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番外
夜晚九点,临江市中心环形高架桥上依旧车行成流，连成不灭的辉煌灯火。 低调的加长轿车，后座上内传来一道命令。 “换一首。” 司机愣了一下,连忙把音乐暂停，尔后小心翼翼道,生，不听巴赫的话，您想听什么？” 后座被称为先生的男人五官俊美,两条长腿交叠坐着,布洛克棕榈鞋的尖端翘起，一双琥珀的眼珠,淡淡瞥了司机一眼,“你问我？” 司机本还在等徐卫的回音,忽然被这么一看,心头咯噔一下，满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匆忙应道,“没有，没有！” 没过两秒,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的柔和曲调在宽敞的车厢响起。 按完播放,司机喉头猛地滚了一下。 好在徐先生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倒是没再说什么,向后一靠,便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疲惫。 司机又赶忙把音乐调到一个适宜的音量，再从前置镜偷摸着瞥了后座一眼。 那双浅色眼睛,此时平静地闭着，修长的十指在腹前交叉，西装因为这个姿势微微折起，星空腕表深蓝的表盘衬得手腕象牙般白皙。 ……这首歌应该没放错。 司机这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被炒鱿鱼。 不过这份贴心没持续两秒，就被一阵铃声破坏了。 徐卫眼睫微颤，慢慢睁开眼，一双桃花寒潭的深邃黑眸里便涌了点不耐烦的情绪。 电话那头。 宴会里，欧阳豪一身骚包的纯白西装，他单手举着香槟，另只手拿着手机，被一大群莺莺燕燕围着，他冲这些漂亮的小姑娘们竖起手指，刚一做嘘声的动作，周围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欧阳豪被这些小美人们看得极大满足，清清嗓子，和徐卫道，“老徐，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兄弟办的宴，你还迟到啊？” 下一刻，冷淡磁性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欧阳豪，说话正常点。” 欧阳豪刚想说点好话，余光一下瞥到十几双亮着光盯着他动作不放的眼睛…… “……你说什么？道歉？”欧阳豪顿时脸色一肃，“道歉也没用，你看看先在几点了？还不来？！再不到，兄弟可不客气了！” “……”徐卫唇角无语地瞥了瞥，“有病？” 说完，他就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重新闭上了眼睛。 司机这次学乖了，贴心地把音乐重新调大了点。 另一边，挂断电话声从听筒传来。 欧阳豪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面色不改，甚至还皱起了眉，“……什么？” 他这话刚说，这一群美人便屏住呼吸看着他，好像生怕下一秒，欧阳豪就会和他们说徐卫不来了一样。 好在下一刻，欧阳豪皱紧的眉头便松开，矜持地点点头，“这样啊……你说你堵车是吧？” “我知道了 ， 嗯嗯……嗯嗯， ”欧阳豪握着手机像模像样地点头，“行，好吧好吧，这次兄弟就放过你……下次你可不能这样了！” “行行行，行了！”欧阳豪面色一肃，“你别和我解释这么多，我不想听——挂了挂了。” 欧阳豪戏做全套，有模有样地挂了电话，才塞进口袋里。 电话一挂，那些香喷喷的漂亮小姐就围成一群，大力夸赞欧阳豪。 “豪少太厉害了，我就说，徐先生谁的面子都不给，肯定给您面子呢~” “就是就是，”一个小姐扶着自己雪白的胸口，娇滴滴道，“人家刻意打扮这么久，徐先生要是不来，那我们真的太失望了，还好有豪少在。” “我说了吧，我一放话……”欧阳豪被夸得俊脸上浮起一分飘飘然来，他咳嗽一声，大着脸道，“徐卫他敢不来？” 才说这话，另一边正门门童恭恭敬敬迎了两位贵客进来。 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大笑着和另一位看上去明显年轻许多俊美青年相伴走来，一步步下台阶。 年纪大些的穿着一身气派的黑色西装，一股成功的企业家的风范，但站在青年旁边，他便显得极不起了。 半个宴厅的人，视线都落在不紧不慢下台阶的男人身上，目光炯炯地看。 那男人五官俊美，穿着一身考究得体的木棕西装，藏蓝斜纹的领带中和了双排扣西装的肃然正经，带来一点亮色。 