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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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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晚上十点一刻, 《燎夜》开发组的全员群响起消息。

[自动提醒——本周按计划于星期三00:00开始封包,QA即将进行版本回归测试,请大家注意上传时间!]

[若有重点需求单出现紧急延迟情况, 请联系QA主管或策划主管~]

谢屿提前上传代码,关机准备离开, 看到美术组一帮人热热闹闹回来加班。

他们刚从游乐园回来,疲惫中带着意犹未尽的亢奋,手腕上系着一只气球,又拎着大堆玩偶。

双方擦肩而过时, 美术们欢快地朝Island打招呼, 还遗憾制作人没跟着他们一起去玩。

“晚上城堡全部亮起灯,远看可漂亮了!”有人说。

“而且还有烟火表演!噼里啪啦的特别盛大, 不过时间太短了, 我压根没看够呢。”

谢屿对他们说的这些兴致缺缺,但礼节性应声, 再走进了电梯。

打开手机刷新朋友圈, 有几个美术分享了在游乐园拍的视频, 画面稚气十足,被他稍加停顿后一划而过。

再底下一条动态是赵居竹发了个意大利坐标,附文:[这两天兼职在当快递员:)]

谢屿戳开他的头像, 私聊问:[拿到了?]

赵居竹:[刚拿到, 准备坐直飞回来,记得报销我的跨洋差旅费。]

前一阵谢屿订了礼物,东西本来出货就快不起来, 加上国际快递流程拖沓, 时间上赶得很紧。

正好赵居竹闲得慌, 听说谢屿这边赶时间, 就帮人飞去总店取货,直接人肉带回来。

不过他以为这是谢屿买来自己用,奇怪:[柜台包装的时候我看了眼,你审美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

谢屿:[可爱吗?]

赵居竹:???

赵居竹:[……可爱这个词和您有过半点关系吗?你俩在过往二十多年里一直是双向不奔赴啊!]

谢屿没信心似的多问了一嘴:[送人的,你觉得18岁男生收到了会不会喜欢?]

赵居竹:[不止18岁,即便我快要24了,我也还是很喜欢/心]

谢屿正准备结束这段对话,赵居竹补充:[送给林秋宿的你就直说,搞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代称?]

谢屿嘴硬:[为什么你敢这么笃定?我就不能是给别人应酬送礼?]

赵居竹:[那你只会选个价格差不多的就送了,才不会琢磨它跟人合不合适。]

谢屿没话讲了,事实的确如此,他鲜少把精力花在这里。

遇到一些需要筹备礼单的场合,一般都是机械般做出反应,大部分直接交给管家安排,小部分也就自己过个眼。

但之前听林观清提起弟弟将要过生日,谢屿没有帮人出主意,转头却自发打算起了该送什么礼物。

这要是被林观清知道了,少不了一场鸡飞狗跳。

不过对方这时候隔着千里迢迢,忙得昏天黑地,手再长也伸不到这边来。

眼前电梯移门打开,谢屿缓缓迈步出去,一边往停车走,一边发现林秋宿和美术们在朋友圈的评论里聊了起来。

林秋宿:[这些城堡越来越眼熟.jpg]

苏应钟:[你也去游乐园了吗?]

林秋宿:[上个月和同学去过,但大家晚上赶着回学校,没瞧见这么好看的烟花/可怜]

苏应钟:[那我小窗发你几张正新鲜的,下次你去玩的时候可别再错过了/勾手指]

林秋宿:[好啊,谢谢小苏老师!]

谢屿停下步,往回滑动屏幕,点开了刚才被自己忽略而过的游玩视频。

·

“阿迟,你看这个!”林秋宿道,“当时我们就不应该那么早回学校!”

他递过手机,打开了一张苏应钟发来的照片,黑暗中,烟花灿烂盛放极为唯美。

傅迟说:“下次可以假期再去。”

林秋宿伸了个懒腰:“假期还有好远。”

不过他看一看别人发的照片过眼瘾,也已经很知足,之后挑选起自己的蛋糕款式。

生日当天不幸轮到全天满课,他只能约人吃晚饭,喊上了两位室友和几个亲近些的朋友去校外吃火锅,再回寝室给其他同学分发蛋糕。

因为人数多,林秋宿买了一个十寸的,从校门口提着拿到宿舍楼。

热热闹闹地唱完生日歌吹了蜡烛,他先切了半个,拿上餐碟和刀叉,往女生那边送了一趟。

之后林秋宿又给谢屿留了一块,装在塑料保鲜盒里,忙完这一系列后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

夏庭安凑近了打听:“你许了什么愿?”

