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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番外①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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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手……

林子葵后知后觉, 自己竟碰了二姑娘的身子!

他脑子里的圣贤书复活,如临大敌:“我、我不是故意,二姑娘, 我方才,睡着了,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林子葵又惊又怕, 急忙翻身想起来,却被他一只手按在身上。

萧复声音忽然哑了起来,说:“你扭什么,不要乱动。”

二姑娘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林子葵浑身僵硬:“对不起……”

这样离得近了, 方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萧复那结实的体魄, 那温热的气息, 带着力道的结实胳膊……非常违和的触感。

他想, 如果不是确信二姑娘是女子, 这一下他都要怀疑,二姑娘是不是其实是二公子?

林子葵羞愧得把眼睛闭了起来, 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了:“我……现在能起来了么?”

萧复用鼻音“嗯”了一声, 浓长的黑睫挡住幽深的眼眸。

林子葵不敢碰他,自己打了个滚从地上翻身爬起来了, 动作局促,表情难堪。

萧复怀里一空,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似的, 他有点不高兴。

他不愿让林子葵起来, 但倘若一直抱着, 林子葵就是再傻,也该发现自己那块儿动静,发现自己是个男人了。

看萧复闭着眼,鼻间沉沉地出着气,林子葵站一旁小心地出声:“二姑娘,你、你还好么?”

“不太好。”

“可、可是我方才,不小心伤了你?”

“你摸我这儿了。”萧复半撑着胳膊起来,胳膊肘支在地上,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的胸膛,仰着下巴看着他,“你说如何是好?”

林子葵瞳孔放大,忆起方才那饱满有弹性的手感,满脑子的圣贤书不断鞭打着他的内心,他倒退半步,最后噗通跌坐在地,语无伦次地请罪:“我……并非故意,二姑娘,我不是人!我明日,明日就亲自去肖府负荆请罪!”

“你去肖府请罪做何?”

“我……”

林子葵话还没说完,萧复便笑道:“不应该向我请罪么。”

林子葵一咬唇,直接从坐着的姿态,变成跪着:“我……二姑娘,你罚我吧,你打我,我,我绝不反抗!”

他发丝凌乱,表情自责,连眼睛都红了。

萧复的心都勾得痒了起来。

“林郎……”他伸手过去,手掌刚刚好,碰到林子葵的发顶,很自然地落下去,顺着柔顺的发丝缓缓向下,指尖碰触他的耳朵。

林子葵埋着头没敢吱声,凝滞的气氛里,他古怪地感受到一种粘稠的危险。

二姑娘……要打自己巴掌么?

他闭上了眼睛。

萧复的手指停留在他的耳垂上,指腹揉搓几下,林子葵默不吭声,可战栗的感觉仍然让他捏紧了手指,感觉到他的手掌很大,且手指有茧子,一瞬的困惑袭上心头,二姑娘是自幼习武么?

然而此刻他并不如平时那么心思缜密,晕乎乎的也没想明白,紧跟着发烫的耳畔,出现萧复的声音:“你说,我怎么罚你比较好?”

“随……二姑娘喜欢。”

萧复挨过去看着他,语调就落在他的脸侧:“我方才带了一件兔裘给你,你要记得穿,不能还给我。”

“……哎?”意料中的巴掌没有下来,却听见这句话,林子葵迟疑地半睁开眼,正正好对上萧复钩子似的桃花眼。

他心跳错一拍,就无措地闭上眼了。

萧复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我就罚你,穿得好看些来见我,不要这样灰头土脸的,我不喜欢。”

“嗯……”林子葵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惩罚,他抬起眼:“二姑娘,不打我么。”

“你看我舍得么?”

