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那菈笨笨, 快快下来,走,一起, 和兰那罗。”地上的兰那罗还是没有放弃, 把手搭在树干上,仰着头巴望着。
闻音原本是打算等它离开了自己再走的,但是此刻却见兰那罗的毅力非凡,一副自己不下来它就不走的样子,让闻音颇为头疼。
她心平气和地告诉自己, 为什么要同兰那罗计较呢。
哼哼。
闻音从树干上落下来,果然看到兰那罗的黑色线条小脸高兴起来, 嘴巴也弯成一个弯弯的弧度。
它头顶上的叶子晃了晃, 示意闻音跟着它走。
闻音原本今天就打算离开化城郭了, 也提前和巡林官打好了招呼, 眼看兰那罗离开的方向也正好是自己要去的前往须弥城的方向,她便决定跟一小段路途。
“这边。”走过一会儿, 兰那罗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给闻音指了个方向。
“城,很大,安全。那菈笨笨往那边去。兰那罗有自己的事要做, 先离开。”它冲着闻音挥了挥手,然后就轻巧地跃到丛林里, 不见了。
闻音顺着兰那罗刚刚指着的方向望去,便能望见一片隐约的城池了。
——须弥城离化城郭本也不远,眼下, 正是快到路途的终点了。
闻音翻了翻自己行囊, 之前离开璃月的时候, 理水叠山真君把先前借她一用的那个类似尘歌壶的小行囊直接送给她了,里面被塔莉娅装了不少旅途的必备好物。
闻音从里面摸出一个帽子来,遮住有些灼热的阳光,朝着须弥城的方向走去。
而在她的身后,一个小小的兰那罗影子,也一转弯消失在丛林里,不见了。
*
《教令院公共留言板》
“本周教令院素论派大贤者将于智慧宫二楼研讨室主讲《元素论基础入门学之风元素扩散伤害理论》,素论派学者全员到场,其他派系学者可出席旁听。”
“本次讲座由素论派大贤者主讲,旨在为新入门学者讲授初等元素伤害理论……”
闻音扫了几眼,没发现别的什么有用信息了。
她从留言板旁边走开,眸中闪过思量。
博士在化城郭留下的记录称,他是悉般多摩学院的学者,那就正是素论派学者,也就是说,倘若他现在真的身处于教令院的话,就应该会出席这场“风元素扩散伤害”讲座。
——本周末下午六点,智慧宫。
闻音心下暗自记住了这个时间,随即视线转向大路边往来的人群。
学者——还是很好分辨的。
不说教令院学者统一的着装,单说他们的神色——怕完不成论文延期毕业的焦急,熬夜完成一个实验还要进行实验记录结果发现实验结果不可重复的疲惫,还有在导师手下兢兢业业被要求重改论文无数次的麻木——
太容易分辨了。
闻音在路边走着,看姿态倒是寻常,偶尔在几个小摊子周围停留一下,配合她的容貌和衣着,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到须弥游览的外国旅客。
没人想到,满街的学者,已经被她挑剔地翻了个遍。
闻音最终选择了一个跟她身量相仿,也有一头黑发的女性学者,看她的帽子上的徽章颜色是蓝色的,应该是明论派的学者。
完美。
这种情况下,伪装成素论派的学者进去是万万不行的。好在这场讲座,允许其他派系的学者旁听。
闻音压下帽檐,不动声色地跟在了那个女性学者身后。
对方浑然不知,反而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一个摊位走去。
闻音则绕了个弯,顺着墙边翻上了高墙,隐藏在深木之后,半阖眼听着下面的对话。
“哼哼,好久不见哦,达哈尼,今天来是有什么困惑呢。”
名为达哈尼的女学者似乎沉默了一瞬,开口时却声音极小,听上去有些忸怩。
因为她声音太小了,闻音明明离得很近,仍然只捕捉到只言片语。
“……悉般多摩……蓝色头发……学识渊博……”
闻音下意识挑了挑眉。
这个描述——
却听下面的另一个声音了然地响起。
“哦,是占卜恋爱运是吧——没问题哦。”
闻音有一瞬间的沉默,一片叶子从树梢上飘然落下,垂在她的发尾。
下面响起几声猫叫声,占卜师的声音随后再度响起。
“哼哼哼——是这样的哦。本周你们有一次长时间接触的机会,不过——嗯?好像会被外力打断。”
“不算美妙的结果呢。你们之间的缘分太浅淡了,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占卜师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遗憾。
但这显然不是达哈尼想要的结果。
她又急切地说了几句什么,这次声音大了些许,闻音也听得清楚。
“如果本周那个机会我抓住了的话,会有什么不同吗?”