林秋宿谨慎地反问:“说出来的话不就不灵了吗?”

“怎么会?和大家讲讲,指不定就陪你实现了啊!”夏庭安道。

谈笑间,他表情有点阴恻恻,让林秋宿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夏庭安补充:“比如帮忙找一个可以互相擦护手霜的对象。”

林秋宿:“……”

“庭安你多此一举了哈,就你室友这条件,想脱单还需要你搭把手?顾好你自己吧。”有人说。

夏庭安道:“不一定的嘛,林秋宿白纸一张,我胜在比较有经验,至少不会看电影里的吻戏还要难为情。”

听到他提起这茬,林秋宿恨不得把蛋糕拍在夏庭安脸上。

但夏庭安看上去战斗力挺高,他不敢贸然行动,暗自看向了总和自己统一战线的竹马。

然而傅迟此刻居然投敌:“夏庭安说的也没错,小秋大概连自己对什么有好感都搞不清楚。”

林秋宿抗议着澄清:“我没有!”

傅迟挑眉讶异:“原来你有?说来给我听听?”

林秋宿犯起结巴:“我、我……”

那天的梦猝不及防又无声无息,许多细节却如烙印般,在自己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无论他是否愿意承认,真相就摆在心底里不容置疑,梦境中的自己因谢屿的引诱而全线沦陷。

他顺从对方的支配,接受对方的亲吻,还配合对方的占有……

靠,林秋宿猛地摇了两下头,想把这些废料从思绪里清除出去,继而强自稳住声响做出回答。

“为什么你们提问,我就一定要分享?”林秋宿道,“这是我的隐私!”

横竖自己总不能大庭广众出柜吧?!!

这些天以来,他因为那场乱七八糟的春/梦,心理压力已经够大了。

近期只要他安静独处再微微走神,那些炽热的记忆就会悄然回笼,教他为此暗自抓狂和崩溃,再陷入深深的内疚和反思。

由于这桩事实在令他难以接受,林秋宿妄图催眠过自己,想装作那天深夜没有任何失控的情节。

然而他根本做不到问心无愧,煎熬得要命,每晚睡都睡不好,生怕又陷入什么火热场面。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拉直到极限的一根弦,随便被弹两下就要绷断,招架不住被同学们试探和盘问。

“怎么还有包袱了,跟咱们见外?”夏庭安道,“你理想的类型很说不出口么?”

林秋宿干巴巴地否认:“没有啊,我不想透露而已。”

毕竟梦境没有逻辑,他对谢屿是否属于真情实感的喜欢,这一点还有待确认。

不过性取向已经毋庸置疑,林秋宿那晚醒来没觉得恶心反胃,特意冲了冷水才将余韵的燥热压下去,自觉这方面俨然是一盘蚊香。

至于有没有好感……

林秋宿一团乱麻地继续往深处想,忽地耳朵一热,被傅迟捏了两下。

“怎么?”林秋宿忽地回神。

傅迟道:“你耳朵红了。”

夏庭安觉得这表现未免太夸张,摇头晃脑走到林秋宿身旁,继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靠,要不要这么纯?随便问你两句而已啊!你是不是偷偷想到人家了,所以在激动啊?心潮澎湃嘛也可以理解……”

本来夏庭安弯下腰,还想再继续念叨,但迎面被林秋宿拍了半碟子奶油。

林秋宿颇为礼貌地道歉:“太澎湃所以手滑了,不好意思哦。”

夏庭安指责:“你明明就是在恼羞成怒!”

