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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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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 护送五皇子至邑同的队伍返京,走之前浩浩汤汤的队伍,仅剩十五人。

文景帝听闻沈黎安受重伤一事, 先是痛批地方官府失职渎职, 抓不住刺客,后又体恤众人赶路艰辛, 特在宫中设下晚宴,为之接风洗尘。

席间推杯换盏, 嘘寒问暖的声音不断, 沈黎安以腰伤为由,以茶代酒并未多饮。

有陛下在, 也没有哪个人敢逼着他喝酒,三巡过后,茶壶里的茶水还剩多半。

“沈指挥。”

陆秉文端着酒杯,在长桌前不远处站定,清润的面容泛着酒后的红晕。

“祝贺您平安归来, 这杯我敬您。”话毕,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黎安斜倚在桌案之上,慵懒而淡漠, 回之一杯。

敬完酒, 陆秉文并未着急离开, 扭捏之态作尽似是有话要说,偏偏沈黎安不如他意, 反而和他话起了家常。

三言两语便引得他招架不住,主动道明搭话的目的。

陆秉文环视了一圈周遭投过来的视线, 斟酌再三, 还是问了出口, “她……可平安?”

眼底的担忧已溢出了瞳孔。

沈黎安眉峰如刀刃般蹙起,那双静默的黑眸异常冰冷,上下打量他片刻,终于厌烦出了声:“与你无关。”

“她走之前来找过我。”

沈黎安眉宇间淡漠未退,冷峻又起,泛起波澜的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那时她应当才得知你出事的消息,哭着跑来向我打探你的消息,谁曾想她竟会跑去找你。”

聂家和陆家一墙之隔,有什么事,自是会略知一二。

聂晚昭来找他的那日过后,聂家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如何不惹人猜忌。

她去了哪里,一猜便知。

他也派人沿路去拦过,可惜却并未有成效。

“她很好,你莫辜负她。”他自顾自说道。

许是这句话太过酸涩,他替自己斟了杯酒,意图冲淡翻滚而上的嫉妒亦或是别的情绪。

有些事有些人,也该放下了。

*

快到晚膳的光景,送沈黎安回来的马车才出现在街道尽头,管家带领着一众奴仆在前院迎接,万年不出门的沈肆卓假装路过,从柱子后头走了出来。

“回来了?事情可都安排妥当了?”沈肆卓背着手,不大自在地“关心”了他几句。

沈黎安双手成拳于胸前施礼,沉沉应了一声,“嗯。”

礼数做得周全,只是回应的话太过敷衍,本指望能和他多说上几句的沈肆卓被他的一个“嗯”字弄得也没了心情。

瞪了他一眼,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说:“罢了,你先回屋歇着吧。”

沈黎安目送他离开,紧接着视线在人群中一一扫过,没有见到心中所念之人,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夫人呢?”

拢翠轩的小丫鬟上前两步,实话实说:“夫人在后院喂鱼。”

沈黎安眉心跳了跳,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喂鱼?

有他重要?

*

院中鱼缸里的晚荷开得正好,清澈水面被突然投入的鱼食激起阵阵涟漪,几条锦鲤争先恐后涌上,争抢那四散开来的鱼食。

似是听见了脚步声,坐在圆凳上的温婉女子转过头,看见来人,眯眼莞尔一笑,她身后的满池荷花瞬间失了颜色。

“回来了?”

她的声音清越,犹如一团爽朗的微风拂过面颊,细细软软的。

沈黎安静静地看着她。

几眼过后,方才抬步走到她身边,指尖挑起她的缕缕青丝,浓密如绸的乌发柔顺地垂在腰际,来回交缠滑落满手。

湖蓝色的交领襦裙衬得她肌肤胜瓷,纤细瘦弱的杨柳腰不盈一握,只一眼,便能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惜之意。

“前院不见你。”

他深邃的瞳孔中幽幽地泛着波光,开口的沉沉音调中有几分埋怨和不满。

“我这不是要喂鱼吗?”聂晚昭掀眼睨他,坐直了身子,眨了下眼很是无辜:“现在不是见到了吗?”

“这鱼,比我还重要?”他半阖眼,垂首死死盯向鱼缸中那几条圆滚滚瞧不出鱼样的胖鱼。

聂晚昭眨了下眼睛,隐藏在碎发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面上却故作淡定,一本正经地回应:“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嘴角的笑意敛去几分,歪头仰面瞪他:“更何况,是你自己不要我去接的,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回京都前的那个晚上,她特意提了一嘴,他自己说的“不用接”,现在却变了卦。

沈黎安显然也记起了这事,脸色有一瞬僵住,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那你不能以几条鱼为理由糊弄为夫不是?”

“糊弄?”聂晚昭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鱼缸里摆动着鱼尾巴的锦鲤,“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与几条鱼争风吃醋不成?”