举止间派头十足，带着种凌人的矜贵，琥珀的眼珠平静的扫过所有人，少有的气势。 ——徐卫来了。 刚刚还说堵车要一个多钟才能到，现在就被狠狠打脸。 欧阳豪咳嗽一声，本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好家伙再一看，刚还围着自己的小姐们，一个两个全部分散在入口的方向，各个殷殷切切地看着徐卫，完全把他当空气。 欧阳豪，“……” …… 然而那些人殷殷盼着等着徐卫，可徐卫真的来了，除了上来寒暄祝礼的人，来碰杯试图聊天的年轻青涩的，无外乎是些模特影星之流。 徐卫各个碰了杯，到最后几乎是敷衍的一举，就算示意了。 这般冷淡，让圈子里对徐卫有意的人更不轻举妄动了。 毕竟是欧阳豪办的晚宴，能来的人基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名流小姐少爷都要脸，徐卫挑剔名声在外不说，拒绝也格外干脆利落，没人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这薄情冰山前栽个跟头。 因而欧阳豪熟稔地在美人堆里周游一圈回来，他好兄弟却依旧坐在猫脚沙发里，闲闲举着香槟。 只是他单这么坐着，也像一幅画似的，气质矜贵得如同卢浮宫的珍艺，只是不知为什么眉心微微蹙着，看上去兴趣缺缺的样子。 欧阳豪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嬉皮笑脸的，“干嘛，火气那么大。” 徐卫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徐少今天是真的没兴趣？”旁边的人举了举香 槟， ?()， 下巴微微一抬，“林小姐在那边看了你半个钟了，确定不考虑一下？” “林家哪个？”欧阳豪眉梢一挑，顺着视线往过去，恰好和水晶吊灯之下穿着黑色鱼尾半裙礼服的艳丽对上眼睛。 娇俏如花的少女不好意思地匆匆移眼，脸庞都染上了粉意。 看到还真的是林家大小姐，欧阳豪语气都带了点酸，“这你都不动心，人家可是大美女。” 徐卫连嗯都不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既然徐少没有兴趣，那我也不算夺人之美了。” 一直等在旁边的李英听了这个回答立马施施然站起来，他整理一下袖口，刻意露出手上的腕表来，自信地朝林小姐的方向走过去。 欧阳豪无语地撇了撇嘴，看着李英的背影呵了一声，“李英也真是搞笑，他以为你没兴趣他就有机会？林大小姐能看上他？” 欧阳豪嘟囔一声，“不过你也是，和她谈一下也不是不行，你还真的等你那个梦中情人呢？” “行了。”徐卫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自己玩去。” 欧阳豪看他这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咽了回去。 “好好好，”欧阳豪无奈举手，“不说了行吧。” 等欧阳豪终于走了，徐卫肩膀才松了下来。 他单手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什么，今天从出门起，头就有些不舒服，身上也发烫。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他又再做那个梦的原因。 想到这里，徐卫顿了顿，又忍不住抿起嘴，琥珀眸子情绪越发复杂。 下一秒，他从鼻间长出一口气，抬手两口把一杯香槟闷到了底。 欧阳豪说的没错，一直在期待一个梦里的人…… 确实蠢得有些不合时宜。 徐卫脸上划过一道哂笑，松了松领带，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去窗台花池透风。 但在在花园露台吹了阵风，那发热没冷却下来多少，头倒是更加难受了。 徐卫眉心深深蹙起，觉得是一分钟都不能再多呆下去。 欧阳豪在角落的吧台里，左手搂着一个，右手又搂着一个，还在和别的说说笑笑。 徐卫穿过人群去叫他，沿路香水味冲得他脑仁发疼，忍不住垂下眼用力捏了捏眉心。 面前忽然传来一道惊呼，徐卫一睁眼，才发现他前面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举着香槟的女人。 距离太近，徐卫瞳孔一缩，直觉要和她撞上去——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徐卫被往后一带，后背猝不及防撞上坚硬的胸膛。 他下意识抬眼，对上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庞。 