她太信任占卜的结果了,闻音冷淡地想道。
“不太可能。”占卜师旨意模糊地说道。根据占卜的结果来看——达哈尼是抓不住这次见面的机会的。
“我和他,真的一分可能都没有吗……”女学者似乎有些伤心,站在原地沉默了几分钟,才离开了。
闻音从帽檐下抬起一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凝望她离去的方向,眸色间神思莫名。
然后她从高处翻下来,正好落在占卜摊的旁边。
脚边猝然响起好几声猫叫。
闻音扫了一眼,就见不远处占卜摊上的两只猫前一刻还背对着她坐在箱子上,下一秒便翻身回跳,正面对着她凶狠地喵喵叫。
“嗨呀,这么不讨他们喜欢的客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
占卜师小姑娘叉着腰,露出神秘的笑容。
“想要占卜些什么呢?”
闻音瞧着她,觉得有些眼熟。
游戏里的NPC小姑娘不少,能让闻音觉得眼熟的却不多,也就是蒙德城总是“呼呼”的让旅行者把花送去雪山保鲜的花店店长,再就是须弥城占卜师,测出旅行者健康运和恋爱运的娜比雅。
闻音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发现达哈尼的身影并没有走远,反而在饭馆边一座长椅坐下了。
她微微沉下了心神,略一思索,随口道:“那就请帮我看一下,我此次的旅途是否会达成所愿吧?”
“嗯哼?事业运——来问这一类的客人可最少呢,大概是因为,关注自己的事业而非恋爱和健康的客人,心都异常坚定,不会太相信占卜的结果吧——”占卜师好奇地打量了闻音一眼。
闻音相当坦然地任她瞧着。
“异域来的客人,在须弥是否会诸事顺利呢——让我听听,哼哼哼——”
占卜师小姑娘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片刻,嘴角边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哇,相当不错的收获呢——圆满的结果,像是须弥最圆的圆月!甚至,你会在这场旅途中遇见未曾料到的惊喜——”
但是下一秒,占卜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啊,圆月有缺,得到的,或许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失去,千古不变的道理——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或许能有希望挽回,但谁知道呢?”
旁边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猫叫,占卜师也瞬间睁开了眼睛,瞪圆的瞳孔中一瞬闪过极致的惊诧。
“你会动摇太阳——迎回月亮——这是什么见鬼的占卜结果?”
占卜师胡乱地挥了挥手,然后抬头朝着天上的太阳看了看,怎么也没看出太阳有熄灭的迹象。
她生气地转向自己的两只小猫:“你们怎么弄乱我的占卜结果?”
她有些抱歉地转向客人:“抱歉,今天的状态不好,占卜结果不大准确,便不收费了。”
这个占卜结果听上去真的差的要命,以至于占卜师看向客人的时候,甚至怀疑这位据占卜结果来看身手极为了得的客人狠狠揍自己一顿。
但她想多了。
那位面容大多隐藏在遮阳的帽子下,仅仅露出一道雪白下颌的客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影坚定而不曾有一丝动摇,仿佛从来就没相信过她的占卜结果。
但是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装满了摩拉的小袋子“嗒”地落在占卜师面前的小桌子上。
占卜师目光顿在小袋子上,被里面露出的金光闪闪的摩拉闪了满眼。
再抬头的时候,那个客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里,倏然不见了。
“哇喔,出手这么大方的客人,不妨我们给她算个健康运和恋爱运作为补偿,下次一并告诉她吧?”
占卜师对着身边的小猫猫们说道:“瞧瞧,这可够你们一年的伙食了哦——”
猫猫们叫了两声,好像是在附和。
“嗯哼,先来看看健康运——哎呀呀,好多舛的命格,听起来是很容易早夭的命格呢,但偏偏能活的很久,让我看看——”
“怎么可能这么久!”
“眼花耳鸣了,一定是因为得到了大笔摩拉干扰了我的感知和判断!”
“再看看恋爱运,她会在哪里遇见她的有缘人呢——”
“第一个,已经遇见了,不过瞧起来不止一个——乱糟糟的,怎么会有很多个是一个人?”
