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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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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术师都是疯子, 一个赛一个疯。

这些非常之人的脑回路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所关注的重点也是。

“就算没有这场交易,最后也会是我赢,你们不信?”

笹谷椿对他们半天闷声不说话的意见不算大, 却对某个正常人在这种时候一般不会多想的细节相当介意。

“不信?你们居然不信?行, 别狡辩, 我看出来了, 你们怀疑我的水平是吧。”

“要是十年前就不说了, 现在?呵,刚才那叫收着打, 如果动真格, 对面的老头子指不定能不能撑完全场。”

“不要激动血飙出来了——就这, 流点血算什么,反正今天死不了!”

他突然……话多了不止一点, 不管自己激动起来伤口便哗啦啦流血, 脸上更是夸张得像在以血洗面,总之就是要争这一口气。

“我们信我们真的信!椿算了算了,你真的在飚血啊!”

“信了?个屁,我只瞎了一只眼睛,你们就是没信!”

“!!!!前辈骂人了!!!”

“法律规定我不能骂人吗?笨蛋,我就骂。”

“呃呃唔他还无理取闹——不是, 这,等等争这个没意义啊!重点是,椿,卫宫叔叔, 你们——”

此时的气氛很奇怪, 有种不上不下……怎么说呢, 像在刻意隔绝什么的滋味。

这是一个即将落幕的舞台,灯光没了雨幕的遮拦,直直打在舞台中央的两名“演员”身上,把他们照得铮亮发白,零零落落的细节尽览无余,这本应是一抹积极的色彩,但背景却是昏暗晦涩的。

黑夜静止不动,凝固的观众也是静态,唯一会动的是鲜红的血流……集中于演员的打光越亮,那股悲哀凄凉的感觉便越浓,暗示着他们必将被这个世界无情剥离,生命随之流走。

可事实上,聚光灯仍在,刺骨的冰寒却没有到来。

因为,世人无论如何都难以忽略的那些事物,皆被疯子毫不在意地抛于脑后。

“你们觉得,我讨厌这个死脑筋的臭老头,如果没有你们,绝对要跟他你死我活,只是因为不想莫名其妙被他杀掉吗?”

笹谷椿的神情一下变得冷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们对我的本性明显存在误解,我说实话你们可能不信,信了,可能就会想你居然是这种人,当场失望了,但我无所谓。对,答案就是无所谓。”

“能凭一己之力把咒术界杀得天昏地暗,不可能成真的妄想被他亲手践行成真了,算他厉害。姐姐的死与他有间接关系,但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仅仅针对这件事,说不上有多恨。”

“咒术师快死光了,我该愤怒么?一开始是有点,可人死不能复生,到了这地步,把牌全丢掉反而更划算。嗯,你们可以理解为,我完全不介意利益最大化。”

他不介意去死,让咒术师干干脆脆全灭,拖咒灵陪葬。

那他介意的是什么?

答案同样很好猜。

“我的命要留要丢,我自己选,不需要别人代劳。”

轻描淡写,又是何等傲慢的宣告,在旁观者的心间荡起万千波澜,酥麻遍布全身,促使一粒早早埋下的种子突然抽枝发芽,似有激情急于抒发。

笹谷椿拉住身边两人的手,略微借力站起身。

他才不像对面的男人那样,明明有人想扶,却非要拒绝,靠着摇摇欲坠的钢筋站稳。萩原研二就很合适做靠板,他光明正大把上半身靠上去,淡漠目光轻轻掠过黑发男人仍握在手中,像是忘丢了的第四把枪。

而后,嘴角轻勾,扯出一个诡谲的微笑:

“卫宫切嗣,除了你自己,你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说,你这种人真的很无趣……你们猜,三秒后,他会不会反悔。”

“再猜一猜,他的弹匣里,是不是还藏着第十一枚子弹。”

——什么意思?

五人齐刷刷愣住,瞬息之后,到底还是离男人最近的那两人反应更快。

诸伏景光的手一直按在叔叔的胸口,他不敢移开,怕移开后,那颗倔强顽固的心脏就会猝然停跳。

听闻青年所言,他的手指一颤,目光下意识寻向那把改装过的伯.莱塔。

很难描述此刻他心头最先浮起的是绝望还是麻木,是哪种都没有区别,因为带来这些情绪的对象,他和零齐心协力也无力改变无法对抗。

就像他们其实并没有长大。

小孩子再有自己的主张,再是努力甩手蹦蹦跳跳吸引注意,也改变不了大人的想法。虽然这个大人对小孩子稚嫩的观念已然算得上尊重,但也仅限于此。

无力感贯穿始末,他们离他太远了,长大成人的时间,亦晚来了太久太久。

子弹,还停留在弹匣中。

叔叔他……

【一定会开枪。】

因为他是卫宫切嗣。

卫宫切嗣在贯彻自己的信念的过程中,感情是无用之物,他不会相信任何人,他不确定笹谷椿能够遵守约定,在六天后带着诅咒一同灭亡。发生在未来的事情,本就没法用证据证明,从始至终,这场交易注定会被撕毁。

是,他已油尽灯枯,看似再也做不了什么。

但,正因为他是卫宫切嗣,这具即将腐烂的躯体内携带了尤其恐怖的力量,只要他的血液仍在流经全身,便如海底裂谷中沸腾的热泉,随时可以迸发出数百度的高温。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就在他身边也没用,男人会在瞬间挣脱他们的桎梏,研二他们不是他的对手,受重伤的椿或许还能与他相抗,但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氛围终是变了。

“妈的……这个麻烦的死脑筋大叔!”

自愿给笹谷椿当拐杖的松田阵平一咬后槽牙,想冲出去又不得不顿住,只能怒道:“我们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你们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五个的来历,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我们从未来回到过去,第一天就见证了结果。如果那个谁都知道是什么的结局出现了任何差错,我们——也没法成功抵达这里!”

