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一百一十九回 周广接管五军营
沈扬文再叩头道:“草民愿忠于皇上,为天下人效力!”朱佑樘俯下身来,瞪着沈扬文,冷冷道:“忠于皇上么?”
这一个眼色,吓的沈扬文心肝直颤,他心中知道皇上已经驾崩,也知道皇上并不是真心废太子。可是打从看了朱佑樘的眼色,这一切的肯定似乎都变得不现实了。这时的朱佑樘当真可怕,一言一行,都象是一把夺命的刀。
沈扬文经历过草料场火战,在那时,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重伤昏迷,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醒来后也没觉得如何后怕。但此时的一个眼神而已,却比他之前经历的都要恐怖许多!
“忠于皇上!为天下人效力!”沈扬文又说了一遍,这时的他,已不信皇上已死,他甚至开始怀疑是朱佑樘将皇帝软禁了。
朱佑樘道:“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情,如今却不肯再帮我。你不怕死么?”
端本宫中此时只有这两人,白玉音被朱佑樘支了出去,并不曾听到二人谈话。一时间宫中冷冷清清,就连沈扬文的呼吸声都格外的清晰。
“忠于皇上!为天下人效力!万事皆可违,礼法不能坏!”沈扬文又说了一遍,声音比前两遍都大了许多,并加了一句劝诫的话。
朱佑樘蹲在沈扬文面前,自怀中取出一枚印信,摆放在沈扬文面前,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沈扬文不敢再抬头,却感觉太子的语气已缓和了许多。他呆呆看着地上的印信,微微摇头。
朱佑樘笑着将印信收起,又转身自内屋的一个小匣子内,取出了一道圣旨,摆在沈扬文面前,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沈扬文道:“圣旨。”
朱佑樘道:“这……这是父皇最后一道圣旨。”沈扬文一惊,心中暗忖道:“最后一道,皇上真的驾崩了么?”他微微抬头,只见朱佑樘右手紧紧握着圣旨,槽牙紧紧咬着,似是百般的痛楚,眼中含着热泪,却一直是强忍着。
太子这一喝一抚,倒扰得沈扬文无可是从,他是劝,还是沉默?
朱佑樘道:“这道圣旨,是遗诏。父皇已在昨夜驾崩了!”他心中悲哀的剧痛已忍过去了!他注定了是一位君主,注定了在父亲死的时候,也不能及时发丧,及时大哭一场。他注定了眼中含着的热泪要强忍着,一滴也不能落下!
朱佑樘心中深知,哪怕他有一丝一毫的脆弱,一丝一毫的懈怠,都会被梁芳利用。六万大军驻守城外,若是攻进城来,百姓难安,自己姓名难保,百年的大明江山也会在这一朝一夕毁于一旦。
朱佑樘将圣旨打开,摆在沈扬文眼前。沈扬文看了圣旨中的每一句,每一笔,每一个印章,都牢牢记在心中了。
朱佑樘道:“若是缴不下郑存远的兵符,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可知道?”沈扬文道:“草民不敢妄言。”其实他心中明白的很,若是缴不下郑存远的兵符,梁芳则会与他勾结一起,以太子矫诏的罪名逼宫。
成化皇帝朱见深把一切权利都留给了朱佑樘,可也把一切难题都留给了朱佑樘。他才多大,只有十八岁。
朱佑樘道:“方才你那三句‘忠于皇上,为天下人效力。’我听得真切,那我问你?父皇驾崩,我秘不发丧,却在此时驾崩,可是不孝?未曾登基,私法皇榜,可是不礼?你们助我良多,我却说要取你性命,可是不义?”
