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回 朗朗乾坤谁做主
民间三大漕帮先前已经提过了,分别为南阳定江帮,汝宁九通派,淮安沙天帮。离苏州最近的,便是沙天帮了,江淮一带的漕运也都由沙天帮负责。可七年前沙天帮帮主沙通天引丢了祖上传下来的剑谱,羞愧自尽,自此沙天帮分裂,而苏州一带的生意,便由定江帮与九通派瓜分掉了。
但两大帮派同时争夺一块肥肉,自然免不了冲突,而妓院的暗道便是九通派为防定江帮,暗中挖下的。
游冲听了三人让他交还门派至宝的话,愤然道:“哼,九通派?打着华山的旗号招摇撞骗了百年,这‘击月剑决’便是淮安沙天帮的‘凌空剑法’,七年前,沙天帮丢了剑谱,帮主沙通天愧对先祖,横剑自刎,都是你们这帮小人的功劳!”
为何说九通派打着华山的旗号?因为九通派是漕运帮派,目的乃是盈利,而帮众各高中都是师承华山,学成武艺下了山后,为维持生计,才创立这九通派。
三剑客之中为首之人名叫易言,只见他跨前一步,抱拳沉声道:“此剑决乃我九通派建派百年帮主掌管的至尊要领,本出自华山,怎会是那沙天帮的‘凌空剑法’?”
游冲也不应话,轻哼道:“沙通天与我乃是八拜之交,见今日沙天帮群龙无首,东南西北四个分堂拼打几年,均已沉沦。现在铁证如山,剑谱就在我手上!你九通派务需抵赖。至于这凌空剑谱,改日定先烧了忌拜沙兄弟,再取那萧名权项上的人头!”
三剑听罢,面色骤变,纷纷拔剑疾起,抢攻上前。易言剑若雷霆,剑方出手,便已取了游冲身边两名虬髯汉子的性命。
易行、易心紧随其后,各使一招“青龙出海”,剑花飞舞之际,直刺余下两名打手的脖颈,那两名虬髯汉子连“呜”还为脱口,便已死于非命。
三人突施杀手,那游冲却不慌不忙,退后三步让出位置,猛然凌空劈了一掌,掌劲将树叶纷纷震落。
这一掌本是动手的暗号,只瞧四面的树干上登时跳下了八人,四人持剑,四人横刀,将这三剑客团团围住。
三剑客料定游冲会布下埋伏,但埋伏者竟然多至八人,他们也未察觉。如今未知这些杀手功夫虚实,他们也不敢冒然出手了。
游冲森然笑道:“今日你们是来则无回。不过不用着急,黄泉路上,你们妻儿家人,加上萧名权会给你们作伴的。”三剑客听他扬言要对家人不利,怒火中烧,喝声骂道:“混蛋!你游冲终有一日将不得好死。今日我三兄弟若走不出这树林,黄泉路上,还是等你罢!”游冲道:“在下向来不与将死之人计较!动手!”话音方落,八名杀手刀剑齐舞,树林中登时已尽是光影!
沈扬文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马上吓的腿软无力,坐到了地上,本想快跑,但哪还跑的动,且怕众人见着自己,只好抱头躲在一旁草丛中偷看。
三剑客身怀绝学,均已习了二十年之久,对方虽然人多势众,却仍可以应对从容,剑光闪动之间,脚下黄沙四起。
几人打斗之时,游冲转身偷施冷剑,易言背心一凉,已然中剑,只瞧他身体摇摇欲坠,嘴上仍是不依不饶的骂道:“卑鄙小人!只会使些暗箭伤人的招数。”游冲虽被他骂,但心中却是洋洋得意,料定他已无力还击,提剑箭步上前。
游冲用尽全力,本意一剑封喉,却被易言长剑横削,格开这蓄力一剑。
游冲见他尚可还击,转身欲逃,并随口唤过两名杀手,岂料这易言抱定必死之心,手腕翻打,使一招“人不由命”。游冲万万没想到他会用这同归于尽的招数,未及反应,已被结束了性命。这招“人不由命”狠辣非常,杀人者自己必先受不治之重伤。
这游冲一死,易言也被刀剑加身,立刻毙命。
三剑客里为首之人已死,剑阵自破。那两人自知命不久矣,纷纷使出毕生气力绝学,小小树林中顿时仿若人间炼狱,几名杀手已经死伤六人,剩下两人眼见不妙,转身要逃,却被易行一式“剑霞弥虹”掷出宝剑,宝剑先划过第一人咽喉,而后正中后一人背心!两名杀手顷刻毙命。而易行全身气力用劲,又加之失血过多,仰头倒地,已经死了。
三剑仅存的易心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这时,远处的沈扬文见打斗停了,想跑又觉可惜,总想近些看看,便拖着步子往前走去。
他平日里见的地痞无赖打架不少,可这江湖厮杀乃是平生头次看到。虽是害怕,但被好奇心唆使,走到近处,见满地尸体,残不忍睹,不禁泛起阵阵恶心。
正当欲呕之时,身后突地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刚刚大声叫出,便感觉一阵苦涩由嗓子内股股冒出,之后腹内剧痛一阵,方才缓过神来。
沈扬文转头一看,见那易心奄奄一息,满脸鲜血,面目可憎,费尽力气由牙缝中挤出:“送口信…到…汝宁…九…再…再要…解…咳…药!”