林秋宿笑了起来,可没能开心多久,被夏庭安反手拍了回来。

奶油大战一触即发,不想打扫卫生的傅迟想要阻拦,却在劝说时被迫加入了纷争。

幸好大家保持了基本的理智,屋子没有被他们弄乱,不过大多数奶油没能留在盘子里,最后都挂到了脸上。

林秋宿身为寿星,一直是被集火的对象,期间还被几个人抓住拷问,但咬死了不肯透露理想型是什么形象。

尽管最后保住了秘密,不过也付出了一定代价,此刻他模样非常狼狈,奶油渍有些还蹭到了乌黑柔亮的头发上。

“有人敲门。”傅迟用湿巾擦着脸,忽地警觉。

同学猜测:“估计是陶俊明?他刚下楼买水了,我让他顺路带了瓶可乐。”

林秋宿被一群人摁着欺负了好久,手上捧着最后一碟奶油,顿时福至心灵。

他冒坏水:“你们等等,让我去开。”

夏庭安想拉住他:“建议你生日当天多积德,以后出门不走运,可别怪我没提醒。”

林秋宿起身凑近门口,嘀咕:“没关系,我一向不靠运气这种东西。”

凭借刚才混乱中积累到的心得,足以总结出拍蛋糕这种事,讲究的是一个又快又准,不能给目标任何逃脱的缓冲机会。

林秋宿学习能力非常强,认为自己已经能驾轻就熟,不过没有贸然行动,在门口徘徊了一会。

等到对方再度敲门的时候,他才做出下一步举动,快速地打开门后就上手捣乱。

只是这个“陶俊明”的身高不太对,他的动作出现了预估错误,想收回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

嗒——!

林秋宿察觉大事不妙,僵硬地一点点抬高视线,看到青年弧度优美流畅的下颌线,愣愣地停了半秒。

意识到自己究竟招惹了谁,他作势翻脸不认账,后退半步匆匆撤回屋内,又被对方牢牢地一把抓住了手腕。

“林秋宿,你请我吃蛋糕的方式有点特殊。”谢屿道。

因为林秋宿袭过来的角度不太对,谢屿单单是侧脸蹭到了些奶油,神色揶揄地看着脸上被抹奶油的少年。

林秋宿睁圆了狐狸眼,注意力不知道是放在谢屿的脸上,还是搁在自己被攥紧的手腕上。

体温顺着相贴的肌肤传过来,既陌生又不陌生。

他在梦里曾经体验过,并且比此刻情景更贴近也更长久,不过那时毕竟全是虚幻,眼前终于触碰到真实。

直面着狼狈又糟糕的情节,林秋宿瑟缩了下,意图遮掩住自己被弄花的脸,还想朝人家道歉,短暂中搞不清楚自己最该干哪一件。

然而谢屿没等他做好抉择,依旧圈住他的手腕,稍微用了点力地牵过去。

林秋宿就这么被引导着,摸过谢屿脸颊上的奶油,又往对方另外半张脸上抹了点。

细腻又真切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林秋宿感觉后背阵阵发麻,再听到谢屿说:“躲什么?这不就一样脏了?”

·

两个人原先约好七点多见面,林秋宿在混战中忘了留意时间。

而谢屿在楼下没见人影,发消息等两分钟没见回复,直接来了他们寝室。

一出乌龙里,姗姗来迟的陶俊明拿来可乐,同学们意犹未尽地散场,林秋宿收起之前的活泼,将干净毛巾递给谢屿擦脸。

等他们基本收拾好,林秋宿下楼去拿礼物,坐上车后发现是一只蓝色的机械款手表。

颜色漂亮,款型也很好看,他不禁弯起眼睫,又在拿起时流露出一丝犹豫。

“会不会太贵重了?”林秋宿问。

谢屿回答:“没有,但这个是我现成拿的,你不介意就好。”

林秋宿打量了一会,惊讶地嘀咕:“保存得和新的一样诶!”

谢屿道:“因为正好没有佩戴过,你试试?”

林秋宿低头戴上了这只宇宙计型的迪通拿,有些腼腆又十足真心地道了声谢。

“晚上有没有事?”谢屿道。

林秋宿摇了摇头:“没,你有安排么?”

谢屿打听:“你们门禁时间是几点?”

林秋宿道:“十点半,但我可以从小门翻墙回来,不用太赶时间。”

“搞得偷偷摸摸的,有点不太好吧。”谢屿揶揄,“我岂不是带坏你?”

“偶尔晚归一次,又不是私奔,算什么带坏?被发现了顶多罚做校园卫生。”林秋宿认真解答。

车子被稳当地发动,谢屿单手打了圈方向盘,顺着道路拐弯离开学校。

“几天不见,连私奔都懂了。”谢屿道,“看来你的校园生活丰富多彩?”

