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二十年？
工作人员直接瞪大眼睛, 仿佛看见的不是资料证明，而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脸惊恐。
他用见了鬼的表情看向洛曼，完全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雌虫居然有二十年的机甲驾驶经验。
这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样的人真的应该出现在这里吗？
不对，是真的应该出现在荒星吗？
就算是在军部，也是少见的吧。
反正这个人, 压根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来这里试驾。
“可以了吗？”高大英俊的雌虫开口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工作人员回过神, 打开资料页面反复查看，发现确实是官网, 不存在作假的问题。
忽然一个想法划过脑海，将人定在了原地。
今天上面有人过来参观，而且据说还是外星球的人，意义非凡。
难道眼前的这两位是那边的人，故意装成这样来考察的？
霎时间，本来还不上心的人马上绷紧了身体, 甚至还站了个军姿：“非，非常抱歉, 您们这边请。”
一旁的曲尽屿挑眉, 二人对视了一眼, 都露出疑惑的笑。
跟着上前去。
留下了周围还沉浸在那个“二十年”的震惊里。
“二十年？你从哪找来的资料？真的吗？”曲尽屿在后面，和洛曼说着悄悄话。
说实话，他也惊到了。但是震惊过后是感慨，原来洛曼的能力远不止现在他了解的这个程度。
“是真的。”洛曼点头。
不顾很快他俯身到曲尽屿的耳边, 悄声说道：“不过这个资料不是实时更新的, 是很久以前的。其实早就被封禁清零了。”
自从他离开军部之后, 所有资料都被封禁了, 要不是这边秩序松散，只靠眼睛看，不线上核查，还真的行不来。
曲尽屿看了他一眼，低头笑了一声。
洛曼驾驶，曲尽屿在控制室里，工作人员十分热情地为他端来了热水。曲尽屿透过大屏幕里观察着洛曼。
在洛曼开的机甲里，这台机甲完全能被划在老古董的类别里。再加上多年没有接触过机甲了，面对操作界面，洛曼还是感到些陌生的。
但是手上流畅的动作在别人眼里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生疏感，仿佛这台机甲就是他的。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完全没人注意到不远处走过来的一群领导人。
这台年久陈放在场馆里的钢铁身躯，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沉闷的震动和闷响头顶传来，宽敞的楼顶慢慢分开，逐渐露出天空的蓝色。
场外有人在维持秩序。
那经过的一行人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到，齐齐看向这边。
走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正装，是工作人员嘴里那个今天受邀过来的从帝星过来的客人。
他看向那边的眼神带着探究，特别是在看见机甲启动飞出场馆的时候，眼睛里的兴趣浓度抵达了极点。
“看来您这里还真是人才辈出，不过这样随意让人驾驶真的安全吗？”没有由来的一句话。
反而把身边的馆长紧张出一身汗。
“没有没有，是工作人员演示吧。”被自家的领导人看了眼，心虚地捏紧手心。
不是都让人吩咐了吗？
怎么还会有蠢货让这样地事情发生发生这样的事情。
马上就参观完了，现在只想赶紧应付了事，不要在他这里出什么差错。
但是人往往最怕什么，有时候就最喜欢来什么。
众人的目光在那个方向望了良久，最后看见一脸感兴趣的客人迈出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
身后的人不得不也跟着上前去，表面上笑着的馆长在内心暗骂了一句。
最下注意到的还是场下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馆长这个自己的顶头上司时，才恍然大悟，瞬间打起精神来。
这时候，机器刚刚启动，慢慢升空。
强烈的气流卷起巨大的风，吹乱了所有人都头发，吹得人眼睛不得不眯起来，用手挡住上空的光，警惕的向后退。
只有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犹如一座稳如泰山的雕塑，仰头看向眼前庞大的机械。
淡漠的眼睛不像周围的人带着警惕的神色，而是好像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见丝毫波澜起伏。
反而是对驾驶机甲的人很感兴趣。
一个贫瘠的荒星，各方面都已经不能用落后这个词形容了，居然还能有人能够如此熟练的驾驶机甲。