“算了,第二个,嗯,看起来像是很容易拿刀指着对方喉咙的敌对关系——这样应该不行吧?”
“……很温柔的,像是风吹过羽毛——”
“地位很高,掌握权力,心思深重,但互相交托信任?是个不错的缘分——”
“像是火焰一般热烈,像是初雪一般纯白,像是漫天清风一样自在散漫……”
“金色的头发,勇敢的少女和她的银色头发会飞小旅伴?会有能飞的小旅伴么,好奇怪。”
“啊,是摩拉,我听见了摩拉的声音,好多摩拉!不对,这到底是多少个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
占卜师瞬间转向身边的猫猫,不满道:“人家好歹给了那么多摩拉,你们稍微认真一点好不好,不要总扰乱我的占卜结果!”
*
三日后,傍晚,智慧宫。
今日有素论派大贤者的讲座,教令院上下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完成了讲座前的全部准备,力求讲座能够顺利进行。
眼下,讲座还没有正式开始,因而场中一片嘈杂。
“卡菲尔,你居然也来了这次讲座,我还以为,以你的学识,定然不屑于再听一遍这样的基础知识呢。”
“即便是基础知识,换一个角度思考也有撼动星空的力量。”
“大贤者的理解,定然会比普通学者更深一层,我们且当重新学习一遍就是。”
被称作卡菲尔的学者,有一头浅蓝色的短发,以及极英俊锋利的面容,只是神色上稍显冷淡,对于往来的女性学者们的注视总是视若未见。
他说话时的音调优雅而华丽,听音色仿佛是宫廷乐师手中最华贵的乐器。
同行的学者笑着调侃他:“瞧瞧,你不过才来教令院几天,就已经吸引如此多的学者为你出众的才识和英俊的相貌倾心了。”
卡菲尔冷淡地说:“所谓的倾心,不过是人类受到天性控制,产生的类于野兽的情感罢了,没什么存在的价值。”
“嗐,你怎么这么冷冰冰的!不说别的,单说那个叫做达哈尼的明论派女学者,我瞧着就相当不错,无论是研究结果还是外貌,都和你挺般配的——你瞧,那个站在门口的是不是她?我记得她对素论派的研究一向没什么兴趣,这次一定又是为了你来的。”
卡菲尔显然不感兴趣,不过,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抬头向着学者指着的地方看了一眼。
门口刚好进来一个明论派的女学者,不过卡菲尔转过视线的时候已经晚了些许,只能看到一个浅淡的背影。
隔得距离远了些。
但是透过那头柔顺的黑发,一点雪白的脖颈,以及行走间娉婷的身姿,还是能看出,这位明论派的女学者是位美人。
同伴已经做好了不被回答的准备,却不成想,一向冷淡仿佛没有感情,对于任何主动示好的女性都冷漠至极的卡菲尔,居然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他有点诧异地转头望去,就见这位平日里瞧着对除了研究之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学者,指尖摩挲着桌上的笔记本边缘,深红色的眼瞳中流出一丝兴味和几乎不可查的喜悦来。
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呢——
就好像猎物遂了他的意愿上钩,即将被他剥皮拆骨,一点点地享用干净。
而猎人哼笑着端出华美的餐具,微微勾起的眼角里都写满了十足的餍足。
同伴轻轻地打了一个寒颤,目光朝着那个名为达哈尼的女学者看了一眼,隔得太远,五官有些不甚清楚,他却莫名觉得,那个女学者比平日里见到的模样更美了。
怪不得今天卡菲尔神色反常,他想。
又是一群学者从门口涌进来,他们的身形散开之后,女学者也消失不见了,不知坐到了哪里。
一群几乎完全相同的深绿色衣袍中间,想找到一个人,确实难了些。
他收回目光,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失望,下一刻心里却陡然一凛,好像被不知名的野兽盯上,连背上的汗毛都根根竖起。
他下意识向四周望了一圈,却发现除了自己的同伴外,没有人再看着自己。
而他的同伴卡菲尔,眉色间仍然冷淡,但完全没有那种会让人心惊肉跳的冷厉,双手抱胸道:“还张望什么?大贤者就要来了,你我还是提前准备下一会儿的提问吧。”
学者于是松了口气,以为刚刚的都是错觉。
他打开笔记,在里面刷刷写下一行字,但写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对着同伴卡菲尔道:“刚刚我瞧见达哈尼,总觉她比之前更漂亮了。你要是真对她没意思,我可就上了——”
卡菲尔冷冷嗤笑一声:“随你。”
学者觉得这位才认识不两天的朋友很够意思。
但是他继续抬笔写字时,却觉得,那种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学者忍不住又抬起头,却听前方一阵喧哗声响起。
“大贤者来了——”
讲座正式开始,几乎所有的学者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台上侃侃而谈的大贤者身上。
