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一百二十二回 接圣旨扬文做官
朱佑樘听罢,拍手叫绝!不住笑应:“好法子!好法子!如此一来,不但省去了许多询问吏部的时间,还能随时根据这些人的政绩官品来做出升迁罢黜。的确是妙!扬文,这等妙计,出的甚好,你当真颇有治世之才!”
沈扬文连忙摆手,笑道:“皇上抬举草民了,草民这些不过是一点小聪明。大概王恕大人,马文升大人他们年轻读书时都曾用过,只不过不屑提出来而已。”
朱佑樘笑道:“什么小聪明?好点子就是好点子,出了好点子,还能不让别人夸一夸?”沈扬文笑着行礼,朱佑樘续道:“如此一来,明日大典之后,我倒是能先查一查冗官儿之事,若是真有,就在近年政绩突出的人之中选一部分,给他们兼并治理之权!”
“皇上英明,只不过,莫要给外官太多的权力,他的身边总要有一个人制衡牵制着才好。我生长都在苏州,自然知道那里官员作威作福的样子。”沈扬文道。
朱佑樘点头道:“对,总要有些人去制衡他们。你说的那些作威作福的地方官儿,可还有人在朝中?若是有,我就好好查一查他。”
沈扬文笑道:“皇上莫急,单是揪出这么一两个人来,着实无关大局。若将这些贪官污吏,无用蠢材比作是一个盆中的热水,传奉官就是这热水中的大半。可铁盆热水,倒掉仍有余温,那就再按着文华殿墙上的各个纸张来一一对照其他不才之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些地方要害处,还需尽早更换!”
朱佑樘问道:“你言外之意,像是针对某一个人。”沈扬文行礼道:“草民不敢,只是江南漕运衙门的漕运总督赵洪道,着实有些欺负人了。不知长乐公主是否给皇上提起过我的大哥。”
朱佑樘微微摇头,沈扬文续道:“他是个孤儿,贫苦出身。我们相识后觉得惺惺相惜,便结成了异性兄弟,他是老大,我排行二,老三是小木。他受丐帮帮主雷动的恩情,当上了沙天帮的帮主。后来我们相见时他曾对我说过,这江南漕运,实在是天下的一大隐患。更何况书中也提起过,漕运乃以王朝命脉,利则万民受惠,失则万民流利!”
朱佑樘微微点头,若有所思。
沈扬文续道:“如今河南水灾严重,想要及时运送救灾粮草和转移灾民的话,也着实依赖漕帮。赵洪道有时太过针对漕帮,又经常欺压百姓。若是皇上调查清楚了,还得换一换他!”
朱佑樘默默念着几遍:“赵洪道,赵洪道。我记得此人许多年前也是一个干吏,因政绩卓越,被调往来了京里,后来又因为漕运衙门没有什么人能做的好那差事,所有父皇又将赵洪道派去了淮安。”
沈扬文苦笑道:“人总是会变的,想那些地方官,年轻时谁不想出人头地,做些好事尽快升官儿。但官做大了,就觉得没有意思,囊中羞涩,连养老的钱都没有,便开始搜刮开了民脂民膏,实在让人气恼。”
朱佑樘点头道:“漕运是要查的,可并非当务之急。眼下最着急的,还是吏治。只消将吏治搞好,其他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扬文,你可愿在朝中助我?”
沈扬文一惊,沉默不语,朱佑樘今夜与他对话,单是用“我”来称呼自己,想必是不想给沈扬文太多的压力,聊的亲近点而已。可面前这人,不论是自己的伯乐也好,不论是自己的朋友也好,他总有一个身份是不变的,就是当今大明天子,是黎民期盼已久的中兴之君。
皇帝的话,又岂能拒绝?
朱佑樘看穿沈扬文的心事,笑道:“我对你说过,我今夜只是龙安。这句话又不是圣旨,你何必考虑这许久?”
沈扬文离开座位,跪下道:“皇上,草民愿效犬马之劳!可……可……”
“可是什么?”
