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一百零九回 成化夜训朱佑樘
“儿臣无罪!”朱佑樘铿锵道。
朱见深不怒反笑,道:“可为何梁芳说你有罪?为何你的令牌在城南的小宅中?为何是神机营的火器制造了这个惨案?”
白玉音听罢这话,忙跪下道:“皇上,这都是我所为。太子事前的确不知情,我们……我们莽撞行事,还害了这么多人命。”
朱见深长叹一口气,笑道:“玉音,朕既收你为义女,你这称呼也当改改了。此事朕已知道了,原因在太子安排不明,与你们无甚关联。”
这一句话,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小木、秦律,这都是在江湖中打滚过来的,而赵格虽久居官场,可也历经江湖事,称得上半个江湖人。而小木妄为失算,才导致这个案子的发生,与朱佑樘又有何关联?
朱佑樘听罢这话,也不急着为自己开脱,单是低着头站在那里。其实早在成化皇帝踏进端本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今夜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朱见深继续对白玉音道:“玉音,你会烧菜么?”白玉音一愣,微微点头。朱见深笑道:“你去御膳房亲手做些点心来可否。”
朱见深支开了白玉音,呆呆看着朱佑樘。一时间端本宫静默无语,父子二人此时的关系简单,却又极为复杂,可他们的眼神中只有对对方的感情。
少顷,朱见深长叹一声,道:“朕……”他欲言又止,微微低了低头,续道:“朕不是个好皇帝啊。”朱佑樘不做声,朱见深这一番自责也只是说给儿子听的。
朱见深续道:“朕宠信宦官,先有汪直,再有梁芳,搞得朝廷乌烟瘴气。朕宠信万贵妃,不曾想却让你险些丢了性命,而你生母就没你这般幸运。朕信佛信道,搞来一个李孜省、一个继晓,祸乱朝纲,徒伤无辜。朕曾搞出过一个西厂,弄的满朝文武人心惶惶。朕曾遍设皇庄,毁了王朝银两基础。朕曾违反祖制,搞出传奉官,使得朝中大臣没有真才实学者颇多!”
朱见深眼眶微红,险些掉下泪来。
朱佑樘微微抬头,道:“父皇,您未登皇位,就曾百般袒护景帝代宗,继位之后,忘记景帝曾一度废除你太子之位,而以德报怨,恢复了景帝年号,为他重修陵寝。您在位初年,为于谦平冤昭雪,令天下欢欣鼓舞。您还曾励精图治,任用李贤、彭时、商辂等一干贤臣,使得朝政清明。”
朱见深笑道:“不过是昙花一现而。朕是十足的败光了祖宗留下的家业。国库亏空,水灾无力兴修。奸佞当道,吏部制度混乱。这些难题,到头来还是要留给你的。”
“父皇抬爱。”
“曾经朕觉得亏欠与你,亏欠与许多嫔妃。而如今,我回天乏力,却要撂下担子独子离去。这仍是亏欠呐。世人总以为朕这场大病是因痛失贵妃所致,实则万贞儿死后,朕悔不当初,却无力弥补。”
朱佑樘道:“您废万通,召回牟斌,留梁芳,牵其势力,这些儿臣都懂。”
朱见深点头道:“罢了,罢了。只盼有来生,朕还是平平安安做个百姓,终日以山林为依,鱼鸟为伴。梁芳、万安、郑存远,他们这一党,还需你来清除。朕早年想当一明君,可天性如此,至今成为败局。只盼你能坚持如一,还我大明河山的兴盛!”
朱佑樘跪拜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朱见深道:“今日是万安来宣密旨的么?”朱佑樘微微点头,又将万安犯的错误说了出来。朱见深笑道:“既然如此,恰好给了梁芳一个下马威。你将密旨还给朕来。”
朱佑樘自一侧桌上取了密旨,递还给朱见深。朱见深慢慢用苍老的手挪动烛台,将这一纸密诏焚烧了!朱佑樘在一旁看着,心中颇有酸楚,他知道,他与朱见深此生父子之缘,已到了尽头,不论是尽孝,不论是还恩,都要等到来生了!