林子葵不说话,脸色烧红。

他脸皮薄,这几日真是动不动就红完了。

萧复的手落了下来:“你现在是不是该拉我起来了。”

林子葵这才反应过来:“我、我该起来了……”他先起身,然后用袖子裹着手,才拉住萧复。

萧复也没有继续逗他,这清直如莲的书生,当真没有半点歪心思,又呆又纯。

萧复一拉就起,站直了身:“林郎,这么晚了,我也该离开了。”

林子葵让墨柳去送,被萧复拒绝了:“我有侍卫呢。”他挥了下手,披着黑狐大氅,回眸朝着林子葵笑。

待萧复和他那护卫在夜色下提着灯笼离开,林子葵方才听墨柳说:“啊!公子,这是二姑娘特意送过来的,说是给您的。”

林子葵低头一瞧,看见一个木箱,墨柳已经蹲身打开了,而后瞧见里头有一件上好的银貂裘,暗绣的银线和丰厚的貂毛,在烛光下显出华贵的光华。

林子葵自是看不清楚的:“这是,兔裘?”

“哇……”墨柳惊呆了,“这不像是兔裘,摸着,反倒像是貂裘诶,公子!你瞧!”就算没穿过,也在金陵见过,他不是不识货的乡下人。

而林子葵第一反应是:“不妥,这般贵重之物,我得还给二姑娘!”

然而又想起方才萧复给自己的惩罚。

他要自己穿好看点去见他。

可林子葵来这行止观,是为了温习书目,根本就没带两件衣裳,自己身上这件斗篷,也穿了有三年。

墨柳却从箱子里拿起一张飘金笺:“公子,有字!是二姑娘写的。”

“我瞧瞧!”林子葵伸手,脸靠近烛光,凑得近了看,这是一手丑字,在林子葵这个自幼临大家书法帖子的读书人眼里,字写得实在不算好看,而内容很简单,写着:

[林郎,这件兔裘,明天要穿给我看哦。

照凌。]

第一行字,难看,而落款的两个字,应是时常写,字迹流畅优美不少。

“照凌。”

林子葵垂眸喃喃道:“二姑娘,这你的闺名么……”

他将这张飘金笺珍惜地收起来,夹在了书里,放进了盒子。

翌日晨,林子葵穿上了披风去见萧复,这件披风大了些,拥在身上异常的暖和,还有些冒汗。

林子葵到了东客堂,得知他还未起,元武说:“不巧,我家主人爱睡懒觉,今日怕是要睡到晌午才起。现在还不到辰时,林公子,要不待会儿再来?”

林子葵道谢,又问:“方不方便问兄台打听一下,二姑娘平素喜欢吃什么?”

一旁墨柳非常自然地掏出一袋银子塞过去。

元武看了眼没有接,说:“我家主子不爱吃东西。”

一个没味觉的人,吃什么都一样,很多时候萧复甚至会忘记吃东西。所以尽管萧复自幼习武,四肢却很修长匀称,身量并没有像自家兄弟二人一般魁梧。

墨柳以为他清高,不要钱,只好默默收了回去。

他这样回答,林子葵一时尴尬也不晓得继续问什么,旋即便听元武道:“我家主子,没有别的爱好,他喜欢玩儿。”

林子葵下意识问:“玩什么?”

“能让他快乐,觉得高兴的事。”

“比方说……”林子葵想了想,“爬山?吟诗?下棋?看书?”

说到下棋时,自个儿坐着玩儿棋子的金樽看了他一眼。

元武摇头:“林公子,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家主子啊,最喜欢喝酒。”

酒这种东西,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有一个浇穿愁肠的烈,下肚后满腹的热,胸口的荡气回肠,萧复舌尖尝不出味道,便只能去感受那种其他食物无法带来的感官,用其他的五感,去弥补这点缺陷。

“酒么……”

二姑娘果真不是一般女子。

林子葵道谢,礼貌表示:“我记下了,多谢兄台。”

陈元武:“我姓陈。”

“多谢陈兄,待会儿过了晌午,我再过来。”陈兄不要钱,林子葵就给了他一袋梨膏糖,说:“给小朋友吃吧。”