沈扬文摇头道:“可并非是现在!草民只有十七岁,涉世不深,又经受不住打击,而且没有一身的真才实学,恐难助圣主成就大业。”
朱佑樘笑道:“十七岁如何?我今年也是十七岁,都已当皇帝了,你难不成还做不好一任能吏?更何况,你与长乐公主完婚后,便是驸马。又何必只依靠功名入仕,博取高官厚禄?”沈扬文道:“皇上,我能不能对龙安说几句话?”朱佑樘道:“你面前这人,一直是龙安。”
沈扬文深深一拜,头伏在地上,不曾抬起,就这么说着:“龙兄,我来京城之前,‘江湖第一神偷’秦律来找我。他知道我即将参加岁试,所以想带我去京城历练,同时他去偷取岁试考题来助我!到了京城之后,先是经历了京城三大案,亲眼目睹了李孜省和继晓这等无才无学的混世之辈被诛。我才知道,若没有真才实学,断难在朝中为官,即便是通过门路做上了高官之位,也不能造福万民,搞不好……搞不好还会受人利用而断送自己的性命。秦大哥再次找我谈起偷试题一事儿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在试探我,便说:‘我若是没些真能耐,真本事,不过是会与李孜省、继晓一般,成为他人的牺牲品。我还是回家苦学吧。若今年考不上,三年后再行恩科,我再去考。’
“秦大哥却说:‘当今科举,考的是八股文,里面都是些古人之道,圣人之训,你若是在朝为官,用能用到几分几毫?我虽是个村野山夫,江湖中人,可自幼也读过一些儒学。依我看来,这其中许多精华,都是千年筛选,但有些害人之处,同样是不言而喻的。你不想想,单是那三纲五常,就束缚了多少人。恐怕再过个七八百年,咱们泱泱中华,仍少不了其中弊处。’
“其实这话,又何尝没有道理呢?但我转念想了一阵儿,对秦大哥说:‘秦大哥所言甚是,如今已有一些学者极力反对八股,这些人说的头头是道,说的天花乱坠。可他们忘记了,这读书并非单是学习的过程,苦读四书五经,只讲仁义道德,单寻圣人之际,这种人死板不堪,不知变通,就是为官,也不可能有一番作为。可这读书学习,还是一个磨练心智的过程,想想那‘头悬梁锥刺股’的故事,不难看出坐在书桌前的那般枯燥。我年纪轻轻,若能战的胜这种枯燥,再慢慢学习官场之术,处世之道,必然胜过那些书呆子。’
“龙兄,小弟说句不当讲的话。这圣贤之道,在于处世,可未必在于为官。可读书却可坚定一个人的心智,不至于……不至于……”
朱佑樘听罢大笑,沈扬文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又添了半句:“皇上,我对龙安的话已说完了。”朱佑樘点头道:“好,好。你先起身。”
“谢皇上。”
沈扬文刚刚站起,便听到朱佑樘说了一句:“今年岁试试题的题目是‘乐天者保天下。’!”沈扬文才刚站起身来,听了朱佑樘这话,又忙跪倒,说道:“草民该死!”
朱佑樘笑道:“你又何罪?”
沈扬文道:“草民听到了今年岁试试题,断不敢参加今年的岁试了!”
朱佑樘微微点头,道:“好吧,既然你有读书的心愿,我也不好强留你在京……”
单是一个顿句的功夫,沈扬文插口道:“谢皇上。”
朱佑樘笑道:“你先别忙谢,我也不夺你今年科举的资格,你若是想考试,也尽管去考好了。不必太过在意,这岁试中了,也不过是个秀才而已,路漫漫其修远兮,读书是没有尽头的。我认识许多同龄年轻人,那些人要么是达官子弟,要么是皇亲国戚,包括我那些弟弟。没有谁拥有一身真才实学,即便是有,也只不过满嘴的圣人之道,并没有自己的治国良策,和你这般犀利的目光。”
沈扬文道:“皇上过誉了。”
朱佑樘道:“可你毕竟是年轻了一些,我们君臣之路很长,也不差这三年。我忍痛放你回乡,却不可能埋没你。而你沈扬文也着实该历练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