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降谷零望着突然填塞进视野的这一切，着实反应了好几秒。
布景充斥异域气息的市集广场，几层高的民房与塔尖高耸的塔楼环绕四周，紧凑却单调，与天空相接，色调统一呈现出枯萎般的暗黄。
就凭丘比的名后还挂着那个“伪”字，警校第一名迅速根据收入眼底的线索得出结论：咒灵并没有能力一秒把他从日本丢到国外，顺便帮他回溯几百年的时间。
所以，应该就是梦境或者幻觉之类的把戏吧。
降谷零很冷静。
遇到笹谷前辈后，他连夜恶补的无数鬼怪传说及相关文艺作品也不是白看的。
只是——幻觉里的这些外国人，在做什么？
他被挡在人群最外围，木头燃烧散发出刺鼻的焦糊味，被风借力向四周扩散，存在感比间杂嘲笑的喧哗声更强烈。
“……火？”
忽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混血的金发在这里并不突兀，降谷零却不在意周围的外邦人是否接纳自己，径直挤上去，手臂挥开前面挡住他视野的大高个，并对被打断粗鄙嘲笑的男人的暴躁视而不见。
他抬眼的时机刚刚好，人群中央，由干柴堆簇起来的高台上，正午的阳光垂直笼罩着火刑柱，被捆缚的少女金发璀璨，手中紧握十字架，颤抖的眼睑闭紧，口中不断呢喃着什么，肃穆的面庞仿若沐浴圣光。
自人群中爆发的起哄杂音越演越烈，依稀能辨认出“魔女”的单词。忽略似由民意组成的可怖波涛，此刻的画面圣洁如应当供奉入教堂的圣女画像。
无神论者降谷零冷不丁又反应了一秒：“？”
这次他完全反应过来了。
结合已然暴露出的时代背景，某个稍微了解世界史便很容易联想到的历史事件呼之欲出——时间要回到十五世纪，地点在法国，事件的主角则是年仅十七岁便奇迹般带领军队拯救国家的英雄，圣女贞德。
传说贞德曾受到过神明指引，才以贫困平凡的出身展现出惊人的才能，跻身为万人敬仰的民族英雄，而在她被敌国人俘获，扣上魔女罪名遭到残忍处刑时，她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少女？
不、会、吧？
出现在历史介绍中的个别关键词十分寻常，放在以前，降谷零怎么翻来覆去地看也不会多想，但在意外得知了一些隐秘的如今……
像是一瞬间打通了所有的节窍，劈啪作响中，被世人忽略的线索也被连起，错愣的金发青年眼前豁然开朗。
圣女贞德，是被咒灵选中的魔法少女！
……说出来的确挺别扭的，但既然证据就摆在面前，那这股全身由内向外发麻的尴尬感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出于对受害者的尊重，降谷零也必须把刻板的观念纠正过来。
重新来过：贞德是万恶之源丘比的契约者，神迹的来源，竟是恶念化身的诅咒。
——咒灵早在数百年前，亦或者更早，就渗透进了人类的历史！
降谷零想到这一点，浑身如坠冰窟，纵使潮热的风扑面而来，也驱赶不走这渗人的凉意。
他一时难以想象，在绝大多数人自以为安然地平静度日时，这种恶心的玩意儿是如何无孔不入，以“实现心愿”为诱饵，让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少女在绝望中坠入地狱。
“垃圾！”降谷零怒骂，对丘比的厌恶攀升至顶点。
这下真相更清晰了，幻觉所呈现的是丘比前契约者的过去，十五世纪的行刑场旁只有降谷零自己，其他人大概率被分散在了别的幻觉里。
丘比不可能安好心，只打算丢他们进来观光历史，降谷零用脚想也知道待会儿一定会出岔子……该死，脑子里的杂念几乎压不住要崩裂，他心烦意乱，竭力收敛念头才勉强集中起精神，
因为得知了一个真相，就会随之涌出更多的困惑，他迫切地希望立刻找到笹谷椿，不管不顾向前辈问个究竟：
——像丘比这样可怕的咒灵到底还有多少？早已经数不胜数了吗？
——还有，那玩意儿跌份到被封印在警校变成怪谈，苏醒后，动起真格来只能跟我们几个普通人有来有回，它是被削弱了，还是说，当初的那只咒灵已经被消灭了，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赝品？
——我更想知道，你在这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你费尽心思让我们看到这一切，却又犹犹豫豫，不肯把苦衷说明白……你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前辈！