沈黎安愣了下,似是吃了一惊,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随即脚尖移动,朝屋内走去,“晚上吃鱼,红烧或是清蒸。”

聂晚昭竭力憋着笑意,丢下鱼食两三步追上他,主动揽住他的胳膊,嗔了他一眼:“这是观赏鱼,可吃不得。”

“我没说吃缸里的。”

甫一靠近,聂晚昭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到掩盖不住的酒味儿,两道弯弯的秀眉拧起,揪住他的衣服扯于鼻尖嗅了嗅,声量不自觉提高:“你喝酒了?”

她面前正是台阶,沈黎安揽住她的腰将人提起来跨过,旋即一张俊脸凑到她面前,薄唇浅浅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滴酒未沾。”

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茶香味,清香四溢,是御赐的洞庭碧螺春。

聂晚昭谅他也不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冷声冷气地威胁道:“敢偷偷喝酒,腿给你打断。”

听着她的话,沈黎安唇边的笑容渐盛,连眼角眉梢都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温柔小意,“不敢。”

聂晚昭捏了把近在咫尺的脸,光滑无肉的触感实属不佳,她不满地皱了皱眉,“啧,你怎么这么瘦?”

方才踏进屋子,还未等沈黎安回她的话,一道轻柔的女声就插了进来,“奴婢见过郎君,夫人。”

转角的珠帘角落里,绿茗双手合在腹前屈膝施礼。

聂晚昭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推开身侧之人,捏脸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你为何在此?”沈黎安皱眉问。

绿茗的身子蓦地僵了一瞬,错开二人的目光低下头去,控制不住地咬紧下唇。

还不知如何作答,就听见一阵细微的响动,扭头看去,正是从外面回来的绿瑶,手里端着聂晚昭吩咐熬制的莲子粥。

这样的情形实在令人遐想,绿瑶以为是绿茗犯了过错,心中陡然升起几分紧张,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我想着屋内的香料快用完了,便叫绿茗进屋来换一种。”聂晚昭笑着开口解围,但同时对绿茗的紧张感到有些莫名,毕竟按照她的性子,不可能一个字都说不出。

香炉燃着沁人果香,稍许甜腻,确实与之前的味道截然不同。

沈黎安漫不经心地盯着绿茗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换完就出去吧。”

“是。”绿茗先是看了眼聂晚昭,随即捏着手退了出去。

聂晚昭还是感到有些奇怪,总觉得最近几天绿茗心不在焉的,说话做事也总是走神,像是有了心事一般……

“夫人,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绿瑶将手放在聂晚昭眼前晃了晃,才见她眼神渐渐聚拢,像是才回过神来,偏了偏头懵懂的“啊”了一声,明显是没有在听。

“你方才说什么?”

绿瑶叹了口气,“奴婢说,莲子粥是现在喝还是晚些时候再喝?”

“现在喝吧。”说完,她看了眼不知何时已撩开珠帘走进内室的沈黎安,软声问:“你喝吗?”

沈黎安环视着屋内的陈设,并未觉察出异样,听见聂晚昭柔柔的话音,转首回道:“喝。”

“那你坐过来吧,我给你盛。”

在荆州待的那三年,让她偶尔说话时,不自觉流露出江南口音,便是绵绵的软腔柔调,婉转的尾音,听得人骨头发酥。

“那便多谢夫人了。”沈黎安轻笑,掉头往外走去。

绿瑶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荡,心道自家姑娘这趟临瞿去的值得,夫妻间的感情简直突飞猛进。

她的面上流露出欣慰的笑意,极为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

*

半夜,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尚在熟睡的人儿。

聂晚昭的好梦被人扰了,从沈黎安怀里转了个身,冲着外头不满地低声呢喃了一声,“谁啊?”

沈黎安亦是醒了过来,安抚地亲了亲她的额间,柔声道:“我去看看。”

只是还没一刻,他又折返回来,“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出去?”聂晚昭的睡意清醒了一大半,支起身子疑惑问:“出了什么事?”

“官场上的,你先睡。”沈黎安按着她的肩膀把人推回被窝,又替她将被子往上盖了盖。

“行吧,那你早些回来。”才刚刚回京,真不知道有什么事需要这么折腾,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

沈黎安从沈家出来后,便径直去了城东的一条有名的花街。

添香楼的一处两层小楼,外里水榭楼台,挂着天青色的长条帷幔,轻盈纱布随风飘荡,烟波飘渺意境极佳,内里装潢精致大气,桌椅等物件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松木。

几个长相娇艳,穿着清凉的小娘子在中央的圆台上翩翩起舞,勾人旖旎的乐曲宛若隔世之音。

但在不久前,这一切都被人破坏的彻彻底底,楼内的物件也被砸得稀巴烂,看不出原样,角落里蜷缩着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她们埋着脸瑟瑟发抖,嘤嘤哭泣,

两方人马各自为营彼此僵持着,气氛剑拔弩张,谁也不肯多让一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多时,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手持利剑,大步迈了进来,停在了门口,黑压压的一片挡去了部分光亮,也挡住了出路。

气氛也变得更加紧张压抑。

沈黎安一双漆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从在场的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像是侵染了墨色般的冷冽,让原本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一个男人从一堆小厮的保护下探出头来,他一身云缎金丝长袍,腰间扎条黑色云纹腰带,黑发用碧玉冠束起,难掩贵气风流,五官俊美却带着青紫的伤。

他招呼着沈黎安到自己的身边来,“沈大人来了就好,可要替本皇子好好教训他!”

