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谷竹这里有一种世外桃源的安逸, 趁着回京之前,陆靳翀与齐玥短暂脱开那些烦心事,享受这份难得的清净。
这日阳光正好, 陆靳翀在山里打了几只野兔返回,就看到原本应该在树阴下休息的齐玥, 竟爬到一株不矮的树上,小心翼翼将一只幼年放入鸟巢。
金色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叶, 撒在齐玥干净精致的脸上, 看他抿唇微微一笑, 顿时如落入凡间的星灵,美得叫人心颤。
许多年以前,他似乎也看过相似的一幕, 只是当时那个身影比现在更小,蜷缩在树上好似睡着的灵妖, 他鬼使神差的靠近。
然后那只小灵妖就从树上掉下来了。
等陆靳翀回过神来, 才发现他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树下,齐玥听到脚步声也往下看去,目光正好与陆靳翀闪着碎光的眼眸对上。
他在陆靳翀眼里看过冷峻、狠戾、煞气,但唯独此刻那种无法言喻的温柔, 是留给他一个人的,想到这里齐玥脸上笑容又扩大几分。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刚刚爬树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看清才知自己竟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齐玥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双手也不由抓紧着树枝,有些迟钝的感到害怕。
站在树下将齐玥的反应尽收眼底, 陆靳翀一时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齐玥如何上去的, 还能耐的把一只鸟带上去了。
齐玥在树上尴尬的踌躇片刻,才对着陆靳翀呐呐开口,“我下不去。”
陆靳翀闷笑两声,齐玥明明十分清淡的一个人,却总会趁他不在时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不过还别说,夫人这小模样确实挺招人稀罕的。
“你还笑。”齐玥见他居然站着不动,甚至还嘲笑他,顿时有些急恼了,奈何他现在被困在树上硬气不起来。
陆靳翀自然舍不得让齐玥在树上挂着,张开双臂看向他道,“跳下来,我会接着你的。”
如果是别人跟他这么说,齐玥肯定不敢从这么高的地方贸然跳下去,可是他只跟陆靳翀对视一息,就真的毫不犹豫闭眼跳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并不好受,耳边还有风声略过,但很快就有一双手牢牢接住了他,下落的速度都明显减缓了,直到落地齐玥在陆靳翀怀里都没感到多少颠簸。
明媚的骄阳落在他们身上,陆靳翀噙着笑脸说道,“这次总算接住你了。”
陆靳翀的声音低沉磁性,让齐玥听得心头一阵鼓动,他明白陆靳翀的意思,眼前的男人早已褪去少年模样,坚固的身躯让人异常安心。
两人谁都没有松开对方的意思,可惜情到浓时,附近却突然响起几声不合时宜的咳嗽。
陆靳翀跟齐玥这才惊醒,发现谷竹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是夜骁。
不知两人在这里看了多久,齐玥脸颊微微泛红,迅速从陆靳翀怀里挣了出来。
“你们自己谈吧。”谷竹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指了指陆靳翀的下属,说完就转身走了。
夜骁的出现却让陆靳翀皱了皱眉,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夜骁在豫州有自己的任务,倘若不是发生了什么,绝对不会亲自过来。
果然事实也如陆靳翀预料,在听完夜骁汇报之后,陆靳翀的脸色又难看几分。
“你说云睿表哥被下狱问斩?怎么回事,快说清楚。”齐玥也被这个消息打得措手不及。
夜骁扫了一眼主子的反应,不敢耽误三言两语就迅速把事情大概说个明白。
“云大人查到豫州私盐案与赵钟贺有关,结果被雍王殿下抓起来了,还想让他顶替赵钟贺以粮购田的罪名,先斩后奏。”
齐玥闻言不由深吸口气,“怎么会?”