然而没有中途退出键，考验还要继续下去。
“噼里啪啦！啪！”
就在金发青年捏拳咬牙时，火把点燃了干柴，木柴承受不住高温炸开，炽热胜过光芒的火焰刹那腾升而起。
降谷零听见了少女的祈祷声。
注意立即抽回，他的神色同时剧变：“魔女？！”
圣女临死前寻求安宁的祈祷，行刑台下的人们本应该是听不见的。
可取代祈祷的声音的确传开了，字字清晰。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哭声凄厉至极，仿若她体会到的不只是□□融化的剧痛，灵魂也遭到烈火的无情焚烧，悲悯的心逐渐被绝望侵蚀。
“为什么……背叛……我的国家……抛弃了我！”
火焰中的少女徒劳地挣扎，台下众人面面相觑，监刑的教士感知到情况有变，却出于畏惧不敢靠近，只惊慌叫道：“后退！魔女要显出原形了！”
所有人都在慌忙地退开，只有降谷零反而朝前。他抬手挡在额前，冲开扑面而来的热浪，灰紫色双眼顶着烟雾与黑灰的干扰，坚持着睁开。
他由此看得一清二楚：与火光格格不入的白色攀上圣女的发尾，以不可阻挡之势向上延伸，吞噬了原本的发色，圣女温柔的蓝眸也一点一点被黑暗侵染，转换为冰冷如蛇瞳的淡金。
恸哭不知何时变成嘲讽的大笑，惊恐的世人只听出圣女性情大变的疯狂，却好像全然没觉察到那份癫狂之下的悲戚。
“魔、女！贞德……果然是魔女！”
“火——再加把火！赶紧烧死那个魔女啊！”
突然发现这些话是在对他喊的降谷零：“？”
一时间说不清咒灵和这些人类哪边更恶心。
算了，幻影的嚷嚷不需要在意。
已经看到了。
那只蹲坐在火刑柱顶端的白色小兽。
好似化身神明，朝绝望的契约者洒下救赎的万·恶·之·源！
降谷零刚才又弄明白了一件事。
七大怪谈之末的介绍中提过，丘比会引诱魔法少女与邪恶的魔女战斗，等魔法少女打败魔女，它负责吸收魔女破碎的灵魂，美名其曰“净化”。
魔女是什么？从哪里来？这些细节没有提及。
原先他们猜测，魔女应该也是诅咒的一种，现在看来……诅咒个屁！魔女就是魔法少女！
结论有了，咒灵才是最恶心的，人类没法比！
他的身影不停不顿，就像疯了一般，立时没入被大火吞噬的刑台——呃？
……等等？！
降谷零突然急刹车。
仰望天空，他张大嘴。
一个诸伏景光从天而降。
他随身携带的泡沫灭火器来得恰到好处，但在用来灭火之前——先抡起来，从物理层面把丘比·二号机砸成肉酱饼。
“啧，又是假的。”新晋丘比杀手顶着满脸血腥，冷酷地说。
“……景！”
“怎么了，零？”发小转脸，温柔亲切。
“有一瞬间我以为你才是假的……没事，干得好！！！”
“哈哈，我先灭火，前辈送来的灭火器还真好用呢。”
“嗯嗯……”
与此同时。
“嗯，我确认过了，孩子读初中，亲生父母已经离世，唯一的姐姐也还小，收养家庭相当……是情节极其恶劣的儿童虐待案，对，需要女警来对接……没有没有，我也是警察，应该的！”
伊达航回想起方才的经历，恶心得隔夜饭差点吐出来。
他突然出现在一间地下室，先被铺天盖地的虫子吓一跳，再一看，虫堆里还有个小女孩，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后，气得掏出前辈送的打火机，配上恰好滚到他脚边的汽油，一把火将虫子烧了个干净。
接下来，伊达警官（提前上任版）大发神威，左拳一个变态老头子，右拳一个未成年□□犯，无比顺遂地将间桐樱小朋友营救出来。
严肃地打完报警电话，他回到低着头坐在公园长椅上的紫发女孩身边，便换上了极力不让小女孩害怕的和蔼表情：“没事了，小朋友，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察吧。”
另一边，剩下的那两人也没闲着。
萩原研二正在安慰偶遇的失恋蓝发少女。
因为这孩子一幅马上崩溃随时做傻事的样子，他在幻觉里也在充当知心大哥哥：“用自己重要的东西做代价，好不容易救了喜欢的人，结果他和同学在一起了……嗯？”
情感达人大哥哥眉头一皱，好像看到了大大的“危！”。
松田阵平没跟发小落在一块儿。
他在看似正常的城市里乱走，四处找人，找得最冒火的时候，冷不防在一棵行道树下，被面对面撞上的黑长直初中生拦下。
“不可能！时间回溯只有……”
初中生脱口而出：“——”
松田阵平什么也没听见：“怎么了，有事？”
他不知道，理应出现在这里的文字，被一只手慢慢擦去了。
“现在可不能剧透哦。”
NPC笑着提笔，给晓美焰换了一句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