那日看见这少年挂在二姑娘身上,他还不太高兴,后来凑近了发现就是一小孩儿,心情就好了。

明日,林子葵约好了要去清心阁见灵源道长的师叔灵泊道长,但灵源道长说过,师叔爱吃鸡腿。道观里虽然养了鸡,但不好买卖,林子葵听道士说后山也有人家户,养了一窝几十只鸡,所以他先换下那身珍罕的兔裘,随即带着墨柳一块儿上了后山。

两人辛辛苦苦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林子葵累得直喘气,先前卖掉唐兄送的歙砚的钱还剩一点,林子葵到人家户买了两只鸡,一篮子鸡蛋,又问那养鸡的农户:“大叔,这十六洞天山,有人家酿酒的么?”

大爷已经七十五了,一听乐坏了:“我这儿有自家酿的梅子酒!年轻人你要吗?”

“梅子酒?”

“来!你尝尝!”那大爷转身就进屋,热情邀他进来,给林子葵掺满了一杯,林子葵哪里喝过酒,他试着舔了一口,又涩又辣,忍不住趴着咳嗽起来。

“喝完,你喝完,这可是好酒!”

林子葵抹不开面,又喝了一小口,还是咳,大爷说:“你慢点,慢点啊!”

林子葵一边咳嗽,一边夸赞味道极好,大爷喜笑颜开,递了一满杯给墨柳,林子葵摇头:“他年纪小,不能喝。”

墨柳却馋得眼巴巴的:“公子……”

林子葵只好应允:“那你只准喝一口。”

墨柳喝了一杯,和林子葵一样,蹲身痛苦地呛了起来,大爷乐得哈哈大笑,问林子葵:“书生,你喜欢这酒吗?”

林子葵又不懂,也不知道这是难喝还是好喝,要不带回去问问人?

他点头说喜欢,大爷就灌了一瓶子给他:“给,你不会喝酒吧?要是觉得好,再来管我要!你若是想要好酒赠人,便从十六洞天山下去,有个桃花村,村子里有一种桃花酒,金陵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呢,那滋味……啧啧,千金不换呐!”

“桃花村?桃花酒?”

林子葵记下了。他提着一篮子鸡蛋,两只鸡,一瓶酒,走了半个时辰,又回了行止观。

“灵泊道长爱吃鸡腿,这儿两只鸡,四只腿,两只腿给灵泊道长,墨柳你吃一只,剩一只……”

林子葵想到送给二姑娘,煲好了鸡汤再给她送过去。

晌午刚过,墨柳就倒下裹着衾被睡了,脸上浮着淡淡的酒气,鼻间发出鼾声。

他人小,不胜酒力,这酒的酒力在他身上,比在林子葵身上发挥得更快。

林子葵将炖盅装进竹屉里,送到了东客堂:“陈兄,这是刚煲好的老母鸡汤,二姑娘现在可起了?”

陈元武接过去:“刚起,我去通报一声?”

林子葵摆手:“不,不必了。”

陈元武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穿主子送的披风了?”

“那兔裘贵重,我方才在厨房,怕弄脏了,就脱了下来。”他身上弄了柴灰,还杀了鸡,自觉邋遢,哪里好意思见二姑娘,而且二姑娘还说了,穿得丑就不要来了,所以林子葵送了鸡汤连忙就告辞:“陈兄,我先走了。”

看他又跑了,元武摇头:“这个林书生……”

他低头闻了闻鸡汤:“真香,没想到他一个书生,还会做饭?”

奈何萧侯爷是个吃不出味道的,喝了一碗汤,挑着鸡腿肉吃,问:“你们说,这汤是什么味道?”

元武无法形容,说:“侯爷,就是鸡汤味儿。”

“甜的?酸的?苦的?还是辣的?”