说是“几乎”,是因为好学生里也总有几个喜欢摸鱼的天才,素论派的学者里,不乏有人觉得,大贤者此次的讲座命题太过幼稚,而在听讲座的同时,笔下比比划划,写着自己下次实验的大概流程。
当然,也有浑身上下就和研究这两字搭不上边的,在狠狠地浑水摸鱼——
比如闻音。
全凭着执行官的职业素养,才让她没有在堪比和尚念经的讲座中昏睡过去。
闻音坐在大厅的角落里,手上也像模像样地拿了个本子,在一脸专注地写写画画。
多托雷1号=素论派学者卡菲尔
闻音写下这行字,然后飞快地又勾抹掉了。
她在进入这间大厅的瞬间,视线扫过,就在人群中发现了多托雷的踪迹。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对方面具之下的脸,但是不必怀疑其他,那个人一定就是多托雷无疑。
有一些人的气质,是无论怎么乔装掩盖都藏不住的,更何况,无论是多托雷还是闻音,都没有刻意隐藏的意思。
他们两个甚至是以一副极度张扬的态度向彼此宣告——
“瞧,我在这。”
只不过多托雷对闻音的到来早有预测,而闻音尚且不知道对方目的如何。
眼下这个时间——他停留在须弥城,却又装作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学者,怎么想都是异常。
呵。
闻音抬起笔,在纸面上冷淡地随手记下大贤者正讲到的一句话。
——多托雷引她来此,必然也做好了为她解惑的准备。
且等着就是了。
预料之中的,并没有让闻音等太久。
台上的大贤者仍然在喋喋不休,直到一声慌张的呼唤骤然从外面传进来。
“大慈树王遇刺!急召各位贤者!”
像是沸油落入滚水。
原本除了大贤者的说话声,就只有笔尖落在纸面上的沙沙声。
但现在,人声骤然鼎沸。
“安静!”台上的大贤者骤然冷声道。
他和前来传令的守卫低声说了几句,然后吩咐道:“全部戒严!立即封锁智慧宫上下,禁止任何人出入!”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是以大多数学者并没有察觉这一命令,只有少数座位靠前的学者听见了。
闻音自然是其中之一。
她身处一片嘈杂的人声中,隔着一团人海和一双深红色的眼瞳相望。
面容冷淡,连唇峰都冷厉而刻薄的年轻学者,对着她,缓缓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笑容来。
片刻,他起身融入人流里。
大贤者封锁了智慧宫,但只是不让他们离开而已,并没有限制智慧宫内学者们的流动。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学者们自然都没有心情停留在讲座大厅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都四散开,找到自己的朋友或者其他熟人,小声地交谈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闻音眯起眼睛看了多托雷的身影两眼,片刻后她起身跟了上去。
——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闻音与行刺神明一事无关,但是这样的时候,如果要彻查智慧宫,必然会有人发现她并非教令院的学者,更甚至怀疑她就是刺杀大慈树王的人。
闻音甚至怀疑,所谓刺杀大慈树王的刺客根本不存在,只是多托雷搞出来的噱头罢了。
按照更稳妥的做法,她现在应该趁着封锁包围圈尚未完全形成,想办法离开智慧宫。
但多托雷走之前那个眼神,仿佛就像是在告诉她,如果这个时候走了,会错过很重要的消息。
闻音在人群里穿行,眼瞳中一片深沉的黑色,但是那暗色深处,却慢慢涌现出一点兴味的光来。
这是多托雷的机会,未必不是她的机会——
多托雷的身形在前面的拐角一转,倏然不见了。
闻音离那里不过两三步,便也没有加快步伐,依旧是慢悠悠地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
三、二、一——
手臂上骤然传来一阵巨力,闻音早猜到这人的举动,并没挣扎,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半跌在他怀里,空着的手臂也半环在眼前青年的脖颈上。
深绿色的衣袖垂下去一截,露出一点雪白的腕子,就搭在青年的颈间。
“许久不见,【歌者】大人对我倒是颇为热情。”优雅而低沉的男声响起。
化名卡菲尔的愚人众执行官【博士】,此时半垂着眼瞳,凝望着她。
却见那少女虽然是倚靠在他怀里的姿势,眼底深处却仍是一片冷然。
这种眼神或许会叫常人感觉冒犯,但是多托雷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既然你已经来了这里,按照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我该向你讲讲这一路的故事了——”
他的指尖擦过少女纤薄的手腕,神色却同抚摸一方上等瓷器没什么区别。
“我相信你并不算太过愚钝,关于我的切片的消息,不需要我再阐述一遍了吧?”