而且从任何时间方面以及角度方面都控制的十分精准，完全都是专业的角度。
荒星会有这样的人吗？
一直在控制室照顾曲尽屿的那名工作人员正激动地看着眼前的画面，“非常好！非常顺利！”
那一脸振奋好像开机甲的人不是洛曼，是自己。
“我们等一会儿去终点等着。”他说。
“不是在这边降落吗？”曲尽屿问。
“不是，这里只能起飞，不能降落，有专门的降落地点，”他朝着这位看起来是贵客的人解释道，“在这里。”
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个位置。
话音刚落，突然被身后跑进来的同事打断。
对方趴在他耳朵旁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紧接就看见他脸色一变，看了曲尽屿一眼之后，二话不说就走了出去。
曲尽屿虽然目光没有直接看过来，但是注意到了发生的一切。
看工作人员的表情他就知道是出事了，于是在两个人出去之后，他立刻来到窗前，悄悄将百叶窗拉下一条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当他看见外面那群穿着正经，加上工作人员的点头哈腰，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这是遇到领导临时检查了。
看来有时候好运气和坏运气是互补的。
而且领头的那个人，曲尽屿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种打从心底的熟悉感，让他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原身的。
好像在哪见过，但是绝对不是在荒星。
那就是帝星。
却又细想不起来是谁。
曲尽屿看见工作人员不知道对那位说了什么，那位直接看了过来，曲尽屿放下百叶窗。
估计是发现了。
他想到了洛曼对他说的资料上的破绽漏洞，知道事情可能比自己想的要严重。
他和洛曼的身份本质上来说依旧是两个没有任何登记认证、突然闯入荒星的黑户，还是在克里弗的帮助下办了两个假身份。
如果现在被细查，估计就不是被赶出去那么简单了。
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
曲尽屿退回去，看了眼屏幕上的画面。
左上角的人群已经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而右下角工作人员之前给他指的降落的地点已经在准备了。
洛曼马上要结束了。
而控制室外的人越来越近了。
曲尽屿面色严肃，却也没有慌到自乱阵脚，在没有任何退路的时候他已经提前想好了办法。
余光中瞥到一扇门。
一个紧闭的后门。
曲尽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转身，朝着那边过去。
就说吧，好运气和坏运气是互补的。
当门外的人走进来的时候，控制室内已经空无一人。
“诶，刚刚还在这里的，怎么突然不见了。”工作人员在刚才曲尽屿站的地方转了两圈，满脸惊愕。
可是此情此景，完全就是一副被耍了。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重要人物的面。
馆长瞬间火了，气得脸红脖子粗：“你！”
“我，我说得是真的。”
现在的情况可不是平时，人人都怕触及霉头而丢了饭碗，所以选择一声不啃，躲得远远的。
“你给我滚蛋！”馆长大手一挥。
他快气死了。
都是招的些什么蠢货！
领导人用眼角看了他一眼，带着冷厉。
现在他的饭碗恐怕也是岌岌可危。
领导人站出来，礼貌地笑着对客人说道：“塞德亚上校，十分抱歉，是我们照顾不周，让您见笑了。”
见对方没说什么，又说道：“走了这么久，先坐下休息下吧。”
赛德亚做到沙发上，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绅士的像一个贵族公子，而不是军官。
他看向前方不断跳动着的监控画面，沉思着。
这段时间，控制室一片寂静，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出。
“刚才驾驶人是你们这里的人吗？”说话的时候眼神没动，一直盯着屏幕。
这时候没人敢说话。
还是领导人看了一眼馆长，馆长用眼神狠狠瞪了一眼工作人员，后者才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不，不是的，是进来体验参观的客人。”
“客人？”男人笑了一声，让人不明所以。
那就更有意思了。
塞维亚看了眼时间，问：“时间大概多久？开回来？”
“啊？开，开回来？”工作人员搞不明白，被馆长的眼神快戳出了个洞，才费力地解释道。
“不开回来的。我们这里的装备比较落后，只能够发射，不支持降落，所以落地点在别的地方。”
赛德亚“啧”了一声，没想到这里居然落后到这种地步。
这还是十几年前的方式，现在早就淘汰了。