元武:“都不是,就是香的,这鸡肉好。”

萧复想象不出来,鼻子里勉强能闻到一股香味,可喝下去,就是白水。

“没意思,”萧复搁了碗,抻懒腰,“我还是去找林郎玩儿吧。”

而林子葵,此时已经出了行止观。

方才他碰见灵源道长,得知他恰好要下山一趟,林子葵听了,就问他:“道长,你可知桃花村在哪?”

“就在山脚不远,这个桃花村的桃花酿,可是远近闻名呐。”

林子葵眼眸一亮:“我正好要去桃花村!灵源道长,我可否跟你一道?”

“走吧走吧,贫道知道你眼睛不好,你跟我一起,我替你指路……”

晌午正值日晒,灵源戴着斗笠,挎个水囊,林子葵还穿他的旧披风,二人慢悠悠走下山去,灵源还说:“对了林居士,灵泊师叔说了,让你明日带着鸡腿去找他,他前些年也是参加过科举的,他说你要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只要给他送鸡腿吃。”

林子葵点头:“鸡腿我已经买好了,烧上了,我现在是去买桃花酿的。”

“林居士喜欢喝酒?”

“我是送……”他顿了顿,又说,“是我喝的。”

“贫道猜也是,你身上的酒味,我都闻到了,脸还是红的,刚喝了吧?”

林子葵只得腼腆地点点头,承认自己是个酒鬼。

灵源道长毕竟在行止观这么些年,他找的小路要近不少,快到山脚时,灵源指了指右边的一条路:“从这里一条路下去,就是桃花村,现在冬天,桃花都没开,哦对,林居士,你认得桃树不?”

林子葵点头:“认得,我家在淮南,家里种了桃花树。”

“那便好认了,你见到桃花树后,就顺着小道一直走,然后就会看见人家户,家家户户都有你要的桃花酿。你可以都尝尝,不过莫要贪多,我怕你啊,待会儿晕咯!”

林子葵道谢。

灵源和他分别前,又想起一件事:“林居士,你这有眼疾,你书童又不在,等会儿你怎么回去?”

林子葵道:“我给墨柳留了信,他醒了便会来桃花村寻我,方才一路我都留了撒了白石灰,他只要循着来便是。”

“你这书童好啊,机灵,成,那我就先走了。”灵源走后,林子葵捡了一根木枝当拐杖,他不是完全看不清,但由于十米之内人畜不分,容易被石头、树枝绊倒,林子葵慢慢地走,没一会儿,就顺利找到了桃花村。

而行止观里,萧复看见洗心堂里似乎没人在,门又敞开的,便走了进去。

床上没有人,林子葵不在,他的书童倒是在,元武看了一眼:“这小孩儿好像喝醉了。”

萧复发现桌上压着一张纸条,便拿起一看。

眉轻挑:“他一个瞎子,怎么下山去买酒了?”

元武想起:“今日一早,林公子想贿赂我,问我打听您的喜好,爱吃什么,我说您不爱吃,爱喝酒。”

萧复听完嘴角一翘,原来小书生给自己买酒去了呀。

他扭过头:“那你收了他的贿赂?”

元武义正严词:“当然没收!我跟着侯爷,缺那点银子么!”

萧复:“下次记得收,他没银子,买不了好酒,下次不就只能亲手给我酿酒了么?”

“……”

元武揣摩道:“那侯爷,属下这就去这个村子,带林举人回来?”

“谁要你去了,本侯爷不知道自己去吗。”萧复将纸放回原位,走出了行止观,元武看见了下山路上留下的白色石灰粉,听见自家侯爷愉悦地说:“我家林郎有心了,还晓得给我留个记号,让我去找。”

第十四章

行止观(14)

元庆没有看信的内容,但萧复看了,还告诉他:“让姓唐的给你一把琴,还有一个木盒子。”