他饱满的额头前几缕发丝被风吹起,露出那洋洋得意的小眼神,再配上他说的话,让人不由想起了狗仗人势四个字。

沈黎安不仅是萧钰的心腹,也是他的救命稻草,以前无论他私下里惹出什么祸事,只要搬出萧钰,沈黎安总能替他摆平,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你个狗娘养的,你以为老子会怕你吗?我呸!”

突然,另一个同样鼻青脸肿的男人从另一队人马的身后冲了出来,满脸横肉,举着拳头直直扑向宋承志,嗓音过于刺耳,又因声量颇高,实在是不好听,像极了少年时期刚变声的公鸭嗓。

他长得胖,动作却格外迅速,几个大跨步,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眼看拳头就要落在宋承志脸上。

众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但那拳头却并没有落下来,因为沈黎安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两人身边,一把抓住男人的手,及时阻止了他的动作。

“来人,将世子送回魏国公府。”没什么温度的一句话落下,先前跟在他身后来到添香楼的属下纷纷上前,声音浑厚整齐划一道:“请世子回府。”

魏意荣转而狠狠瞪向沈黎安,可是在触及对方视线的那一瞬间,又很不争气的收了回来。

踌躇间突然想起之前自己当着众人的面骂宋承志的话,那岂不是连当今圣上都骂进去了?

想到这,魏意荣下意识看向面前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男人,后者板着张脸,看不出喜怒,但微皱的眉还是能看出他现下心情肯定不是很好。

若是沈黎安借题发挥,自己今日便算是玩儿完了。

“本世子自己能回去。”

魏意荣挣开沈黎安抓住自己的手,自顾自整理了一番衣着,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脚步之快让魏国公府的小厮们都没反应过来,人都走出去老远了,他们才追出去。

“沈黎安!你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让人走了?你没听见他那张臭嘴是怎么骂本皇子的吗?”

宋承志苦着张脸,这样的话,他派人叫他来不就没意义了吗?他想抬步去追,可碍于沈黎安的淫威,还是乖乖待在原地没动。

闻言,沈黎安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只是示意慕言将缩在角落的添香楼的妈妈带过来。

见此,那添香楼的妈妈一溜烟从地上爬起来,恭敬地唤了一声:“沈大人。”

沈黎安抬起眼皮,阴鸷的眼眸微沉,看着就觉瘆人得很。

“那个女子在哪儿?”

添香楼的妈妈还未开口回答,宋承志就先一步打断道:“什么女子?谁在你跟前嚼的舌根?”

语气急切,颇有些被人抓住尾巴的恼羞成怒。

沈黎安没回头,只是冷冷落下一句:“殿下还是别说话为好。”

碍于自己有太多把柄落在他手里,日后也有需要仰仗他的地方,于是宋承志只好讪讪低下了头,一双眼却满含威胁的看向添香楼的妈妈,仿佛她敢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下一秒就会头身分家。

添香楼的妈妈在沈黎安和宋承志二人之间来回扫视,内心挣扎片刻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连连求饶:“老身绝不会在外多说一个字,求大人饶老身一命。”

沈黎安将视线落在角落里与众不同的白色身影,别人都害怕得浑身颤抖,偏生她一滴泪未落,还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他心中已经有了论断,撩袍在一旁的长凳上落座,唇角泛起一抹轻蔑笑意。

“人呢?带出来我瞧瞧。”

添香楼的妈妈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不敢再瞒,连忙称是,抬袖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冒出来的冷汗,转身从角落里拽出来一个身穿飘飘白衣的女子。

青灯光晕下,少女雪衣墨发,她身形纤细,体态婀娜,脊背挺直地跪坐在地上,怀抱一把小巧精美的琵琶,琴面上雕琢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芍药花。

一张鹅蛋形的脸庞上,面色如玉,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粉唇微微抿着,

一袭单薄白衣出尘,长发简单梳两个辫子盘在脑后,点缀几朵淡粉芍药珠花,整个人显得犹如琴上的芍药,秀雅脱俗。

“还不快给大人见礼。”添香楼的妈妈掐了把她的腰身,恨铁不成钢地低咒道。

“妾唤芍儿。”

芍儿吃痛皱眉,抱着琵琶唯唯诺诺福了一礼,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后颈,显得整个人又脆弱又可怜。

沈黎安指腹轻点桌面,没什么耐心地开口道:“就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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