闻音很干脆地回答了一个“嗯”。
多托雷神色似是带着几分追念:“当初运用从遗迹里找到的失传技术制造出那个切片时,我并没有想到一切会像现在这般不可控制,甚至于我本人不得不暂避锋芒,用隐晦的方式向女皇陛下求助——事实也果然如我所料,你就是女皇眼里最适合来帮助我的人选。”
闻音神色似笑非笑,顺着他的话补充道:“所以,你决定在须弥搞出一番大动作,把来帮助你的人反手送进牢狱?”
闻音如果单是从这一世自己的了解,倒是有可能认为变态的只是博士本人和切片中的一个,而眼前神色真挚的博士,只不过是另一个受害者罢了——但是很可惜,闻音早就从游戏里,窥得博士以及他的无数切片的脾性了。
“呵,怎么可能?拥有智慧有时候并不代表拥有力量。我孤身一人来到教令院,甚至不得不隐姓埋名,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多托雷声音放低,听起来别有一份缱绻。
“据我所知,另一个切面一直对你虎视眈眈,想必你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嘘。”闻音突然伸手盖住他的下颌,覆过唇角,捂住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她仰起一张瞧着纯稚,但眼底流转具是讥嘲的脸,望着他。
“且不说你和另外一个究竟谁是本体谁是切片,单说想把我当做实验体这种事——”
闻音指尖微微绷起,划过眼前多托雷颈侧白皙的皮肤。
有一点痒意,但更多的是突突的刺痛。
“谁知道,究竟是你,还是他——亦或是你们都想呢?”
闻音冷淡地凝望着他,唇珠却是看起来很柔软的朱红色。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动作,很容易叫人感觉暧昧。
但是相对的两人,眉目深处都是一片冷淡且锋利的冷色,仿佛彼此指尖搭着的都是一块木头。
闻音压着多托雷嘴唇的手没有用力,其实并没有限制他的动作,所以,片刻后,她掌心里泛起一点被嘴唇擦过的痒意。
冰凉的,仿佛并没有人类体温的触感擦过掌心。
他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闻音只是冷笑。
下一秒,她骤然垂手扣紧了他的脖颈,另一只手反扣住他的手腕一拽,两人的身形也骤然变换。
轻轻地“咚”一声响。
体位完全改变了。
闻音将多托雷锁在墙面上,压上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
后者知晓她有话要说,顺从地微垂下头,一缕浅蓝色的发尾垂下来,半贴着她的颈侧。
少女的呼吸吐在他的耳边,有瞬间的温暖扑了上来,只是那话语中的寒意却如霜雪般凛冽。
“我不信任博士。比起受你们中任何一个的威胁,不如将这一切在须弥彻底了结——”
“愚人众执行官【博士】背叛女皇,被【歌者】清除,是不是一个很好的解释?”
闻音说着,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对方的面容上。
她直觉对方还有底牌未出。
果然,看起来柔弱的学者脸上露出意义莫名的笑容来。
“世界上最理解他的只有我,想要清除那个切片,你必定需要我的帮助。而且——”
“你会需要我的。”
“还记得枫丹的那个小歌女吗,那个给予你祝福,教会你爱的朋友——”
“我假设你还没忘记,在大火燃彻歌剧院的那一夜,你并没有看到她失去全部生机的身体。”
像是毒蛇缠绕上身体,相贴的肌肤都泛起刺骨的冷意。
闻音一瞬间,听见了自己宛若擂鼓的心跳声。
而多托雷低头看她,眼底缓缓浮现出近乎笃定的、浓稠的冷意,只是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而闻音身后,突然响起三十人团中护卫的声音。
“教令院查案!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