信中措辞恭谦,彰显林子葵此人骨子里的温良规矩,除此外,没有让萧复看得不舒服的暧昧字眼。

看来林郎不喜欢唐孟扬。

大概也不喜欢男人。

檐下风灯摇晃,萧复趴在窗台,心不在焉地揪住冒到眼前的芭蕉叶。

元庆连夜快马赶回金陵,天还不亮,城门已经关了。

元庆掏出令牌,“陈将军!”守城官兵立刻打开城门让他入城,陈将军顺路就去把相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薛丞相的枕头旁边,找到了叆叇。

将叆叇揣好,他还细心地撒了一点琉璃碎片在地上,伪造了叆叇破碎现场。

按照薛相这眼睛,估计只会捧着碎片流泪。

此物难得,元庆担心给林举人引来麻烦。侯爷做事不瞻前顾后,那是因他身份在此,自幼未受过牵制,元庆却不同,他须得考虑后果。

天大亮了,元庆就去了唐孟扬的府上。

这个四品大学士府,竟在金陵最好的那几条街衢上。元庆作平民打扮,并未亮明身份,只说有封林公子的信要送给唐大人。

小厮开了门,和气道:“兄台,我家大人去上朝了,您等会儿再来吧。或者您将信给我,我交给我家大人。”

元庆摇头:“叨扰了,我等会儿再来。”

他正欲暗中潜入探探唐大学士的虚实,便听见隔壁的府上传来女人的哭喊声。

“大人,大人!放过孩子吧,孩子还小!求求你了!”

“陛下有令,在家中行巫蛊之术者,一律抄家!夫人你就老实跟我们走吧。”

“不是的,不是我家郭大人行巫蛊之术,是那个贱人,那个贱人关着房门养蛊,想要害赵氏肚子里的孩子!和我们郭府家眷没关系啊!!”

刑部办案抄家,路过之人,都躲得远远的。

元庆循声望去:“郭府,户部侍郎郭懋?”

文泰帝中蛊一事,他也知晓,却没想到皇帝因此滥杀无辜,连老弱病残都不放过。

看着郭府上下被全部抓走,他心底唏嘘万分。

元庆不再多想,悄无声息跳进唐府院墙。

这宅院不大,前宅后院,丫鬟仆人更是稀少,荒凉的池边亭中,坐着一弱不禁风、披头散发的男子,正在弹琴,弹得凄凄切切,伤春悲秋。

没有侍妾,后院里反倒养了个妖男。

元庆一动不动,坐着观察,观察到了巳时一刻,唐大学士坐着马车,下朝回府了。

那弹琴的妖男,一听大人回府,急忙回房梳洗,一番浓妆艳抹,娇弱地迎了上去:“爷今日大人怎么下朝这么早?”

唐孟扬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陛下今日心情不佳,薛相丢了叆叇,认错了陛下……罢了,说了你也不懂。”

“爷说出来,奴才好为您分忧解难呀。”

唐孟扬只是摇头,任由他给自己捏肩膀,忽又想起什么来,睁眼道:“等下你就收拾东西,去城外庄子上避一避。”

“怎么、怎么突然让奴才去庄子了?”

唐孟扬一拧眉:“京里抄了多少官员了,你没瞧见?”

“瞧见了,郭大人府上亲眷今日就被全抓走了,奴才好怕的,都不敢去瞧。”

“最近情况特殊,连户部侍郎都……薛相今日为郭大人求情,陛下大怒!罚了他三个月俸禄,这样大的动作,若是隔天抄到我府上,将你逮出来!传出去了,有损爷的名声!”

两人举止暧昧,是何关系一目了然,看得元庆猛男皱眉,一身恶寒。

都是断袖,这唐孟扬断的,怎么和他家侯爷完全不一样!

这时,看门的小厮走了进来,禀告道:“大人。”

唐孟扬看过去:“什么事?”

“方才,有一人来送信,说是林公子让他来的,您之前说过,林公子的信,要特别留意,小的就…立刻来禀报您了。”

“是子葵的信?”唐孟扬站了起来,面露喜色,“谁送来的,他人呢?”

