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在今天之前, 裴晏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计划竟有失败的一天。
而且是以这样意想不到的方式失败。
他实在很想知道,楚懿究竟是怎么在短短一天之内察觉并识破了他的计划的,这让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告密”——比如薛霖或者燕如尘。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能, 相比主动告密,被动露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燕如尘就算在陛下面前露出了破绽,他自己也不会意识到。
裴晏深知现在不是询问这些的好时间,他十分配合地被楚懿揪着领子,从龙椅上拽了起来。
他身量比楚懿高上不少,让他这么拽着,只能微微弯腰,就保持这个奇怪的姿势被一路“牵”出勤德殿,上了停在殿外的御辇。
楚懿用力把他推上了车, 冷着脸道:“进去。”
周围的太监听到这一声饱含怒气的命令,皆是抖了一抖,在他们的印象中, 楚懿极少动怒,今日这般也不知为何,让玄麟卫拉走了二十多个大臣不说,还把摄政王也牵连了进来。
太监们护送他回寝殿, 皆是大气也不敢出, 而车内也是一片寂静,楚懿看着眼前的人, 难得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心虚”二字。
冷静从容如摄政王,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看样子, 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干了多么过分的一件事。
楚懿越想越气, 要不是还想给他留点脸面, 他简直想把姓裴的绑在龙椅上狠狠羞辱一番。
他不说话,裴晏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听了一路的马蹄声,直到阿福在外面说到了。
楚懿立刻把人拽下车,命令阿福道:“没有朕的命令,今天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是。”
回到房间,楚懿直接反锁了房门,把某人推倒在龙榻上:“现在你可以说了。”
裴晏今天也不知怎么,居然一推就倒,他勉强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臣……不明白陛下在说什么。”
“还装?”楚懿微微眯眼,向他逼近,“还需要朕再提醒提醒你?是谁给你的胆子串通薛霖,故意在朝堂上诋毁自己,给自己扣了一顶‘谋反’的帽子?还是说——这并非诋毁,而是实话?”
裴晏抿唇不语。
陛下居然知道昨日早朝上发生的事?究竟是谁告诉他的?
“好啊,皇叔不说话,朕就当你默认了,”楚懿粗暴地扯开了他的领口,肩头盘绕的龙身被他扯得扭曲变形,“皇叔可知谋反是何罪?十一年前你亲手处置那些人,十一年后,你竟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提起这个,裴晏瞳孔微微收缩,他貌似平静的表情开始有了波澜:“臣不曾……”
“不曾谋反?”楚懿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那你倒是与朕说说,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七蚀散的毒性还没全消,裴晏的视野依然是模糊的,虽说比全瞎时好了一些,但终究是什么都看不清,那双漆黑的眼眸因视线不能完全聚焦而显出一点茫然,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怜。
楚懿在心里啧了一声。
摄政王这张脸当真是照着他审美长的,所有的五官都是这么的恰到好处,此刻因着那一点点心虚和可怜,冲淡了原本存留与眉目间的凌厉和阴郁,像是一把剑收起了锋利的剑刃,变成一件可以放在掌心里抚摸的玩物。
想要染指。
想要听他道歉。
想要让这矜贵高傲的男人低下头,对他说“我错了”。
楚懿自认为当穿书工作者的这三百年来,除了欣赏美人以外没什么别的爱好,并且这点爱好也仅仅停留于表层,对他来说“欣赏”足以,更进一步就没必要。
但今日不同。
他或许是被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愤怒冲昏了头脑,又或者是色迷心窍,他现在只想狠狠地惩罚面前这个男人,好让他知道自己也不是一条脾气好到什么都可以不计较的咸鱼,不需要他这平白无故的自我牺牲。
他手指贴着对方的颌骨下移,触碰到他的脖子,用虎口抵住他的咽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掌心传来声带的振动,那样清晰,仿佛能顺着神经一直传递到心口:“臣不曾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
楚懿眯了眯眼,对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很不满意,他手指骤然收紧,用力掐住了对方的喉结:“重新说。”
“咳咳……”裴晏被他掐得一时间无法呼吸,只感觉喉间又疼又痒,忍不住咳嗽起来,嗓音也变得格外低哑,他缓了口气,“让薛霖说那些话,确实是臣的主意。”
“然后呢?”
“收买燕将军,也确实是臣做的。”
“所以?”