如果豫州私盐真是赵钟贺干的,那岂不等于是雍王。
那位王爷跟陆靳翀是一同长大的情谊,可那人一边利用陆靳翀巩固地位,一边却不把两人的情义放在眼里,先是昭华宫,如今又是云家人。
不过雍王此刻应该还不知晓陆靳翀回来的消息,加上瑞王一党岌岌可危,已经无人能与他争锋,才敢这般明目张胆吧。
“几时?”陆靳翀声音阴沉的道,放在身侧的双手也缓缓收紧,他怎么忘了,当朝皇后不就是出身豫州。
“原本定在三天后,是何姝姑娘用人头担保,说是会证明云大人的清白,所以最终行刑时间拖到七天后。”夜骁回道。
何姝在豫州有才女之名,父亲从前又在豫州任职,深得百姓拥戴,后来其去世私盐猖狂无度,豫州百姓日子艰难也越发念着何大人的好。
所以当何姝站出来时,豫州百姓瞬间向她这边倾斜,雍王本就想拿云睿的人头去平收购田地的民愤,自然要让百姓深信不疑,这才同意宽限几天。
但是他表面装得冠冕堂皇,实则刚当着百姓应承下来,转头就把何姝软禁了,断绝她与外界联系,也不让她查案。
现在就等时效一到,何姝拿不出证据百口莫辩,名正言顺把云睿斩首示众。
“七天。”陆靳翀沉吟。
因为豫州并不太平,夜骁来的路上碰到些许麻烦,已经耗费了三天,“时间紧迫,我们今天就启程。”
本来他们是想等兖州兵马拔营,再随单翼父子一起回京的,现在只能先去一趟豫州了,齐玥二话不说立即回屋收拾行李。
陆靳翀又对夜骁吩咐,“陆玖还在兖州军营,让他把消息告诉单翼。”
云睿现在还是单翼的小舅子,他不可能置之不理,有他手里的兵马帮忙,他们救人的胜算也大些。
夜骁也想到这层,领命之后迅速骑马下山,先行前往兖州军营。
…
豫州监牢里关押了不少犯人,有借着水患哄抬粮价的商人,也有趁乱四处抢劫杀人的歹徒。
不过如今这个特殊时期,普通老百姓都衣食短缺,监牢就更不用说了,几乎每天牢里都会死人,不是饿死就是抢食被活活打死的。
这里的犯人大多凶残粗鄙,整个监牢被各种腥臭与腐烂的气味填满,令人闻之作呕。
唯有深处被单独关押的男人,与肮脏的牢房显得格格不入,他虽同样穿着破烂的囚服,披头散发,甚至浑身布满伤痕,可仍旧腰板挺直不失气度。
也因为他的待遇跟别人不同,常常惹其他犯人好奇探究。
“最里边那小子什么来头?怎他每日饭食都比咱们要好。”
“那家伙听说是个狗官,还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专吸人血的,再过几天就要斩了。”
听到这个斩字,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似乎僵硬了一瞬,显然并非无动于衷。
牢里的犯人见状,脸上都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原来是朝廷那些不干人事的玩意,呸,都要斩了还浪费什么粮食,不如拿来给老子吃。”
“可不是,现在哪怕是一粒米都得挣得头破血流,他倒好,有得吃还嫌弃。”
云睿看了一眼身前,被参了泥土还散发恶臭的馊饭馊菜,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但他终究抵不过饥饿,还是试图拿起那只碗。
何姝还在为他四处奔波,万一自己先饿死在牢里,岂不是辜负了他的心血跟努力。
云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刚徒手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便立即忍不住全吐了出来,甚至连胆汁也从胃里涌上来了。
“云大人不愧是天之骄子,这点苦头就受不了了。”
云睿正难受干呕的时候,就听到这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不用看就知道来人是谁,顿时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
“你来干什么?”
赵钟贺自若的走进牢房,居高临下盯着像丧家犬的云睿,眼里闪过一抹疯狂的快意。
“啧啧啧啧,我的准小舅子,谁让你们云家当初不把云嫣嫁给我,否则今日我还能关照你一二。”
想起当日单翼与云嫣成婚,所有人都在笑,在春风得意,他却只能在茶楼里挨雍王教训,看着单翼嫉妒到抓狂,如今终于有机会报复云家了。
云睿听得一阵恶心,瞪着他咬牙切齿,“你做梦,我妹妹要是嫁给你这种人渣,那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他忍得浑身都在颤抖,才没把眼前的饭碗扣在这人头上。
“还有力气嘴硬。”赵钟贺冷笑一声,一手捏住云睿的下颚,一手把加料的饭菜塞到他嘴边,“吃吧,再过几天你连这些也吃不到了。”
云睿知道他就是想羞辱自己,闭紧嘴巴不为所动。
赵钟贺也不急,薄唇轻启扔出一枚巨雷,“你真以为那个何姝能救你,告诉你吧,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就不知道她那细皮嫩肉的,能经受住多少折磨。”
云睿终于抑制不住怒火,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怒声斥吼,“赵王八你敢,你敢动何姝一根手指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赵钟贺被骂了也不怒,反而看云睿怒红的双眼笑了起来。
痛快,真是痛快!
哪天他要陆靳翀也跟这个男人一样,失去所有像条疯狗在他面前狂怒无能。
不过这样还不够,赵钟贺把手里的碗倒过来,里面的饭全部落在地上,跟淤泥混在一起,“要我放过何姝也行,把这些全部吃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