不多时,元庆就再次登门拜访,规规矩矩走的正门。

他昂首挺胸,负手而立,颇有些趾高气扬:“我在行止观修行,回金陵办差,林公子托我送信给你,他说有些东西存在你这儿,让我给他带回去。”

陈家兄弟常年不在京中,唐孟扬只随意瞅了他两眼,并没认出这竟然是镇守关内的大将军,他手中快速地拆了信,信不长,他一会儿便看完了,思索片刻道:“怀甫贤弟要的东西,我过几日休沐,亲自送去行止观给他。”

“那不行。”元庆微笑道,“林公子交代了我,要将信上提到的东西,都带回去给他,那在下就一定要一个不少地带回去。”

唐孟扬闻言,复而抬眼看他。

元庆身上的气质非同一般,收敛起来的杀伐果断,浑身绷得像一把剑似的。

唐孟扬心底直犯嘀咕,并未一口回绝,让人去库房将琴抱来了:“麻烦兄台你带回去给怀甫贤弟吧。”

元庆双手接过琴抱住,动作小心,又道:“还有呢?”

唐孟扬:“你看过信了?”

元庆摇头:“听他说的。”

“……还有个盒子。”唐孟扬只得让人去库房找来,“兄台,帮我给怀甫贤弟带句话,说我过几日去行止观探望他,不知他眼睛好些没有?”

元庆没吱声,抱着琴盒和小木盒就走,半点都不想和唐孟扬多接触。

末了,元庆又按着侯爷的吩咐,去买了笔墨纸砚,云南王府富可敌国,萧侯爷不差钱,一切让他买最好的。

办完差事,是六七日后了。

这些天里,林子葵每日上午在清心阁,有灵泊道长为他念书,下午,萧复还会陪他念书,当然,这一会儿工夫,林子葵总是心不在焉的,故此他不太让萧复给自己念。

到了晚上,就换墨柳了。

天气越发冷了,洗心堂的炭只剩最后一点,入夜后,林子葵就唤墨柳到床上来:“墨柳,你来,跟我一块儿睡,两个人睡着暖和。”

炭盆被屏风围在床边,微弱地亮着橘红的光芒,主仆钻一个被窝,墨柳冻得直发抖,脚碰到林子葵的脚了,道:“公子,你身上好冰的,我起来给你烧个汤婆子吧?”

“不了,这么晚了,你要去挑柴烧火,不烧了,等烧好汤婆子,你都冻僵了。”

“不碍事的,让我去吧,我不怕冷。”

“不怕冷你抖什么,不去了。”林子葵深深闭着眼睛,张开手臂哄着书童,“快快睡觉,睡着了,就不冷了……”

墨柳年幼,真将林子葵当哥哥看待,闭着眼就钻他怀里了。

那炭烧到半夜就烧干净了,外头风声呼啸,窗户被吹开了,墨柳半夜被冷醒,起来关窗,看见外头刮了雪,一地的银霜,和月光一起盖在桂花树上。

他冷得根本没心情看初雪之景,急忙将窗挡上,墨柳把自己所有的衣服裹上,回头看见公子蜷缩着睡,于是他就将那件二姑娘送的“兔裘”给公子盖上了。

辰时,墨柳起了。

公子还没醒。

墨柳勤快地扫了扫门口的雪,灌了一个汤婆子,塞进被窝里给公子暖脚。

巳时,公子还是没醒。

墨柳开始感到不对:“平素,公子都是卯时起,风吹雨打,从未例外。”

林子葵脸色不正常地泛着红,嘴唇干燥,还有些打哆嗦。

墨柳伸手一探:“哎呀!”

“坏了!”

他吓了一跳:“好烫呀!公子,公子你快醒醒,你烧了。”

林子葵迷迷糊糊,被他摇醒,他轻咳了一声:“墨柳,几时了?”