林秋宿瞥了眼谢屿,又别扭地移开目光,摆架子:“也还可以,比不上你们开发组总有夜间活动。”

“被你一说怎么感觉我的工作不太正规。”谢屿嗤笑,“苏应钟他们跑去游乐园,我可是在公司干活。”

林秋宿诧异:“咦,我看好多人发了朋友圈,你怎么没有去?他们没邀请你?”

谢屿被邀请过好几次,只不过每次都拒绝,并表示自己从八岁开始就从来不踏足那种场所。

不过,他对林秋宿回答:“因为我打算今天去。”

林秋宿听完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怎么谢屿等下还准备跑过去玩?

游乐园又不是网吧,没办法通宵的吧?

思及此,林秋宿察觉到他们正在往游乐园的方向去,不可思议地问:“现在?”

“对,不过放心,不会让你被发配去扫学校大街的。”谢屿道,“去了就知道了。”

游乐园坐落于沪市郊外,晚间的烟火大会非常出名,有许多游客特意在园区内待到很晚。

上个月林秋宿与好几个同学一起来,傍晚离开的时候,园内还熙熙攘攘,景象非常热闹,但今天明显有一点不同。

按照游乐园过往的旅客流量,无论工作日生日如何冷清,都不可能只剩下盛装打扮的工作人员吧!

并且谢屿没有停在园区外面的空位上,顺着敞开的大门长驱直入。

这全程在工作人员的注视之下,却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还被热情洋溢地挥了挥手。

“你家最近投资旅游业,把它买下来了?”林秋宿困惑,“为什么门口的保安没有骂你?”

谢屿道:“电影可以包场,游乐园当然也可以,我订了晚上来看一下烟花。”

林秋宿道:“那不是每晚九点准时开始?”

谢屿被问得顿了半秒,表情浮现出几许无奈,再淡淡地说:“之前是这样,但今晚不是。”

很快,林秋宿站在整片园区的最佳观景台前,理解了谢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他们抵达后的五分钟,头顶漆黑的夜幕便被烟火点亮。

以往每逢过年,小城里也会放烟花爆竹,但都是小打小闹,林秋宿没有亲眼见过这么华丽的场面。

他刚看到时有点怔愣,随即兴奋地弯起眼睫,很小声地“哇”了一下。

感叹被烟花升起的嘈杂盖过,不过满溢的惊喜直白地流露了出来,他微微仰起脖子,观赏得几乎目不转睛。

比照片上动人多了,比视频里震撼多了……林秋宿想着,原来遗憾错过的烟火是这么繁华。

本该持续二十分钟就谢幕的烟花,时长在今晚整整延长了一半,经久没有结束。

璀璨的火光在天空中亮起又消失,林秋宿依旧处在雀跃中,缓不过神一般,轻轻扯了下谢屿的衣角。

“看到刚才的那朵烟花了吗?是金灿灿的。”林秋宿懵懵懂懂,“拖着的尾巴好像流苏一样。”

谢屿垂下眼:“瞧见了。”

这句谎话说完,他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鼻尖。

又有几束烟花在天空盛放,随着这个动静,林秋宿扭过脑袋望去,而谢屿垂下眼,再度看向少年。

头顶的烟花照亮了身边人的脸庞,自己安静的目光中,那双灵动的狐狸眼里全是欢喜。

……好像一开始见面,没有觉得林秋宿哪里很特别,所有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谢屿想着,是从哪天开始,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就让自己独独移不开眼了呢?

具体细节已经搞不清楚,自己也无意再去追溯,一颗心究竟在自己的掌控之外,走过了什么样的轨迹。

仅仅能够笃定的是,它总在情难自禁,从以前到此刻,为同一个人加快。

“谢屿,你是想看就来看了吗?”林秋宿看着最后一丝火光在空中消逝,歪过脑袋好奇。

“想做的事情当然要马上动手。”谢屿淡声回答,“不过第一次发现,这么看烟花确实蛮漂亮。”

话里遮遮掩掩,比起自我欲i望的满足,他其实更希望的是,林秋宿期待的事情能够即刻实现。

原来自己会这样子喜欢一个人,在没能消散的奶油味里,谢屿也是第一次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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