密旨焚烧殆尽,朱见深自怀中又取出一道圣旨递给了朱佑樘。不必多说,这道圣旨便是传位的诏书了。圣旨还藏一密旨,乃是一道调兵令,而接令者是禁卫军三大营实力最强的三千营将军周广。
朱见深缓缓站起身子,沉声道:“朕回宫了!记得,先要夺了郑存远的兵权,他有千余心腹,若处理不及,则会酿成兵变。”
说罢,成化皇帝缓缓走出了端本宫,在出大门的瞬间,他又略有依赖的回头看了看朱佑樘,眼中依旧是五味杂陈!平添了几分不舍之情。
朱佑樘眼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缓缓落泪,他心道:“您对我来说,是一位好父亲!好皇帝的名声,让儿子给您争取吧。”这是他对朱见深说的一句话,也是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同样是对神灵说的一句话。这一句话也影响了朱佑樘一生,他专心国事,不曾照料太子。最终导致中兴之世传给了纨绔,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自然,朱佑樘这句话,成化皇帝是听不到了!而且是一生也听不到了。
朱见深回宫后,立即更换了寝宫所有梁芳的眼线,并命周广连夜带十余人护卫寝宫,以防梁芳矫诏,并下了严旨,除太子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寝宫。一切都准备就绪后,朱见深也安然睡去了。
次日清晨,朱见深驾崩。朱佑樘与周广一同封锁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当务之急,是要夺了郑存远的兵权,以防他勾结梁芳,意图谋反。
自然,朱见深将传位遗诏给了朱佑樘这件事情,是谁不知道的。密旨的效力依然在,朱佑樘联络外界的唯一途径便是白玉音了,他将一系计划全盘告知了白玉音,端坐在端本宫中。等待着……
回头说小木,他在小黑牢外藏了半个时辰,见药性发作,一些侍卫和狱卒纷纷倒头大睡。
小木仔细一瞧,剩余的几名侍卫倒也没有慌乱。小木心道:“这几个人还有些能耐。看我扰他们一扰。”想罢,随便在衣袍上扯下一块衣襟蒙面,提起内力,向小黑牢狂奔过去。
门口并未吃小二送来饭菜的侍卫共有三人,这三人一见小木杀来,并未吃惊,毕竟先前已有了料定。可小木功夫不弱,又是偷袭,一拳两掌便制住了三名侍卫。
小木心道:“这番是扰,而不是劫。这三人心志可以,不过手头上的功夫实在太差了,还得用他们一用。”
小木用上“韦陀掌”的招数,一招“恒河入海”将一名侍卫击晕。而后左右两只手抓住剩余两人的胳膊稍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两条胳膊被小木的力道拧的脱臼。
这两名侍卫肩膀吃痛,号啕大叫,这一叫也引来了小黑牢里面的几人。小木鬼笑几声,叫道:“让你们尝尝这好酒。”
只见他顺手抓起了一个酒壶,将其中含了迷药的酒往来人脸上一甩。这些人不敢呼吸,纷纷拿衣袍遮住脸。拔了手中佩刀,待酒飘落后,纷纷举刀砍来。
小木见时机成熟,索性逃离了。
一名清醒的侍卫冷笑道:“这小子也太猖狂了,我先前见过他,他经常和长乐公主、秦律在一起。看来他此番必是要劫狱的,瞧见咱们兄弟人手多,就吓跑了。真是不知好歹,一人来劫狱。”
另一名侍卫道:“那还想什么,三两步上去几个弟兄将他抓了,好去找梁总管请功啊!”
先前那人道:“让他跑,万一是调虎离山呢?咱们只消盯住这两人一天,明日待梁总管的命令下来,一刀就给杀了!”
小木一路逃离,此处离“鸿儒客栈”不远,他瞧见客栈了,便扶着墙喘了几口粗气,叫骂道:“这几个小贼,收拾他们不费力气,可这逃跑还考验起爷爷的本领了!”
话音刚落,小木只感觉背后一沉,像是被人拍了一掌。他心中大惊:“不会这么快就追来吧!”他刚要跑,只听得一声:“弟弟!”
小木听出这是中村信之的声音,心中大喜过望,转头一瞧,正是中村依氏和中村信之二人!
小木笑道:“哥哥!姐姐!你们何时来的呀!?”中村依氏冷哼一声,道:“我们昨日便到了!寻你寻不见,还怕你出了什么岔子,那锦衣卫所我们也不敢贸然前去。就在鸿儒客栈落脚了。”
小木一拍脑门,道:“嘿,怪我。我们换了住处,我却忽略了哥哥姐姐寻我不见。呀,要是我想到这点,或许雷帮主和铁帮主就不在牢中了!”
中村依氏和中村信之还以为他们仍旧在恶斗万通、李孜省。并不知道李孜省和万通已都被他们除去了。
中村依氏神色紧张,忙追问了几句。小木摆摆手,笑道:“如今形势大好,哥哥姐姐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可带回什么高手么?”
中村信之笑道:“自然是出了点岔子,哥哥差点与王盟主打起来!”小木一惊,追问过去。中村依氏冷笑道:“我起初还以为那王传一也是个明哲保身之人。我说要去京中救你,帮什么太子对付梁芳之类的话。可他听了却并不着急走,我等急了,便责问他,还和他过了两招。”
小木笑道:“王盟主不肯来,必然是姐姐将我戏弄万通一事告诉他了吧?”中村信之点点头,小木续道:“这就是了,他瞧我有办法对付万通了,还着什么急?派人在京城打听清楚情况,待我把京城弄的天反覆地后,他好来收拾残局。他手下那些人都是绿林中人,十个有九个是官府要抓捕的,哪里说进城就进城。”
心中信之笑道:“王盟主倒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只请来了一个人,他说这一个人在京城就够用了!”
小木道:“哦?这人叫什么?”中村信之道:“他叫叶红山,哥哥也曾试过他的武艺,他武艺平平。我们瞧不出什么本事。但既然王盟主说了,就先带他前来见你。”
小木拍手大笑道:“叶红山!哈哈,这人的本事可大了!快快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