可见这边的资源和发展，是有多让人无言以对。
在这样的环境下能有这么熟练的机甲驾驶员？
恐怕早就被抓到军部去了吧，毕竟荒星的军部也可以说是一滩烂泥。
本来上级让他来荒星找人的时候，他就觉得十分荒谬。但是他现在有一种预感，
——说不定真的有他要找的人。
“距离降落还有多久。”他问。
工作人员颤颤巍巍地上前，打开对讲机询问。
“已，已经降落了。”
曲尽屿正在尽快地往目的地走着，终端上显示的地图上，标红的地址只距离自己不到一公里。
他看了眼时间，估算了一下，洛曼估计马上就要下来了。
他不知道身后的人会不会找过来，但是曲尽屿知道自己必须赶在对方前面带着洛曼离开这里。
平静的生活过得久了，都快忘了之前那次星舰爆炸的事故了。
有人想让他们死。
所以他们已经死在了去往荒星的路上。
而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这种油然而生的危机感从刚才看到那个眼熟的人就开始了。
像是某种对危险的直觉。
让曲尽屿不得不提防。
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曲尽屿收起终端，然后朝着入口走去，然而还没进去就被工作人员拦住了去路。
“你好，这里不能进，请换个地方。”
曲尽屿说：“我来接人，刚才的机甲驾驶员，我们是伴侣关系。”
工作人员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
显然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曲尽屿再次开口：“你是要看我们的关系证明吗？”
对方突然果断道：“不行，里面不能进，你在这里等会儿吧，我带你去最近的休息区。”
看对方要走，曲尽屿一把拉住他，“请稍等一下，我不用，不能进去的话，那能进去请你帮我带句话吗？”
“说他的伴侣在这里等他，让他早点出来。”
因为曲尽屿是雄虫，对方并没有多刁难他。
雄虫在外面都是被优待的。
工作人员点点头，然后转身进去了。
曲尽屿现在只想对方快点找到洛曼，他相信洛曼听到会很快就过来。
然而事实上，洛曼确实在听到这个消息过后，就从另一边的出口奔来了。
曲尽屿看见他的时候，他的外套还拿在手里，从洛曼喘息的频率就知道对方是跑过来的。
“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去找你呢。”洛曼对他说。
“你先把衣服穿上，我们先出去再说。”曲尽屿说得比较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洛曼瞬间明白。
洛曼一边戴手套，一边推着曲尽屿往外走，这边人挺多的，混在其中削减了存在。
两个人朝着出口走去。
但是曲尽屿看见了迎面走来控制室的那群人。
曲尽屿立刻伸手按住轮椅，猝不及防的动作让洛曼向前轻轻撞了一下，手里的外套还没来得及穿到身上。
看见曲尽屿面色凝重，顺着视线望过去，嘴里那句“怎么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消了音。
洛曼的脸色变得比曲尽屿更加凝重。
他居然在这里看到了赛德亚。
两个人没有一言一语的交流，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却十分默契地同时转身，
洛曼推着曲尽屿，一边疾步朝前走一边说道：“先别过去。”
曲尽屿则回答：“一直往前面走就回降落点了。”
洛曼明白他的意思，他也知道。
但是现在他们所走的一条路是直行道，没有别的选择。
“右转。”
洛曼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照做，百分百的信任让他相信曲尽屿的每一句话。
习惯指挥别人的雌虫现在成了被指挥的一方。
他像他曾经忠心的下属一样无条件地相信着曲尽屿。
刚转方向，曲尽屿就伸手按住轮椅。
这是一块小休息区，有不少人围坐在这个花坛周围休息，甚至还有不少打闹的幼虫。
没等洛曼观赏完他们所处的环境，忽然衣领一阵拉扯，没有任何防备的身形一个摇晃，紧接着一支手臂圈住他的腰朝着前一带，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坐在始作俑者的腿上。
手里的大衣被雄虫单手拎开，手腕一挥。
下一秒直接落到了二人的头上。
视线落入黑暗。
滚烫的呼吸近在咫尺，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搂在腰间的手臂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紧紧地贴在自己腹间。
一雄一雌就以这样暧昧的姿势定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洛曼觉得自己好像在发烫，耳朵、脸颊、后颈，还是身体……
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翻滚的岩浆蠢蠢欲动，时不时吐出一丝浓烟。