这人本身仅剩一口气,说了此话便已死了。沈扬文深知自己定是中毒,那人叫送个口信去汝宁,一个叫九什么的地处,至于什么口信,却是一概不知了,但他现在哪还顾虑那么多,身中不名之毒,若不解去,岂不枉死。想到此处,竟然放生痛哭起来,但见身周尸身片片,心下生骇,急忙跑向城内。
沈扬文进了城许久后依然惊魂未定,待他稍有神志时,见鞋上尽是鲜血。恰好此时来到一户人家院外,看墙角有双打着几个补丁的鞋子,忙细声自语道:“对不住了,若是这么回家,定给爹爹骂死,且先借你双鞋穿下,以后定还你双新的。”说罢,忙换下鞋来,将带血的鞋子扔到这户人家的围墙后面,急匆匆跑回了家中。
且不说沈扬文走后如何,原来这户人家中住着一个与沈扬文年纪相仿的少年。此时已到了正午时分,这少年正坐在苏州城“九华客栈”的门槛上偷听里面的王先生说书。
王先生说的是南宋的民族英雄岳飞岳元帅牛头山大破金兵的一段,这少年正听到兴头之时,店中小二却走来怒喝道:“你这小乞丐竟天天躲在这听书,前几日不是教训过你吗?真是不知好歹,着打!”说完便挥起拳头朝那少年一拳打来。
那少年倒是灵活的很,原本坐在地上,待小二打来时,已来到那小二的身后。嘿嘿鬼笑道:“你个小厮,那日你仗着人多欺负我,今日我定要还你。”说完便是一脚,那小二未等转身,便被这少年重重一脚踢到后臀,倒在地上嗷嗷乱叫。
小二一叫立时引来客栈内的打手,那少年见打手纷纷涌来,跑出了客栈,转身说道:“小爷今天姑且饶你,下次非赏你两个大嘴巴。”说完,便嘻嘻哈哈的向东跑开。少年跑了一段路,跳到一个小船之上,摇动船桨,唱起了跟着一个老乞丐学的“莲花落”,好不悠闲。
这苏州本就是一座水城,城内河流交错,石桥遍部,附近人家依水建屋。现在到了正午,各家烧菜做饭,饭香飘到这少年鼻间,见他不禁皱皱眉头,正想着拿什么祭五脏庙时,突然看到沈扬文从附近的小桥上跑过,沈扬文本是大家公子,平日里与这少年并不在一起玩耍,但见面仍是彼此认识的。
而此时相见,这少年看沈扬文跑的甚是着急,细心一瞧,却发现沈扬文脚下所穿竟然是自己的鞋,心中好生气愤,忙叫道:“小贼!”
沈扬文自幼衣食无忧,今日第一次拿别人的东西,不免心虚,听见这声“小贼”,忽感刺耳,忙停下远看。
那少年靠岸停船,跑将过来,怒道:“大少爷今日竟也做起小贼来了!”沈扬文倍感委屈,解释道:“对不住,今日我确有急事,借你鞋用一用,改日我赔你双新的成不?”那少年心中暗喜:“这鞋我早就想丢掉,可一直舍不得,今日能换双新的,岂不美哉?”但年少之人,好奇心极重,脱口而出的却是“你能有什么急事?”
