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如果完全按照剧本的来, 在食之无味啃完饭团，站在路边尴尬对望的如今，“笹谷椿”应当隐晦却又自然地表现出一点身体不适, 从而引出又一个会让玩家炸开锅的新设定。
一个能给上帝视角留下极深印象的悲剧角色，施加给他的浓墨重彩中, 必然少不了极致的矛盾，可能是人的本性与使命的对立……算了不扯那么多拗口的, 反正深仇大恨背负太多, 塞得越多就对了。
——但很遗憾。
齐木楠雄的演技相当糟糕，不靠超能力作弊的话, 根深蒂固的三无面瘫脸根本演不出那种感觉。
他原先知道会很麻烦，但没想到会这么麻烦。毕竟那个狡猾的NPC不知道给自己套了多少层马甲, 在一个又一个思维想法外貌皆迥然不同的壳子中反复横跳, 硬是游刃有余，到现在也没漏出可以一把揪住的尾巴。
一会儿是隐忍高洁白月光前辈, 一会儿是苦大仇深咒术师杀手，哦, 他套得最久的弱小无助社恐漫画家也得算上, 切换进来后长期保持沉浸式代入不间断, 竟然不会精神分裂——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齐木楠雄压根没想挣扎, 直接冷漠地盖章自己不行，不能用超能力作弊就是做不到。
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体会过什么叫痛不欲生, 心里没有，身体上更没有，跟“笹谷椿”严重画风不符。
话说“全世界1/2的诅咒被强行揉吧揉吧成一个超大的囊肿大气泡, 和被迫绑定的咒术师互相伤害”这种设定简直槽点满值, 世贤这个角色不够惨还是怎么？
噢不好意思, 忘记隔壁另一个角色也是同样的设定了，要看谁比谁更惨是吧。
不用比了，反正最惨的是玩家，彻头彻尾被瞒在鼓里。
……
超能力者不想多管闲事。
他只是不情不愿被拖来客串的路人，这些课余生活比高中生还要丰富多彩的大叔们要怎么玩，是他们自己的事，闲杂人等本来就掺和不进去。
只是，不知怎么——
有那么一个只是稍微有点点在意的问题，如果不问出来，就像早起翻山越岭赶来却没买到最后一个限量咖啡果冻那样不甘心。
“……”
“……”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三个大汉在便利店门外的街口一字排开，算上一言不发靠边站的“笹谷椿”，队形仿若呈上升趋势递增的等差数列。
“呼啦！”
因为心里想着事，松田阵平一口气把牛奶吸光了，握在手里的纸包装瞬时瘪得扁平，发出的阵仗响得出奇。
“啊，我不是故意的。”
因为担心会被请客的人误会自己有意见，松田阵平不得不解释上一句。
但其实确实不喜欢牛奶，草莓味甜腻得要死，可是没办法，谁叫牛奶比饮料便宜，“笹谷椿”说买完饭团剩下的钱只够买这个。
椿突然一下变得非常陌生，而且变小气了——有吗？
陌生可以解释，毕竟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日子，笹谷椿单方面对他们很不熟悉……是这样吗？好像不是，从对方的反应来看，他竟然还是认识他们的。
至于小气……似乎也有一点点，那张看熟了的面孔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在结账的时候，又微妙地感觉到了一丝源自于无懈可击面瘫脸的心疼。
当着“笹谷椿”的面，松田阵平没机会跟同伴说出自己的困惑。
他觉得很奇怪，视线总不由自主往外表没有任何变化的茶发青年身上瞟，看不出怪异之处，心里偏又莫名固执地认定这不是错觉。
可是，哪里能找到证据呢？光凭没理由的直觉就怀疑朋友有问题，这说不过去。
——难道壳子里还能换一个人不成？
不用说他也知道荒谬，所以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罢了。
“我说，你们找错人了。”
“？？？”
前一秒还在说不可能认错人，这个石破天惊的自曝是什么情况！
虽然没发出同样夸张的声音，但“笹谷椿”的牛奶盒子也空了。
他把空盒攥在手里，淡然承受左右三人的惊愕瞪视，真是不慌也不忙：“有的诅咒可以变换成人形，某些咒术师也有伪装成他人模样的能力，你们觉得，真的找对人了吗？”
萩原研二手里一用力，差点把牛奶盒子挤爆：“不能这么开玩笑啊前辈，心脏受不住的！”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不是人，现在是鬼——”伊达航一把抹掉额头的冷汗，面上却是松了口气的表情，“别吓唬我们了，我们当然知道是你啊。”
“笹谷椿”：“？”
反应居然跟预料的不一样。