松田阵平越说越上火,越火大越觉得荒谬。

不只是因为兜兜转转折腾半天,他们居然成了证明友人“未来”的确自杀了的工具人,还因为卫宫切嗣的态度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松田阵平没有失去过亲人,但的的确确失去过朋友,他认为自己的指责完全站得住脚,故此怒火冲天遥指男人的鼻子,手指头又唰地移到另外两人的脸上:“这两个哭不出来的笨蛋明明在你身边,你就不能多看他们一眼,好好跟他们说说话吗!”

“都什么时候了……他们,难道不是你最该珍视的家人么!”

更冒犯的大实话也有,只不过说出来不合适。

世俗法律审判不了这个无可救药的男人,有机会也轮不到他们,况且,没时间了。

不知道卫宫切嗣是否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对等的代价,是也看不出来,因为他全无后悔之意,坚定不移将一条路走到死,对这种人,采取任何感化怀柔手段都是白费力气。

但是……但是吧!

既然已经成这样了,不回头就不回头,无所谓,可连一丝态度也不肯软化,不愿意分出半点心神给真正爱着他的亲人,未免太冷漠了点!

“……”

“我们和叔叔……告过别了。”

“哈?说这话之前你能不能看看自己的……算了。”

就是先一步看清了那两人的表情,松田阵平才会说不下去。

不知何时,诸伏景光愣愣地收回了手。

失去了急促心跳带来的安全感,他浑身冰冷,僵住的手指忽然如梦初醒,想重新把溢散的呼吸抓紧,却不知怎么先勾到了男人湿漉漉的衣袖。

小景感到不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去抓叔叔的手。那只带着枪茧的温暖大手驱散了回忆中的阴翳,将他从黝黑恐怖的衣柜里带出,缓步领进广阔而光明的天地。

小零抵着小景的耳朵支招,不害怕的时候也可以伸手,去京都看烟花的那回找的借口不就很机灵嘛,四周人太多,不手牵手怕走散,对啦,坐在叔叔肩头视野棒极了,全场没有坐得更高的小孩儿了,景你一定得试试,下次我们换换哦!

——好哇好哇,我也想!可是零,叔叔经常出远门,不肯带我们哎……

——不管啦不管!不带就更要抓住他不放了,这样,景,你左边我右边,我们一起上,叔叔不带我们去超市买零食就不撒手!

——不行啦,太调皮的话,叔叔会生气的!叔叔还要拎东西,我们非要抓着他的话……不太好?

——景每次都担心这担心那,怕什么,不信就试试嘛。喏!你看,叔叔才不会不管我们呢,抓到了吧!

记忆里,果真没有一次被拒绝。

男人一次次牵住他们不安分的小手,带他们走在去往超市或者其他场所的路上,如果恰好遇到下雨的日子,他面上不动声色,走着走着,就会冷不防将左右两边都提起,把两个哇哇叫的小鬼荡秋千似的拎过小水洼。

今夜便下了雨。

早就可以轻松跨过的小水洼,滴入了顺着男人的指尖不断抖落的血珠。

“叔叔……”

——街上的人太多了,我怕……那个,能不能、牵住我的手?

——好黑、好害怕……请你抱抱我吧!

不对,他已经长大了,他想说的不是……不是这些。

“我不明白,正义到底是什么。”

“你说,要我遵循自己的内心,选定一个立场不动摇,可我……不懂啊。”

“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你一样,为了自己选择的正义手染鲜血,无辜的生命因我而逝去——”

脑子嗡嗡炸开,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流星飞逝,依稀间看到了在窗缝后方举枪瞄准的自己,那张熟悉的面孔冷硬而空洞,仿佛一张结在暗处爬满灰尘的蛛网。

那是【自己】吗?诸伏景光不知道。

他的手指不知怎么还是碰到了男人的手腕,就像徒手挖出了一块冰,从指尖开始冻僵,继而整个手掌同时失去知觉,冷得发颤。

近处能够汲取到温暖的位置,被一把结霜的枪占住了。

他的委屈,痛苦,茫然,皆化作一句:

“——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

……

“你们和我,不一样。”

这是悲哀的雨重临人间时,卫宫切嗣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不会和我一样。”

依然吝啬言语,吝啬情绪,仿佛在告别时,男人就已将【卫宫切嗣】为数不多的感情,全部挤压给了他们,以至于此刻躯壳空荡。

那点以他的尸身为养料,重新萌生的情感隐晦却炽热,在无人觉察时融化了肉,烧毁了骨,降谷零一把搂住的,全然不是一个成年男性应有的重量。

男人问:“零,景,第一天,你们,看到了什么?”

降谷零死死咬住牙关,不让奇怪的声音从齿缝漏出,温热的雨水打湿了他的面颊,把他的脸弄得乱七八糟:“我看到,椿完成了承诺。”

诸伏景光双膝触地,身体前屈,他的头恰好靠在男人的胸前,耳中灌入了心脏的砰砰声:“我也……看到了。相信他吧,叔叔,他和你,是一样的。”

“……”

“好。”

人是欲.望的化身,诅咒的来源,只要活着就会产生私欲的人类不可信,卫宫切嗣只相信自己。

可他不久前说过,自从遇到某些人后,自己变了很多,语气仿若叹息。

卫宫切嗣不相信任何人,但他愿意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

“啪。”

武器从唯一能活动的右手脱落,男人的五指微颤,隐约向内收缩,似乎做了一个想要合拢的动作。

“叔叔,你太累了,请先休息吧。”

叔叔的手从没有这般冰凉过。

但是,没关系。

“这一次,换我们……握住你的手。”

给你温暖,陪你跨过这水泊倒映出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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