曲尽屿身上的某种专属香气是导火索。
即将点燃他的身体。
后颈脖那块地方烫得不行，让洛曼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围巾，还是因为曲尽屿。
洛曼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
能一清二楚地听到自己已经乱得不成节奏的心跳声。
震耳发聩。
洛曼觉的现在的自己一定很丢人。
然而曲尽屿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想到掌心之下包裹的是雌虫精瘦的腰，就忍不住想用力揉捏。
洛曼的手圈在他的颈脖上，两个人的距离特别近。
他甚至感觉到洛曼额前的发丝搔到了他的鬓边，带着丝丝痒意。
感觉最明显的还是腿上。
触感柔软，让他在不适当的时刻想起很多不该想起的画面。
最明显的是隐藏在深处的一股冲动，油然而生。
洛曼对他来说，是吸引，是考验忍耐力的存在。
他们就像两块相吸的磁铁，只要一靠近就控制不知地奔向对方，紧紧贴在一起才肯罢休。
曲尽屿喉结滚动。
在如此暧昧的情况下，他们是不是该接个吻？
昏暗中饱含情绪的眼睛对视，曲尽屿在洛曼的眼底看见了自己漆黑的影子。
这样的想法被身后响起的繁杂的脚步声打断，那是一群人路过的象征。
而这一群人是谁对于他们来说不言而喻。
藏在外套下的两个人眼神没有闪动一下，只是紧盯着彼此，任由脚步声渐渐变得清晰，然后又渐渐变得远去，最后直接消失。
这样的姿势僵持了几秒钟没动。
谁也没移开视线，谁也没松手。
最后是曲尽屿先破功了。
他笑了一声，然后眨了下眼睛，手上的力道却没送。
“你笑什么？”洛曼小声问他。
曲尽屿反问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
洛曼下意识问：“什么表情？”
“你好像在说。”曲尽屿压低声音说道：“亲亲我。”
话语脱口而出，洛曼的脸瞬间爆红。
藏在昏暗中的眼珠转动，却无处安放。
曲尽屿松开手，洛曼正准备站起来，忽然下巴一阵温热擦过。
姿势猛然一僵。
洛曼好像被刚才那阵温热定在了原地。
曲尽屿亲了他的下巴。
外套被掀开，两个人重新暴露在光下。
当洛曼看过来的时候，曲尽屿有点尴尬。因为刚才那一下是准备亲到嘴唇上的。
但是两个人姿势的原因，再加上洛曼刚好起身，这个偷袭的吻直接落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偏偏洛曼现在还紧紧看着他，带着认真和平静，眼神都不挪动一下。
曲尽屿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窘态。
但是他很快发现，眼前看着平静的人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
曲尽屿在内心笑了一声，忍不住想着洛曼现在这个样子，觉得十分喜欢。
忍不住，好像也情有可原。
趁着洛曼失神之际，曲尽屿牵住他的手朝着出口走去。
“走吧。”
洛曼终于六神归位，恍然大悟般清醒过来。
“好。”
他推着曲尽屿，和刚才的那群人背道而驰。
那群人可能随时再回来，这里已经不是一个能待下去的地方了。
曲尽屿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心照不宣，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另一半也认识同一个人的情况下，却意外的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一群人抵达降落点的时候，有两人也走出了场馆的大门。
看着空无一人的降落点，众人又知道这是扑了个空。
馆长知道现在自己只怕是完了。
同时这么想的还有那个一直负责的工作人员。
这下他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他真的没有耍任何人。
反倒是被人耍了！
领导人终于也变得一头汗。
因为赛德亚的表情十分怪异，好像在笑，可是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淬着冰渣，冷到至极。
就像是发怒的前兆。
他点着头，看向领导人说道：“你，包括你的人，都很没用。”
没用就没必要存在于世上。
这句话让周围所有人的心都绷紧了。
特别是那个工作人员。
直接被吓得手抖起来，两条腿都软得在打架，差点站不住。
求生欲在此刻最为强烈，于是飞速转动的大脑忽然想到什么，慌忙开口道：“我，我，我想到了！我，我……”
他颤抖地翻出登记册子，好几次掉在了地上。
三番两次终于慌乱地翻到了。
“这！在这！有，有名字。”
领导人一把抄过来，然后拿到赛德亚眼前。
赛德亚低眸。
那凌乱的字迹中，躺着整齐遒劲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