“快午时了。”

“午时?”林子葵听了就要坐起,被墨柳按了回去:“公子你可别起了,你身上好烫,发了烧,我,我去给你烧一碗姜汤,然后去找郎中来!”

林子葵使不上力气,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墨柳是个机灵的,知道找人帮忙,他先找了个道长:“我家公子烧得厉害!道长可否让观里的道医过来给他瞧瞧病?”

然后他才去厨房熬煮姜汤。

-

萧复一向起得晚,因着今日林子葵一直没有过来,他问了元武,说今日早晨也没路过,他心下奇怪,方才去找。

到洗心堂门口时,正好碰着观里的年轻道医提着药箱赶来,萧复立刻大步走过去,道医认得他:“萧居士啊,里头的林居士,可是你的友人?他的书童说,林居士患了温病,人都烧糊涂了,贫道这才匆匆赶来!”

“他得了温病?!”萧复立马推着道医往里头走,“还跟我废什么话,快给他瞧瞧!”

萧复进去后,果然看见林子葵沉睡不醒地躺在床榻上,双目紧紧闭着,他伸手一探,烫得骇人。

那年轻道医捏住林子葵的手腕子号脉,复又扒开他的嘴,看他的舌苔,然后扒开眼皮看他的眼球。

就这样,林子葵居然还没醒!

萧复脸色阴晴不定:“他怎么样了?”

“是温病,昨夜初雪,想必是夜里受了寒。”道医打开药箱子,“我为林居士抓几副草药即可。”

萧复伸手也抓住林子葵的脉号了号,道医一边抓药,一边问他:“居士也懂医术?”

“嗯。”懂一点,但他没有味觉,嗅觉偏颇,不适合行医。林子葵的脉,他一号就知道此人体虚多病,脾胃恐怕不好。

这手腕子细得很,瘦得可怜,面色苍白无血色,额头侧着脸紧贴着草籽枕头,像是魇住了。

萧复无端感觉心轻抽了下。

很轻微。

可这感觉一出,他就皱起了眉。

心底生出了不妙的感觉。

林子葵没有睁眼,但依稀感觉到了人在,先喊了一声:“娘……”

又呓语:“爹,孩儿不孝,没有考中……”

他爹娘都不在了。

萧复坐在了床边,瞥见一旁烧干的炭盆子,还有几根柴火在烧着,发散着微弱的温度。

怎么在烧柴火?

道医把药抓好,叮嘱了句:“三贴,一日一贴,早晚两煎。”

这时,墨柳也提着一壶刚煮好的姜汤回来了:“来了来了,公子!二姑娘?您怎么也来了。”

“来瞧一眼,你家公子病了,你怎么不来知会一声?”

墨柳将装满姜汤的药壶放在桌上,自责道:“怪我,我家公子早上没醒,我没意识到他是温病,昨夜屋子里的炭烧光了,窗吹开了,我在公子的被窝里,他抱着我睡,他受了寒,我却好端端的。”

这句话满满都是重点。

萧复脸色沉了下来:“炭没了,怎么不来管我要?”

“公子……公子怎么能来找您要炭呢。”明明没多少钱,之前公子还想买银丝炭送给二姑娘,幸好这样的炭不容易买,墨柳买了红螺炭回来,自家烧得却是最普通的木炭。

林子葵没有在萧复面前说过这件事,萧复没来洗心堂里头,自然不晓得,已经穷困到烧柴火了。

萧复将姜汤倒出来,抿了一口,还烫嘴,就放下来吹了吹。

然后抬头:“等等,你家公子为什么抱着你睡觉?”

“……啊?”墨柳一脸无辜,“我和公子冷,公子说,俩人搭伙睡觉暖和,就一起睡了。”

“……无稽之谈。”萧复冷哼一声扭开脸去,又尝了口姜汤,这回凉了些,能入口了。

“书童,你去把这贴药煎上,四碗水,熬至两碗水。再去我院子里,唤来那位陈大哥,让他把炭都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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