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
糟、糕！
以慢倍速眨眼的青年后知后觉，原来自己还是没能跟上网友的节奏。
前辈回来的倒计时五分钟，单车刚从靠墙的角落挪出，带着翘首以盼靠在腿边。
萩原研二左手扶车，右手单手打字，本能地移开视线，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却被猝然照到眼的刺目光线晃得有些晕。
他有那么一瞬怀疑过网友的演技是不是比自己更好，说得煞有其事，其实也在开玩笑……
……应该，不是？
等等，等等等等，那么就是眨眼功夫，摆在玩家面前的困难，就从相对普通的幽灵生前之谜上升到世界毁灭人类存亡——这也太离谱了喂！
萩原研二努力让大脑加速运转，被凉飕飕的寒意凝固的血液好不容易终于解冻，他却感觉自己的大脑依然缺氧，胸口压抑，喘不过气。
不普通的网友普普通通地讲了一个故事。
先于故事到来的提问只是引子，答案就像最终胜利者是谁那样明了。
【叫做切嗣的男人，就那么直接地，许下了希望世界和平的愿望？】
前面提到的带名字的出场人物只有他，本来也没有别的选项吧。
萩原研二的思绪下意识随之发散：怎么说呢，这个愿望有点过分理想主义了啊，而且小迪提到过，圣杯的本质是【诅咒】，这么邪乎的东西，真的有可能好好地替人实现愿望……
等下！难道说——
从此刻开始，尚不知自己算是自投罗网，被本性恶劣的NPC故意带进沟里的青年再难插上话。
【答对了，就是你猜中的那样。】
【想要世界和平很简单，把人类从地球抹除就好了——圣杯这么说。】
【就算许下的是别的愿望，结果也都差不多，圣杯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呀，能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对自己之外的任何事物抱有期待，本来就是大错特错。】
【许愿成为强者，圣杯就把比他更强的人全部杀死，想要财富、名望、人所能想到的一切，圣杯就把拥有它们的人全部抹除，它不是一个人的欲/望具象化那么简单，而是源于全人类植根灵魂深处的阴暗面，毕竟没有人不做梦，没有人不喜欢不劳而获嘛。】
【没关系啦车神君，觉得这个前情提要荒谬中掺点中二，完全是照搬的漫画情节吗？正常正常，当做故事来听就好，我可没笃定真假哦。】
等等，等等等等……
如果真的只是故事还能悄悄松口气，但一下子又有些头晕目眩。
心跳的频率不知何时变得错乱，明明身在阳光之下，周身宛如浸泡在温水中，撒娇般往超市门口扑打的微风也轻柔，可那点叫人清爽不已的舒适，却陡然转化为扎进骨髓的寒意。
一段段新消息在眼前不断闪现，对方像是在无聊地平铺直叙，不管别人的感想，总之自己不会产生任何心理压力。
从轻快跳动的字符中，萩原研二仿佛窥见了隐藏其中的那丝冰冷的、嘲讽的笑意，一如隔空对上了另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他冷不丁想起，在过去小迪满嘴乱跑的火车里，撇开小叮当楠○a梦之类的百分百不靠谱的东西，确实出现过“圣杯”这个名词。
再看聊天界面刷新的文字，恍惚着看出了泛出血光的重影，他切身体会到，周围的温度更低了。
【小迪……】
【这时候就不要逗我啦！（气哼哼.jpg）我们现在还能喘着气在这儿打字，就说明那个恐怖的愿望没有成真对吧！】
小迪：【诶嘿，得制造一些说大事专用紧张感嘛~】
被车神君吵吵嚷嚷地一大断，恐怖片现场的阴间滤镜碎得干脆，但小迪说得也明显敷衍了不少，相较之前简直是开了十倍速：
影响范围覆盖全世界的圣杯战争打了，胜利者的愿望也许了，但在圣杯发挥效力，笑嘻嘻地将全人类清空之前，一个隐世的巫女站了出来，联手剩余的咒术师打断仪式，并以性命为代价，用祖传宝物四魂之玉强行将圣杯封印。
【哪有这么敷衍的旁白，一笔带过得太快了！！！】
【都说了已经是对当下没有影响的过去式了，设定解释太多读者会无聊的，一笔带过很正常啊？】
【那怎么行！别的不说，巫女小姐可是拯救了世界的英雄人物啊，虽然被拯救的人们对此并不知情，但如今我也算知情者了，至少应该记住那些牺牲者的名字！】
许是被网络另一边的热忱真情所感动，小迪隔了几分钟才回复。
【稍微花一点时间的事情，没有什么为不为难的，车神君这个认真劲儿……实在让我没想到，那我就多说一点点吧，巫女叫做桔梗。】
【桔梗……真是个美好的名字，我会认真记住的。】
【你还想了解些什么？】
