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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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蚊子再小也是肉。

施晚意那一丁点儿商业天赋, 全都用在了抠蚊子肉上。

小孩子她也没放过。

陆一钊来之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清楚了之后,几乎未作犹豫, 便表示想签借据,也能接受她的条件。

于是施晚意便煞有介事地跟陆一钊签了一张字据, 借他五百两银子。

但和陆姝的不限期不同,陆一钊是五年内双倍, 第二个五年三倍,以此类推。

施晚意已经知道他们的用途,是想买宅子送丁姨娘出嫁。

如今大邺初建朝, 宅子还便宜,他们的宅子买下来留到五年后, 必定能增值。

只是施晚意这几月瞧下来, 陆一钊买下这宅子,很有可能要陪嫁给丁姨娘……

施晚意抖抖字据,感叹:“陆一钊也算是孝顺了,一年只那么点月钱,竟然也敢签这么大一笔钱的字据。”

她提出这字据, 原意是不想陆姝理所当然,现下换成陆一钊, 也没真将这字据当回事儿。

以他的年纪, 单靠攒月钱, 便是一分不花,十年也悬。

而且若是她的打算顺利,兴许用不上五年, 就能一笔勾销……

宋婆子道:“丁姨娘若是离府, 起码钊哥儿成年之前, 他一年到头,估计都见不了丁姨娘两次。”

“竟然是陆仁的种……”

“说明娘胎好。”宋婆子一本正经道,“将来姝姐儿定然也会这般孝顺。”

施晚意教她这自卖自夸逗得笑不停,随手将字据递给婢女收好。

之后扣肉,陆姝和陆一钊两个孩子便开始看宅子、买宅子。

陆姝吃了教训,时常会请教宋婆子,宋婆子也都尽心教导。

这些施晚意都不过问。

她这期间收到了娘家的信。

施老夫人在信里直接问她,是不是把那个书生藏起来了。

时机就是这么恰到好处。

施晚意不免暗自得意,书生回乡祭祖,再回来她已经转移阵地,轻易不会教他们找到。

而她在得意,却有人颇郁闷。

太子仪仗准备得再快,也用了好几日。

姜屿启程那一日,方既清特地来送行,顺便告知他:“那日二娘夜不归宿后,施家发现了她与你的事,托我查二娘私宅的位置。”

“……”

姜二郎痛失时机,活至今日,第一次如此失语。

只差一点,他就要过明路了。

方既清拍拍他的肩,“我本想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几经思量,还是不能瞒你。”

姜屿叹息:“师兄,何必豆萁相煎?”

他平素总是一副泰然之姿,难得这模样,方既清好笑,也知该适可而止,解释道:“春娘知会我时,你已经回府。”

姜屿瞬时反应过来,他失了冷静,竟然真的以为师兄会看他笑话。

这种滋味儿,着实难言,又带着几分微妙的甜涩。

姜屿轻叹,歉道:“我误会师兄,还望师兄见谅。”

方既清不以为意,“瀛洲是你兄长埋骨之地,我知你深恨魏元丰,你此番前行,亦要时刻记得京城还有你重视的人,莫要操之过急。”

姜屿道:“师兄放心。”

他自然不可能再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不可能让施晚意忘了他去找别人,他没那么大度。

启程的时辰到,姜屿翻身上马,冲方既清一拱手,便当着众人的面戴上一张白色鬼面具,长腿一夹马腹,疾驰至仪仗首,率众远行。

即便看不见脸,风姿亦教人叹绝。

当晚,太子在行宫留宿,姜屿与太子辞行,乘夜率十余人快马加鞭赶往瀛洲。

其后,有一与他身形极相似的金吾卫,戴着他的面具在仪仗中扮作他,护送太子继续前往皇陵。

而姜屿马不停蹄赶路数日,抵达瀛洲后,先召见暗探,得知瀛洲暂无异动,猜测《山河图》应还未被破解,才命下属们暂时修整一日。

姜屿躺在床榻上,身体疲惫,精神却毫无睡意。

方既清的担忧不无道理,他时隔多年,再到瀛洲,清楚地感觉到物是人非,确实心绪不平静。

不止魏元丰有执念,他亦有执念。

黑夜中,姜屿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缠在手腕上,放置在额头。

丝帕上已经没有施晚意的味道,可它只是这样触碰着姜屿,姜屿的心神便平和下来,思绪渐渐清晰。

十年前,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大邺军根据他兄长在瀛洲的行军路线找过军饷,只可惜无功而返。

乱世结束后,瀛洲有一笔“宝藏”的事儿传开来,引得不少人前来寻宝,加上以魏元丰为首的乱党,估计兄长有可能路过的地方,全都被掘地三尺过。

军饷那么多年都未曾被找到,突然现世,以姜屿对兄长姜岑的了解,必然不会毫无准备,期间瀛洲定有异象。

且兄长用兵极擅长利用地形,因地制宜,每行军到一地必定要仔细查探清楚当地可利用的资源。

若设身处地以兄长的思路而行,走一步算十步……藏军饷之地必定有险阻,教人难以靠近……

如此这般考虑诸多,姜屿的思绪比之十年前,更加明晰,渐渐便有了睡意。

隔日,姜屿便命人重新搜寻瀛洲这一年来的消息。

下属领命后便退下。

姜屿则是又命人暗中送一封密信给瀛洲节度使,打算见他一面。

·

京城里,陆姝和陆一钊磕磕绊绊地为丁姨娘纳完吉、过完大礼,将婚期定在五月十八——陆仁一年的丧期结束后十日。

这样即便两个孩子没办法参加她的婚礼,外人也无法对丁姨娘横加指责。

以两个七岁的孩子来说,考虑的相当妥帖了。

三月底,宅子收拾好,丁姨娘便要搬出陆家。

她特地托婢女过来请示,是否可以向施晚意拜别。

施晚意想了想,并未拒绝。

丁姨娘,现下该称呼丁芷芙。

丁芷芙一来到三院堂屋,便盈盈拜下,一连拜了三次,方才直起身,感激道:“夫人大恩大德,芷芙无以为报,日后必定早晚为夫人和姝姐儿诵经祈福。”