这时候，慢了半拍的松田阵平也恼了：“除了你这家伙，谁会闲着没事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看到了直接请我们吃饭！故意说这种一本正经吓人的话！下一句就是严肃地摆事实讲道理，说什么这里危险那里不对，劝退我们不要乱来，是不是！”
开玩笑，同一个的套路他们都经历十几二十遍了，次次都来这套，还说自己不是笹谷椿！
齐木楠雄：“……”
本质并不想请你们吃饭也不想闲聊谢谢，只是因为剧本——以“笹谷椿”的人设，他会这么做。
“前辈，椿啊。”
捕获到关键线索，萩原研二唇角勾起，迅速高兴地上来勾肩搭背：“别说那些没用的客套的开玩笑的，既然都摊牌啦，先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既然今天不是初遇，那就还要往前……等等，前面还有？！”
“什么什么？什么前面还有？”
“我靠，不会吧！”
哦，一不小心又剧透了。
超能力者敷衍地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被精神奕奕的玩家呼啦包围，演技不佳的他继续消极怠工。
齐木楠雄在想一件事，心情受到了些微影响，表面却无从窥见。
只要完美按照剧本行事，任何人穿上这层空壳，都可以成为“笹谷椿”——所以，是这样么？
齐木楠雄虽然嘴上说“白榆”是个疯子，但心里清楚得很，那家伙压根不是人类，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他。
他有没有所谓的三观，天知道。被他捉弄的“玩家”意味着什么，只是有趣的人类 ，还是更为恶劣地视作——
那家伙，真的有“心”吗？
“……不行我们太吵了，先停一停。椿，你是不是不舒服？”
超能力者的思绪一瞬回归，但他并没有急着回答。
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占据了大半视野，叫做伊达航的青年观察完“笹谷椿”的脸色，和话最多的萩原研二对视，神情凝重地点头。
接下来又由萩原研二开口：“我们别站着了，去找个地方坐一坐。”
“干脆——算了没事，去那边吧，我看到路边的椅子有空位了。”
“椿……算了，慢点走，小心一点啊。”
他们的态度有所变化，超能力者感觉到了。
不能用超能力作弊演戏，但做点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却没问题。齐木楠雄终于忍不住打开心灵感应，从蜂拥而来的万千杂音中找到了这三个人的心声：
‘奇怪，他明明认识我们，但总感觉不一样。’
‘缺少了很重要的那一部分……’
是望过来的偶尔显出晦涩的眼神吗？是表面冷漠仍掩盖不了温和的态度吗？
不一样，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
齐木楠雄这时才想起，这几个玩家原来都是极其优秀的警察，不仅能力出众，洞悉力强的强，感性的尤其敏锐，偏又固执到极点，和“白榆”扮演的“笹谷椿”相处了无穷多的日夜。
他们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糊弄的傻瓜。
是真是假，大多时候必须用证据来判断，但某些时候，也可以全凭感情来鲁莽。
“……”
最后，超能力者只能说，白榆，你厉害。
临近傍晚之时，远程加密私聊发送中：
【演不下去了，赶紧换位你自己来救场！】
【？？今天这场都快演完了，坚持一下啊楠雄！】
【没法坚持，再坚持一分钟，他们三个就要把我拽出秋叶原去东京看烟花了。】
【？？？？】
兢兢业业饰演感动日本好叔叔的白榆大为震撼。
【等、你干啥了？今晚的戏在秋叶原演，不能临时换场地哇！烟花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朋友们觉得“笹谷椿”受了内伤，吊着最后一口气却还有遗愿没能实现想抓紧时间了却遗憾，赶紧的差一只脚就上地铁了！】
【……不行我这里还差两句话要说完，你先使出绝招，吐血！把他们稳住——】
【喷了。效果不行。】
——喷？
这个奇妙的动词带给白榆强烈的不祥预感。
紧急和代打切换角色，脱离的刹那身体瘫软的切嗣已经顾不上了，换个位置睁开眼，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心肌梗塞。
——谢谢你，楠雄。
——下次替人吐血的时候，记得张嘴。
被来源不明的迷之血液糊了一脸的玩家们都被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