是个年轻人，但身材比他还要高大，此时单手扣着他的腰，半垂着眼看过来。 也许是因为水晶吊顶的原因，那双注视着他的黑眸显得幽深莫测，沉不见底。 不知为什么，徐卫一瞬间 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然而这似乎的确是他的错觉。 下一刻，这人唇角向两边一扬，年轻俊美的脸上绽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来。 “先生，小心一些。” 他这么说着，手却还在徐卫腰上。 徐卫皱了皱眉，“松手。 那年轻男孩才像是忽然意识到似的，乖乖把搭在徐卫腰上的手收回去，摸了摸鼻子，像是犯了错一样看着他，唇微微抿起，斯斯文文地笑了笑。 徐卫慢了半秒，淡淡收回视线，倒也没多说什么。 说来很奇怪，这个男生眼皮细窄而狭长，是犀利锋锐的眼型，但笑着微微弯起的时候，却给人种莫名清澈的感觉。 面前的女人还在道歉。 她香槟洒了一地，刚刚徐卫被他向后一拉，但还是有一些溅到他的西装上，外套上留了些的水渍痕迹。 这是个女，瀑布一般的黑直长发散在胸前，此时水润的眼睛惊慌地盯着他，手指绞着雪白的裙边，看上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 他们这处的动静闹得大，欧阳豪饶有兴趣地望了过来，手指在下巴上摩挲两下，啧了一声。 看来是下了心思的。 哪怕是装的，这女生也算是投其所好，长相打扮都是徐卫一贯喜欢的风格——清纯漂亮，柔顺听话。 ……看来他的房果然备的不错。 欧阳豪这么想着，唇角坏坏地扬了起来。 女声音细细软软和他道歉，“对不起……徐先生，我，我没有注意。” 那一动作，便是一阵甜香袭来，腻得徐卫又皱了眉。 徐卫后退了一步，离身后的年轻人更近了些，清淡的桂香萦过来，他这才舒服了点。 那女生下一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递了一条手帕过来，“先生，您身上沾湿了。” 然而男人冷淡的桃花眼扫她一眼，却并不像她想的一样接了过来。 递过去的手被生生晾在半空，女生多多少少觉得尴尬，指尖慢慢收紧把手帕收了回来。 她小声嗫嚅道，“先生……我，我可以赔你……” 然而她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徐卫把外套脱了。 后方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暗棕马甲勾勒出的劲瘦腰线，神色不明。 徐卫单手拎着沾湿的外套，回过头，身后的服务员定定看着他，却没有动作。 徐卫蹙了蹙眉，觉得这人确实年轻，呆的可以，他命令道，“手伸出来。” 那年轻英俊的服务员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伸出了手。 “脏了，”徐卫便那件西装外套随意往他手上一扔，“把它丢了。” 一片静默，过了两秒，远处看热闹的世家小姐笑出了声，“活该，丢人。” 旁边的小姐娇笑一声，“就是，这么假，不会真的有人以为徐卫会吃这一套？” 她说完，回头看向欧阳豪， “豪少， 你说是不是？” 欧阳豪“啊？”了一声， 眼睛直勾勾盯着那边女生的方向，那小姐叫了他半天，他才反应过来。 “我有事，先失陪了。” 那小姐看着欧阳豪走过去解围的背影，气的原地高跟鞋猛地跺了一脚。 欧阳豪对着几乎泫然欲泣的小姐温柔笑了笑，低声在她旁边耳语了几句。 把人哄走后，欧阳豪啧啧一声，“人家多漂亮一，你就这么对她？” “又怎么了，哭的这么假，”徐卫冷嗤一声，“装都装得不行，不合格。” “这哪里假了？人家就是不小心装到你了，你非要说人不合格？”欧阳豪皱着眉，“过分了啊，我看你这儿就没人能及格。” 徐卫揉了揉鼻梁，不想和他废话，“我回……” 他回去两个字没说完，脑袋有些眩晕，人忽然站不稳晃了一下，手腕却被人撑住。 再一看，还是刚刚那个年轻男孩服务员，他另只手拿着外套，右手扶住了他。 他手好冰。 徐卫滚烫的皮肤有被安抚的感觉，下意识反扣回去。 他这个动作，让那男孩有些怔然地看着他。 欧阳豪没看出来徐卫晃了一下，还以为是徐卫伸手去牵人家的手。 他眉梢诧异地挑了一下，下一秒，似有所悟地狡黠一笑，“哎，怪不得你刚刚那副表情……干嘛，换了条路走我又不会笑你？” 知道欧阳豪误会了什么，徐卫不悦地看了欧阳豪一眼。 他虽然男女不拒，但是从来不和厮混。 徐卫皱眉，话还没说，头又是刺痛一瞬。 徐卫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勉强才把鼻腔的闷哼压了下去。 