沈扬文一时沉默不语,他心中明白,只是嘴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朱佑樘道:“若不借助父皇些许威严,我断难压住梁芳与郑存远。若不是此时大婚,大明江山却要改姓!我不为自己托词,却是一心为祖宗尽孝。若不发这皇榜,郑存远一旦兴兵,城中百姓将会遭受大罪!都是大明的子民,我当如何?我就背了这不礼的罪名,却要为黎民谋个平安!至于这不义……”
这两句话,字字铿锵,没有一身正气的人,是断不会说出来的!沈扬文在朱佑樘顿句下插嘴道:“太子,我愿同你一起来行这不礼之事!您不试我,又怎会信我?若是明日大婚捉拿郑存远事败,劳请太子将我拿住,说我私写皇榜,私自张贴!”两行热泪缓缓自沈扬文眼眶中流下,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有价值!第一次觉得功名是如此宝贵!这是一件利天下的大事,即便断送性命,也能博得些许清名。
沈扬文站将起来,缓缓走到桌前,在此提起笔来。
朱佑樘道:“第二封信件,张氏女德才兼惠,今昭告天下,定于明日与太子大婚。所有顺天府五品以上官员,一律在午时到京庆贺,不得有误。”
沈扬文写罢,又奉命多抄了几份,朱佑樘唤过一众亲信侍卫,先将那四个字的短信送到了何乔新,耿裕等人手中。
又安排沈扬文、白玉音与侍卫一同,在京城各处张贴皇榜。又借成化之名拟了圣旨,派人连夜传给顺天府各个衙门,五品以上官员全部收到了圣旨,也包括百里之外五军营中的郑存远。
可以说这是京城近几个月来最热闹的夜晚了。有数百人在城中忙活,另有数百人在宫中布置。灯火通明,大忙一夜,也终于在天亮前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且说郑存远收到圣旨时,还在深夜。他未曾休息,在与一名参将一同商议如何处置马文升一行人。
接到圣旨后,这郑存远摇头苦笑道:“这是皇帝想要借太子的大婚冲一冲喜呢!”
那参将道:“郑将军,恐其中有诈啊。您就不怕,太子是单独将你一人诓骗进京,好扣押住您?”郑存远笑道:“就算有诈,又有何妨?我六万大军就在京城百里外驻扎,不消几个时辰,则可攻陷京城!他朱佑樘敢扣押我么?”
那参将道:“说来也是,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谨慎些为妙!最好多派人手,去城内、宫中探查探查,看是否真的发布了皇榜,布置起了红帐,再叫些人问问在京任职的自己人,看他们是不是也接到了圣旨。若是一概齐全,那就万无一失,乃是皇上真想借太子大婚冲一冲喜……且说这太子不是被废了么?为何如今还想礼遇?”
郑存远大笑道:“这废个太子也是个麻烦事儿!那何乔新和耿裕一班老臣的工作,就要先做好。不然肯定惹出大乱子!皇上圣明,这是在稳住太子脚跟,万一他率众谋反夺位怎么是好?”
参将道:“将军机敏,这等事儿我真是不曾想到。依您看,明日带多少人前去?”郑存远反问道:“李参将,你觉得带多少人合适?”参将道:“多了不行,毕竟是太子大婚,可少了又怕其中有诈!依我看,可带五十名功夫好些的心腹随行,再命三千人移兵,在城北十里处待命,若是有诈,可让这三千人中一心腹携将军军令回营调兵。他们全部进攻京城,只消撑上三个时辰,呆大军一来,北京即可被破。”
郑存远冷笑道:“三千人?何须那么多?周广的兵马距京城二百里,沐洪的火器又打不死多少人!依我看,一千人足可。派的多了,也恐他们察觉!”
郑存远与李参将定下计策,便实行去了。一众士兵进宫探查,一众士兵去各个官吏府邸问明情况。待消息传回,郑存远放下心来,次日一早便出发了!
太子大婚之礼,定在了奉天殿外。离午时还早,但已有许多官吏赶来道贺。
太子朱佑樘与太子妃张妙龄在奉天殿外的台阶上亲自恭迎众人,这本是不必的。但太子为了看郑存远是否到了,则非要亲自去迎。
其实现在的奉天殿外,已满布人马,都是周广之前带进来的亲信。而周广本人则接太子令,领五十人,在天色还早时,就出发去了五军营,在那附近埋伏下来。
天色大明,周广只见郑存远带了李参将和五十名士兵骑乘快马自营中跑出。周广瞧这些人走远,转头对手下道:“记得,进去后直接宣旨,若有参将不从,格杀勿论!我带十个人查看那些叶将军的旧部被关押在了何处,再去军中地牢,将叶将军和马大人释放出来。一个时辰后,活着的都到北面练兵场集合。若军中有人反抗,切不可闹出太大动静,免得惊动了郑存远!”
