走神,不知道在透过手中咒骸看着什么。
忧姬跪坐在靠墙的地面上,有些粗暴地擦着刀。
明天就是姐妹校交流赛的第一部分团体赛了,团体赛的规则十分简单,即两队学生同时进入同一区域狩猎咒灵,在这个区域中,总共有一只二级,若干只三级及以下咒灵被投放。
最先狩猎到那只二级咒灵的就算胜利,要是两队在规定时间内都失败了,那么就比祓除总数。
按理说今天应该是商议战术的好时机,但问题是另一位参赛者不那么配合,秤金次摆明了不愿意和忧姬同行,而夜蛾正道和五条悟对此都不加干涉。
至于能不能赢……
无所谓了,忧姬想,她明天十有八九要和那个“东堂葵”对上,看京都校学生的反应,那个家伙一定很强。
不过东堂葵的目标应该是他们两人,谁会先遇上他也不好说。
还有秤金次,在不合作而且术式古怪的前提下,误伤几乎是必然的……
但不论秤前辈的术式有多么危险,忧姬仍然有控制伤亡的信心,她的反转术式如今是越来越熟练了,而关于这一点,硝子老师的小白鼠们很有发言权。
但就反转术式而言,忧姬和家入硝子之间还是存在差距的,假如说硝子老师的水平是大学生,那么不论在精度、速度还是准确度上,忧姬都仍在幼稚园。
忧姬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咒力,她的咒力是硝子的数倍,而迄今为止,硝子也没测出这个恐怖的“数倍”到底是几倍。
自从进入咒高后,忧姬的咒力就在不断地增强,如今甚至有了超越五条悟的趋势。
忧姬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靠在门边的五条老师,他的手中也捏着一张花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秤金次那里拿过来的。
两人视线相触,下一刻,五条悟两指夹住了花牌,朝她招招手:“忧酱~跟我来一下~”
忧姬收起刀,紧跟在五条悟身后走出门,秤金次事不关己,夜蛾正道则投来警告的视线。
五条悟朝爱操心的老校长挥了挥手,随后就带领忧姬来到了京都校的庭院前:“在今天东堂提出那个问题后,你的咒灵应该很想出来吧?”
忧姬点头:“是的。”
“但是你压制住了。”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自从忧姬入学后,里君就没有过彻底失控的时候,我原本以为至少有一次……由此可见你对里君的控制能力是相当不错的。”
事实确实如此,但这并不是因为里君的意志减弱了,而是忧姬的控制能力在不断变强——一旦忧姬放松对咒力的控制,里君就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外界的刺激而失控。
“但是——”果不其然,五条老师这就给了一个转折,“忧姬,你今天也情绪失控了吧。”
这个“但是”超出了忧姬的预料,她愣了愣:“我……失控了?”
“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是你在回答完东堂的问题后,突然就有了战意呢。”五条悟好奇地问,“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随时准备战斗——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忧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