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人间百味
宋齐远终于感觉到，今天的小弟子格外的沉闷。
他抬眸望去，察觉到他视线的小弟子回头看过来。
小弟子漆黑的眼睛里带着疑惑。
“师父？”
“没事。”宋齐远收回视线。
然后他开始偷偷观察他的小弟子，在临睡前，一锤定音：确定了，他的小弟子不太开心。
“唉——”
躺在床榻上，单手撑着头的宋齐远叹了一口气，墨色长发垂落在雪白里衣和床铺上，俊美的面容眉头皱起。
跳动的烛火散发光芒，暖黄的光芒徒添几分愁绪。
正要上床的小寒洲停顿了一下动作。
小弟子上床爬到宋齐远身边坐着，担心地看着他的师父。
“师父，你怎么了？”
“吾徒叛逆，伤吾心。”宋齐远抬手捂住心口，很好还原了某个广告。
就差唱出来了。
小弟子抿紧了唇，微微低着头。
“师父，我做错什么了？”声音微弱。
小弟子第一时间认错，虚心求问，准备严格检讨自己。
宋齐远这次是真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抬起手，揉了揉小弟子低垂的脑袋。
“寒洲，你今天不开心。”
小弟子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师父呢？”
宋齐远是很认真的。小弟子要是养成“我不说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的行为方式，那可能某一天，小弟子在外面被人打死了，他都不知道。
咳，当然，他会时时刻刻关注小弟子，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明明他一直都教导，小弟子可以多依靠他。
如师如父，护他一生。
宋齐远是准备这么做的。
“你这样，会让为师以为，为师对你还不够好。”宋齐远压低声音，故作失落。
低着头的小寒洲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看着他师父。
“不是这样的，师父对我很好。”
“那寒洲不开心为什么不愿意和为师说呢？”
小寒洲又沉默了。
当宋齐远准备再说点什么时，小寒洲开口了。
“我、我不喜欢下山。”
小孩子有点狼狈地撇开头。
宋齐远愣了一下。
烛火跳跃，“啪嗒”一下，然后继续燃烧。
卧室里昏黄的光芒驱逐着黑暗。
宋齐远抬起手，把小孩的脸转过来，才看到他已经哭了。
哭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眼泪从漆黑的眼睛里冒出来，然后滚下。
“不喜欢吗？”
在烛火的跳动里，宋齐远的声音有点恍惚。
他掰着小寒洲的脸，让小寒洲看着自己，别藏起来哭。
小寒洲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都是水汽。
“哇……”
小寒洲扑进他的怀里，哭得很大声，很大声很大声，简直就是宋齐远遇见他以来，最大声的哭泣。
他不喜欢师父喜欢的东西。
这简直让他绝望。
他不喜欢师父喜欢的东西。
宋齐远无奈的轻叹，伸手揉他的头，另一只手拍着他的背。
他不喜欢山下。
他不喜欢山下的东西。
他不喜欢山下的热闹。
他只喜欢师父，喜欢待在师父身边，喜欢和师父两个人一起待在山峰之上。
小寒洲紧紧缩在师父的怀抱里。
“为师在这里。”
“不喜欢就不喜欢。”
宋齐远轻声哄着小弟子，压低的声音浅溪般涓涓流来。
宋齐远没想到小弟子的恐人症那么严重。虽然早就猜到，长期脱离人群生活，会对小弟子造成困扰，但没想到那么困扰。
“不喜欢就不喜欢。”
宋齐远继续轻声哄着小弟子。
宋齐远决定慢慢来，就像每一个不称职的家长准备弥补过失一样——虽然他不是故意的，客观条件限制了。
宋齐远把原来计划中的“小弟子开开心心交小伙伴”等叉掉。
改成：他抱着小弟子去认识世界，就像带一两岁的小朋友那样。
带着小弟子慢慢接触世界，小弟子会慢慢正确认识世界。
“不喜欢就不喜欢。”
哭了很久，小寒洲擦着眼泪抬起头，看着他的师父，泪珠还在一颗一颗的掉。
“没关系吗？”
他的声音哽咽。
“没关系的。”宋齐远哄道。
小寒洲抬头看着他，不肯眨眼，眼泪掉落一滴又一滴。
看他哭得可怜兮兮的，宋齐远叹气，伸手用手帕帮他擦干净。
“不喜欢没关系。”
这是教育者的过错。
“为师会陪你去看世界。”
这是教育者的弥补。
“你或许会有喜欢的事物。”
这是教育者的期许。
“为师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这是宋齐远对小寒洲说的话。
小寒洲漆黑的眼睛眨了眨，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师父。他把头埋进宋齐远的怀抱里，紧紧抱着他的师父。