说罢,周广在此领十名三千营的士兵等待。另外四十名则携圣旨进了大营,一路上,将所有的士兵都召集到了练兵场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大营守卫已空,周广带十人冲将进去,在四周民房和帐篷内发现了叶红山的旧部,他迅速将这些人统统放出,又跑到地牢里,见到了小木、叶红山、马文升、雷动、铁磊五人。
周广取出宝刀,一刀将牢门的铁锁斩断,替五人松了绑。
马文升道:“周将军,可是太子派你前来营救?”周广道:“负图公受苦了,太子设大婚诓骗郑存远进京!如今他不在军中,我叫手下人拿着圣旨将一众侍卫都引到广场了。”
叶红山道:“我的那些旧部,可曾释放出来了?”周广道:“我已将他们全部放出,共六名参将,十余名副参将。想必士兵中大多都是他们带起来的。你出牢门见过他们后,随我去广场,夺了郑存远心腹的兵权,控制住五军营!”
几人接了计划,便出了地牢,与十几名参将副参将一同来到了广场处。
此时广场聚集了五万余士兵,甚是嘈杂,而郑存远的几名参将都站在队列前面。众人赶来时,正巧看到有一名参将指着传旨的三千营士兵破口大骂!
叶红山道:“郑存远的心腹,也有二十余人,要顺利夺取兵权,还要将他们全部制服!”雷动和铁磊道:“我们二人自来五军营中,还未曾施展武艺。此番就交给我们了。”
这时有一位姓赵的参将骂道:“狗娘养的三千营!不就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么?且不知你手上的圣旨,究竟是皇上的圣旨,还是太子的圣旨!你不要忘了,这里是五军营,我们兄弟随时都能……”
他这话未曾说罢,只感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被一铁掌击中背部,脚下一个踉跄跌了出去!
雷动一掌将这名参将打晕,高声道:“众位莫慌!他先是与郑存远扣押马文升大人,后又出言不敬!今次前来,只为了惩治不敬之人!”
一众士兵见雷动出手,本要上前助战,可这三千营的士兵既是带了圣旨来,就自然有法子在营外安排人马剿灭他们!此时谁上,谁就是抗旨不尊!
可依旧是有胆子大的,四五名参将拔了佩刀,纷纷朝雷动砍来。
且见雷动运起纯阳内力,用了一招降龙掌中的潜龙勿用!应接四面,击打八方。而铁磊随手在一名士兵的手处一点,夺了长枪杀将上来!
二人一个掌,一个枪,在江湖人早已闯出了名堂。几名小小参将,哪里奈何的了二人?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被缴了兵器,压在了地上。
这时马文升、叶红山、周广三人也缓缓走来,周广自怀中取出一柄长九寸宽两寸的令牌,大喝道:“皇上调兵令在此!如今五军营尽归我统帅!”
那姓赵的参将虽被扣押在地,可依旧喋喋不休的骂道:“呸!你个乱臣贼子!谁知道你从哪偷来的调兵令!”
周广怒道:“我三千营自来不参与太子与梁芳的争斗,可你们既铁了心要为郑存远卖命,抗旨不尊,意图谋害太子,就不要怪我先行军法了!”
“军法”二字一出,这些在军营中当官儿的,哪里还有胆量说话。那姓赵的一时也微微低头。
马文升道:“周将军,要么先将这些人绑了,交给皇上处理?”马文升不便说交给太子,可这时没有皇上,能交给谁呢?
周广知他话中之意,不过是想求个情,以免动乱,不禁摇头道:“这些参将不杀!难安军心。”
说罢,高声喝道:“来人,将这一种抗旨不尊的参将拉下去斩了!将头颅悬挂于军营,派三千营的兵马前来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踏出兵营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