沈扬文从小未经磨练,防人之心极差,此时竟然一五一十的将上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这少年。
话到此处,不免说下这少年,他姓梁名唤浩铮,自幼父母便去世了,只给他留下一间小屋。周围邻居见他孤苦伶仃,每日都将做熟的饭菜盛些给他。梁浩铮也懂事的很,谁对他好,他都记得,每天都给周围的邻居砍些柴、烧些水,长久如此,竟练了一身好气力!恰好有位年迈的大爷年轻时走过几年镖,便教了梁浩铮一套“四平拳”,一套“六合拳”,又教他习了些文,念了些书。那两路拳法都是拳路中的基础,但梁浩铮天天勤练,已用的得心应手,若论单打独斗,且不说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和客栈的小二,即便是酒馆饭庄的打手也奈何不了他。
梁浩铮听闻江湖事端,兴致勃然而起,随口说道:“今日你回家准备一下,我与你做伴去汝宁吧!”沈扬文怕回家后爹爹妈妈惦记,便道:“我先去你家躲躲,待夜深了我再回家拿些银两咱们路上用。”梁浩铮心中激动,要知道他想闯荡江湖已非一两日了,今日出行,还有人掏银子,岂不是乐得逍遥,却没考虑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当下应了沈扬文。二人一并来到梁浩铮家中。
梁浩铮喜欢听书,沈扬文偏偏尽看些侠义故事。二人坐在床边聊的不亦乐乎,梁浩铮道:“今天我们俩出行甚远,我教你些功夫吧。”梁浩铮平日里常把自己的两套拳法拿出炫耀,而沈扬文自幼读书,不曾见过这些有套路的拳法,今天听闻能学,便一口答应。怎奈沈扬文身体娇弱,拳打的虽然有模有样,但威力与梁浩铮打出的拳来差的太多。习着习着,天色将黑,梁浩铮猛然想到:“平日里九华客栈的小二不少欺负我,今日走了,我先要把往日的仇恨报了。”
想到此处,嬉笑说道:“今夜走之前你我先去我教训个人练练手如何?”沈扬文初学功夫,手早已痒痒极了,都没问教训的是谁,便已答应了下来。
到了夜深,二人悄悄溜出粱浩铮家门,先小跑一会,来到沈家后门附近,沈扬文细声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回家拿些银两。”说罢,转身轻步溜进后门。
沈扬文回家后,见爹爹妈妈房内的灯烛依旧明亮,窗纸上印着一对徘徊的人影,心下黯然神伤,心道:“我自幼未曾离开过江南一带,即便是出苏州城也总有爹爹妈妈陪着。今日这时还不回家,爹爹妈妈一定着急死了。”想完不禁叹了口气。
此时万籁寂静,沈扬文的叹息被屋内的沈松听道,一道急切之声立刻传来:“是扬文吗?”话犹未落,沈松便推门抢出,沈夫人跟在身后,但出来时还哪里还能见着沈扬文,只是双双叹气,回到了屋里。
沈扬文躲在角落见爹爹妈妈焦急的神情,不觉之中,已是泪留满面,心下神伤不禁又深了几分。但每次提气时总觉腹内隐痛,便知毒性发作,不敢耽搁,跑到自己的房内,取了些银两,就想离开。
却猛然想起何事,回过身来,拿起纸笔,摸着黑草草写下几字,只说出门历练,未将中毒一事说与爹娘知道。放下笔时,环顾四周,觉得心里难过,便忙忙跑出家门。
沈扬文这一跑,也确实惊动了沈松与沈夫人,二人出门,看到沈扬文本已回家,却又何故深夜又跑出家门。急忙追出时,已看不到自己孩子的踪影,回家后,去沈扬文的房间查看时,发现留书,不禁是又气又恼,但知孩儿平安已经大为宽心。心中只道这小子只是贪玩出门几日,不久便可回家。谁曾想其中却另有隐情,也不知沈扬文一去,又在朝廷江湖之内引起多大的波澜,此番都是后话,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