“师父……”
喊师父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水汽，拧一把，能拧出几滴泪来。
于是宋齐远的计划改了。
原本一出山，就打算先带着小寒洲去灵天宗高层逛一逛认认人。
现在，宋齐远打算带着小寒洲先去人间逛一逛。
一个是建立人际关系，一个是当围观群众，怎么看都是当围观群众比较轻松，更适合新手打怪。
宋齐远抱起小弟子，踏在飞剑上，风微微扬起了他雪白的衣袍。
“走了，寒洲。”
“嗯。”
被宋齐远抱在怀里，小寒洲放在他身上的手紧了一下。
淡紫色的剑光划破云层，向着远处而去。
灵天宗。
宗门内有弟子偶然抬头，看到一道剑光从仙尊的山峰而出，划破天际，飞向远方。
“那是……剑尊吗？”
灵天宗高层，已经麻木得习惯了。
因为要离开灵天宗，宋齐远给掌门和掌管杂役弟子的长老发了信息，主要是给掌管杂役弟子的长老发的，掌门只是顺带。发信息，主要是为了告诉一声他走了，食材不用送了，避免送来的食材被浪费。
仙尊他，带着弟子去看人间百味，历练红尘了。
灵天宗高层很麻木。
虽然他们也不知道一个顶多炼气期一二层的弟子，要什么历练红尘。
平常需要历练红尘的，最次也得是个元婴才好意思小声说：道心不稳，根基差强人意，需要红尘历练。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渡劫。
炼气与元婴之间，相差何其之远。
修真界就像一个底层极其宽广的金字塔，每一层都残酷的过滤掉无数人。就连修真界第一大宗的灵天宗，也只有几百元婴。
宋齐远带着他的小弟子去历练红尘，看人间百味了。
选择的第一站，是离灵天宗不远的一个城镇。
说是历练红尘，看人间百味，但其实宋齐远是带着小弟子来吃喝玩乐了。
初次接触世界，总要美好一点不是吗？
上来就一个高难度、辛酸苦辣，玩家直接拒绝好不好。
宋齐远抱着小寒洲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因为街道上人多，他还抱紧了一点小弟子，免得小弟子害怕。
小寒洲是有些无措，但被师父抱着，他就安定下来了。
街道上人很多，有穿着粗麻布衣的，有穿着绫罗绸缎的，有老人，有壮汉，有妇人，也有小孩。
小寒洲看到一个孩子被家人宠爱的抱在怀里，那个小孩也看到他了，娇气的哼了一声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寒洲想尝尝吗？”宋齐远注意到了小弟子盯着别人的糖葫芦看。
于是，很快小寒洲手里也拿着一个糖葫芦了。
红彤彤的糖葫芦，咬下去是甜的，然后是酸。
小寒洲挺喜欢的。
“师父。”
抱着小弟子逛街的宋齐远停下了脚步。
“你要吃吗？”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嘴边。
宋齐远笑了笑，咬下一口，酸甜的滋味漫开。
“嗯，谢谢寒洲。”
“寒洲很有孝心哦。”
宋齐远夸奖小寒洲，抱着小寒洲继续逛街。
孝心？
小寒洲看着自己的糖葫芦，慢慢继续吃掉。
接下来，宋齐远给小寒洲买的糕点，小寒洲都会给他吃一口。
等到天色渐晚，他们去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住下。
因为出门在外，还是小弟子初步接触世界，担心小弟子会害怕，宋齐远为了安抚小弟子，消除小弟子的恐慌，选择和小弟子一起洗澡。
客栈里的浴桶放下一大一小绰绰有余。
久违被刷土豆的小寒洲脸有点红。
和山峰之上泡温泉不一样，温泉池很大，小寒洲可以待在离师父不远不近的地方，而浴桶很小。
小寒洲待在师父怀里，被刷土豆。
他的脸红红的。
然后就被骨节分明莹白如玉的手捏住了。
“寒洲怎么那么害羞。”
宋齐远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小寒洲脸更红了，抿着唇不说话。
“呵……”
他不说话，他的师父却笑了，然后被抱紧了一点，小手搭在莹白如玉的胸膛上。
“以前不是为师帮你洗澡吗？”
小寒洲不说话。
逗弄完了小弟子，宋齐远继续刷土豆刷自己。
洗完澡，宋齐远把小弟子放到床上，能看到小弟子脸还是红红的。
擦干一些小弟子打湿的头发，又掐个诀烘干自己头发和小弟子头发残留的水汽，宋齐远准备抱着小弟子睡觉了。
“师父。”
小弟子拉了拉他胸口的衣服。
宋齐远低头看向小弟子，小弟子的脸还有一点红。
“今天我孝顺师父了。”
小弟子仰头看着他说。
“师父，可以亲我吗？”
宋齐远笑了一下，低头在小弟子额头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