【咒术师和诅咒相关的内容麻烦仔细说明！还有桔梗小姐封印圣杯以后发生了什么？以及，我遇到的那位幽灵前辈生前是咒术师，死后，他是幽灵，还是诅咒？小迪你认识他吗？】
【很会举一反三啊车神君！笹谷椿——是他吧，我们没见过面，不算认识，只能说知道这个人。】
话又绕回来。
【对哦，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咦？】
【唔嗯……完全——不知道！】
【咦？？？】
说着“我忙去了估计要消失一个多星期有事你们自己解决咯”，前面做足深沉范儿的网友突然下线跑路，后续就这么没了！
“小迪？？？？？”
“……靠！”
“重要的解说在关键时刻卡一半，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超级不负责任的喂！”
啪！
在激动中一巴掌拍到脸上，发出的声音响得过分，顿时引来了来往行人侧目。
萩原研二反应过来，仿若无事发生般收手，朝路人们礼貌一笑，轻而易举化解了这场尴尬危机。
心思被中场杀出的小迪拐偏，他一下子知晓了太多难以承受之重的秘密，下意识捏紧手机，无心确认碰头倒计时还剩一分钟还是几十秒。
“信还是不信，倒不用太纠结，只要等会儿找前辈确认就能知道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这个，也是巧合么？”
小迪提及的巫女小姐名为桔梗。
前辈叫笹谷椿，而“椿”即是山茶。
两者的名字皆为花卉，也不知他们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可恶，线索还是太少了。
长叹一声，看似放弃深究的青年抓抓被风吹乱的头发，双手搭上单车的把手。
他扶着车往前几步，忽又停下。
“哟，前辈。”
萩原研二朝没有影子的幽灵招手，同时弯起眼眉：“你回来啦。”
不知何时出现在电线杆前的幽灵刚看过来，一如既往被玩家的热情哽了哽，延迟几秒才点头。
跨好购物袋的主妇推着婴儿车走出超市，车轮吱呀吱呀碾过路面，先后绕过稍微有点挡路的萩原研二和本质不占地方的幽灵，从幽灵背后拄杖慢悠悠走来的老人一样如此，即使肉眼看不见，快撞上幽灵时也会自然拐弯。
同理，无人在意这儿还有个精神状况存疑的年轻人对空气微笑。
萩原研二耐心等待步伐缓慢的老人走到下一个路口，利落地跨坐上单车，右脚轻轻一踩，车轮轱辘几周，便帮他一笔划去了与前辈的间隔。
“前辈上来吧，回去轮到我载你。”
拍拍后座，正想再邀请几句，幽灵竟已爽快地坐下，在他身后抱着手，微昂的头颅摆正，一幅等着司机开路的悠然架势。
——比分开前放松了很多，心情似乎也不错，看来迫在眉睫的难关已经跨过了啊。
收回倾斜的视线，萩原研二笑着躬起背脊：“走了，务必坐稳哦！”
车蹬在脚下奋力画起圈，变速器拽紧滑动的链条与齿轮，却不再有来时发出的细微杂音。
时间接近正午，光照的角度无限倾向于直角，路上的车流汹涌，卡死了车速的上限。
黑发青年的便服外套被呼呼鼓动，骑行的姿势还要比幽灵标准一点，只不过全然不见来时的风驰电掣，脚踏蹬得慢慢悠悠，或许这会成为他行车史上不可复刻的最慢记录。
乘客换作幽灵后，打道回府的路上也比来时安静。
萩原研二全程没有回头去看。
“前辈，我想确认一些事情，请你给我一点提示。”
“你生前是……咒术师？”
沉默良久。
幽灵冰冷的手指在他背上点了点。
“……”
“你滞留人世的原因，与诅咒有关？”
触感轻若蜻蜓点水，沉默的涟漪荡漾着，将埋藏的秘密浅浅揭开。
萩原研二随后又问了一些事，幽灵有的给了反应，有的不予搭理，但拼凑起来的情况，大致与小迪所言相差无几。
“前辈，你——”
脚下重重一蹬，他到底还是问了，带着难以描述的紧张：
“之前就见过我们吗？”
幽灵的指尖顿在他的后背，萩原研二兀然听到加重的吸气声。
“我们，在……”笹谷椿说。
【叮！】
【专项任务：绘制一幅正常的漫画，并于明日陪同笹谷椿前往指定地点1/1 奖励：NPC笹谷椿好感度+999】
【“前辈的遗志·初遇”已完成！NPC指定奖励发放中——】
【“前辈的遗志·回溯”已开启！在玩家的努力下，笹谷椿愿意向你们透露些许他的过去，但你们距离真相还很遥远，接下来，请根据提示，收集……】
覆盖幽灵复杂嗓音的提示根本没能听完，萩原研二忽感不妙，猛地刹车，慌慌张张回头。
眼里只映入了不知被风从何处卷来的碎花落叶。
在单车驶进校门的刹那，后座的幽灵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周内，他们再也没有【看见】笹谷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