那服务员男孩一直握着徐卫的手没有松开，此时似乎知道了他不对劲，握紧了他的手腕。 徐卫听到他低声在他耳边问，“徐先生，你还好吗？” 然而徐卫没注意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道声音像是自带混音，格外磁性低沉，耳尖一瞬间划过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像是什么虫爬过去了一样，窸窣作痒。 徐卫下意识抬眼，发现那名服务员也正在看他。 那男生微微一笑，“如果不舒服的话，需要我送您回房吗？” 徐卫一顿，琥珀眸子眯了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男孩鼻梁很高，俯着眼的时候，窄细长挑的双眼皮便会显露出来。 他的眼神专注而清澈，黑眸含着笑，一瞬不瞬地盯过来的时候，会让人生出一种眼里只有自己的错觉。 不知道为什么，徐卫心里莫名怔了一下，等这男生叫了第二声“徐先生”，才反应过来。 “……”徐卫重新回复成淡然的表情，“带路。” ===== 电梯里，徐卫已经把马甲也脱了下来，挂在自己手上。 本来就头疼的厉害，遇上这个男生，感觉头是更晕了。 徐卫捏了捏眉心，狭小的空间里依旧浅淡的浮着桂香味，徐卫余光瞥了安静站在他身后肩宽退长的男孩一眼，忽然开了口。 “几岁了？” 那高大的男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便又笑了笑，很阳光的样子，“二十三。” 二十三。 徐卫沉默两秒，又问，“还在上大学？” “嗯。”像是怕觉得回应冷淡，那男孩又补充道，“大四了，先生。” “我来这里暑假兼职。” 徐卫没有再说话了。 二十三岁，大四生，两个词加起来，徐卫好不容易起了一点点蠢蠢欲动的心，顿时冷了下去，脑袋只有两个字—— 麻烦。 而且还是一个。 徐卫是这么想着，鼻尖那股清幽的桂香味像是更明显了一点，让他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 狭窄的空间一时归于沉默，只有不断上跃的数字跳动。 两个人都不开口，静谧的气氛里一时显得太过于安静。 徐卫不再开口，隋衍便也配合的保持沉默。 和他预想的一样，徐卫没有问他的名字。 ……不过没有关系，他马上就会让他记住隋衍这两个字，隋衍注视着徐卫的背影，思绪漫无边际。 他进电梯的时候刻意退了一步，从这个角度，他可以安静地，默不作声地欣赏徐卫。 但是徐卫似乎有些心烦，隋衍看他歪了外头，左手食指勾住领带，又把它拽松了一些。 徐卫连手也是好看的，手背修薄，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连指甲是细长圆润的椭圆。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松领动作，他也能做的像拍电影一样，浑身溢着说不出的矜贵，不可冒犯的气质。 松开的领结让衬领也敞开了一点，露出更多脖颈白皙的皮肤。 隋衍的眼从徐卫的指甲一路上滑，目光逡巡，最后一错不错地盯着徐卫后颈地那颗小痣。 半晌，隋衍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学弟。 这是和徐卫所看到截然相反的表情，那双黑亮含笑的眼里没有乖觉温驯，只有将人拆吞入腹，肆意亲.吻的欲望和野心。 “叮——” 三十楼到了。 “先生，这边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徐卫看那服务员先出了电梯，服务很到位的领他到了房门前，还贴心的转开房门。 徐卫却并没有走进去。 他站在门前，沉默地盯着面前的高大男生数秒。 那服务员似乎不习惯他的注视，微微侧开了眼神，他的眼睫深黑而纤长，轻易就能遮住其中的情绪。 数秒后，徐卫移开了视线，往前走了一步，冷淡命令道，“你可以走了。” 说完，徐卫准备把门关上——却被抵住了。 一只黑色切尔西鞋不偏不倚，挡在了门和门框中间。 下一秒，门被轻而易举的拉开。 徐卫倏然抬了眼，琥珀眼眸中划过闪过一丝一闪而过的诧异。 年轻的服务员站在门口，楼道的光在他散在额前的碎发刘海镀上了一带暖茸茸的光带，看着更像个稚气的学生。 虽然声音低磁，像是低音炮一样。 “徐少，我说的是送你回房间里，当然也要送你……” 那个他以为很乖的高大学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黑眸弯了弯，似不大好意思的笑笑。 “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