施晚意婉拒,“那倒不必,我本就福缘深厚,再多易折寿。”

丁芷芙噎住。

而施晚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红润的脸庞,若有所思。

丁芷芙被人这么直盯盯地看着,颇不自在,微微垂下头。

施晚意问:“丁娘子,以你对陆仁的了解,他年少时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吗?”

丁芷芙不解地抬头,“您是指……?”

施晚意举例道:“譬如……特殊的印记,书写的习惯,亦或是对他影响深远的东西,最好是外人不容易知晓的……”

外人不知晓的,丁芷芙咬咬唇,“我不知道夫人想知道什么,不过陆仁从前送给我的东西,我还留着。”

施晚意微一挑眉,打量她,“你竟然没毁了?”

丁芷芙生怕夫人误以为她是因为在乎陆仁,连忙解释:“我原打算带出去毁掉,也算是彻底告别……”

仪式感,施晚意了然,“既然如此,不若留给我。”

丁芷芙迟疑。

“怎么?不舍得?”

丁芷芙摇头,“我只是不想夫人看见那些东西伤心。”

伤心的人已经走了,施晚意淡淡道:“你多虑了,我只会恶心他。”

丁芷芙:“……请夫人派人随我去取。”

施晚意便叫两个婢女跟她去后罩房。

一盏茶后,婢女抬着一个不小的箱笼回来,“哐当”放下。

施晚意示意她们打开。

宋婆子守在施晚意身边,皱眉看着箱笼敞开后,满满登登的各式物件,有些极有年头,有些还是新的。

施晚意略过那些物件儿,直视信件。

极厚的一沓泛黄的信封,蜡封已经撕开。

另一沓相对新的信封,蜡封仍旧紧密地粘合,应是这些年寄给丁芷芙的。

“啧啧……”

施晚意隔着丝帕,捏起几封没打开的信封,嘲笑,“嬷嬷,您说陆仁要是知道,他一片深情被人弃若敝履,连看都没看过,得气成什么样儿?”

宋婆子嫌恶地看一眼那些信,又心疼地看向自家娘子。

她的娘子又何尝不是一腔深情,被人弃若敝履?

宋婆子不忍心,“娘子,您何必自虐?”

“自虐?”

施晚意盘腿坐上炕,懵了一瞬,大大咧咧地招呼婢女给炕上铺布,将那些破烂倒在布上,又招呼人给她拿零食,端茶水。

主仆二人完全没在一个频率上。

宋婆子一腔疼惜付诸东流,站在炕西头离那些东西最远的地方,干巴巴地问:“娘子,您这是要作甚?”

施晚意屁股也不抬,往旁边儿蹭了蹭,伸手拍了拍空出来的地儿,“来,嬷嬷,上来坐。”

宋婆子不想靠近那些东西,僵持。

这时,婢女进来禀报:“娘子,丁娘子即将离府,姝姐儿和钊哥儿都去送了。”

施晚意随便“嗯”了一声,继续催促宋婆子,“嬷嬷,您快来啊。”

宋婆子皱眉,“娘子,您到底是何意?”

“以毒攻毒,骂他丫的。”

宋婆子:“……”

越是临近原身想不开的日期,宋婆子越是整个人紧绷,无论施晚意如何劝,都没办法消除她内心的恐惧。

她担心的是施晚意,可也意味着她没办法摆脱陆仁的影响。

原先施晚意想,只要她安稳地过了四月初八,宋婆子应该就会慢慢放松下来。

可现下正好得了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比两个女人一起骂渣男更容易脱敏的?

“嬷嬷,来嘛来嘛~”

施晚意撒娇。

宋婆子拿她没办法,缓缓靠近,上了炕。

施晚意亲自拉过炕几,又给宋婆子倒了杯茶,然后蹲在她旁边,看着那些信封,思考,“从哪一个开始呢?”

宋婆子绷着脸,并不能心宽到给她建议。

施晚意便伸出食指,边在虚空中轻点,边在心里默念:点兵点将,骑马打仗,点到哪个,我就选谁……

她手指指向其中一封,“就这封。”

施晚意拿起来,“嘶啦”撕开,看了一眼上头诉衷肠还句句表现自己委屈求全的恶心话,“陆仁这王……”

话说到一半,刹住,急转弯改口:“忘恩负义的人渣!”

好险,差点儿就口吐芬芳。

宋婆子没注意到她话中的转折,抽过那信,匆匆一扫,气得叱骂:“无耻之徒!活该他死得难堪!”

施晚意挪到宋婆子身后,边给她揉肩边附和:“对!活该!”

宋婆子火冒三丈地又撕开一封,看一眼就忍不住大骂一句。

施晚意小蜜蜂一样,趁着她骂人的空隙,又是喂她点心,又是端茶给她解口干,间或跟着骂上一两句。

还别说,她都有点儿浑身畅通的感觉。

施晚意瞥一眼中气十足的宋婆子,确实效果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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