“臣还假传圣旨,升了燕将军的官。”
楚懿倒是不在意这个,毕竟在原著中,燕如尘最后的官职就是大将军,只不过给他升官一事变成了摄政王代劳,过程不同,结果却是一样的。
“说重点。”他道。
“近来陛下不理朝政,引发朝臣不满,臣不想听他们诋毁陛下,因此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楚懿听完这句,气得直接把人推倒了,并顺势跨坐到对方身上:“朕用得着你背锅?”
裴晏因毒发而浑身乏力,竟没挡住他这一推,脊背砸向柔软的龙榻,他下意识想要起来,却感觉两腿一沉——楚懿竟直接坐到了他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若是在平常,就是再来十个楚懿也压不住他,可偏偏是在现在,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是疼的,每一条筋都疲软不已,居然就真的难以顶着一个人的体重站起来,被他轻易地困在了这龙榻之间。
楚懿将他的顺从当成了心虚求饶,进一步伸出手,开始拆他的腰带:“什么时候问的国师?”
裴晏一怔。
国师……
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他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出卖”他的人,并非燕如尘或薛霖,而是国师。
也对。
他可以去问国师,楚懿自然也能,他怪不得国师向楚懿告密,只怪他自己考虑不周。
他叹了口气,自知彻底无力回转:“不久之前。”
“所以你知道‘大厦将倾’,”楚懿毫不手软地扯掉了那条镶玉纹金的腰带,将对方一只胳膊按在床上,把腰带一圈一圈往他手腕上缠,“你何止不想让他们诋毁朕,你根本是想替朕当这亡国之君——朕可有说错?”
“亡国之君”这几个字让裴晏一时怔忡,心脏像是被刺进了一根针,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是。”
“谁给你的胆子?”楚懿压低身体,将他另一只手腕也用腰带缠住,“朕几时说过需要你代替朕亡国?少在这里自我奉献,干扰朕的计划。朕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朕一定杀了你。”
裴晏听着他这恶狠狠的威胁,几乎听出几分气急败坏,他从楚懿的字里行间听不出任何对“亡国”的恐惧,心里那根刺忽然也就在三言两语间破碎,他看着视野当中那模糊的人影,只觉他的面容渐渐清晰,一如他心底不可表述的念想。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臣只是想让陛下干干净净。”
那是他心中明月,不容落下一片脏污。
“方法有很多,你却选了最极端的那一种,”楚懿将腰带用力扯紧,勒到对方腕子泛白,随后他将腰带的另一端系在床头,牢牢拴在这张龙榻上,“朕可否认为皇叔在故意用这种方法引起朕的注意,让朕可怜你?”
裴晏失笑,他竟没想到还有这种解读:“陛下觉得是就是吧。”
“想让朕可怜你,也不只有一种方法,”楚懿用力拽开他身上那件碍眼的朝服,原本威严庄重的蟒袍让他揉得皱巴巴的,“譬如你现在给朕认错,朕就原谅你。”
视野越发清晰,裴晏的心跳也快了起来:“臣要是说不呢?”
“那你就在这里接受惩罚,”楚懿没能听到他的道歉,更加气急败坏了,将他贴身亵衣也粗暴扯开,露出那具劲瘦漂亮的身躯,“皇叔没事不要总是想着明天如何死,该想想如何活过今天——如何活过朕的惩罚。”
裴晏微怔。
这话似乎和国师那句“顺其自然,做想做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他的确是想做些想做的事,可接连两次毒发让他乱了心神,总觉得自己明天就会死,连最后的一点时间也争取不到,迫不得已开始准备后事。
或许楚懿说的对,他根本不该去考虑未来怎样,只需顾好眼下这一朝一夕。
就算他明天真的死了又能如何,他已将他的月亮揽在怀中,死而无憾了。
至于楚懿……他都能说出“再有下次杀了你”这种话,想必不会因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再说他身边还有那么多人……
想到这里,裴晏忽然皱眉,随视力恢复一并到来的还有感知力的提升,他不着痕迹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感觉到了某个很没眼力价的暗卫的存在。
不行。
唯独这个不行。
他不能把他的月亮让给任何人,那是独属于他的东西。
他很想找点什么东西当成暗器把那个家伙赶走,可他双手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做不出任何动作,身体的疼痛稍有消减,力气却没恢复。
楚懿又往上坐了坐,故意隔着那薄薄一层衣料与他相碰,他指尖在对方喉结上磨碾,将那里的皮肤揉得通红,紧接着他弯下腰,冲着裴晏略有些苍白的唇瓣,用力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