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小弟29
信玄很清楚, 自己应该避免一切和五条悟接触的可能性。他太轻率了,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要和应该和五条悟保持距离的。
那只小爪子还在抓挠他的心脏,但他的好奇心到此为止了。
信玄心想, 照片上的人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五条悟同样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是假新闻吧。”他漠然地说道。
“哔哔——回答错误!”五条悟得意地摇摇头,“‘挂坠盒里放着别人的相片’,这是唯一一个真实的传闻哦。”
“没兴趣。”
信玄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五条悟很失望,他幽幽地叹息一声。
“好冷漠哦……你只是短暂地热情了一下, 然后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那真是对不起了。”
冷酷无情的信玄将绷带拨开一条细缝, 喝完最后一口奶茶, 准备起身走人。
“不要走,陪我聊天嘛。”五条悟拽住了他的袖子, 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没人和我说话,超级无聊的。”
信玄和五条悟僵持不下时, 外面传来一阵木屐踩过地面的脆响, 接着是江户川乱步元气十足的嗓音。
“信玄, 你在这里吗?”
江户川乱步“砰”一声撞开门,咋咋呼呼地跑进桑拿房,肩上还顶着一只橡胶小鸭子。
“哇, 好温暖哦——诶, 咒术师也在……”
昨晚,江户川乱步目睹了五条悟醉酒后化身黏人精、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信玄的场景。虽然五条悟贵为御三家家主,但在他看来, 此人三番五次纠缠他的同僚, 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
江户川乱步是把心理活动摆在脸上的性格, 笑容顿时消失了。
在他身后, 国木田独步探出头:“乱步先生,你找到信玄了吗?——”
看清五条悟的脸后,他也露出微妙的神色。国木田独步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抓住信玄的衣袖,想解救倒霉的同事。
“我不知道你们过去有什么矛盾,但是请不要再纠缠他了!”
信玄十分感动,同时也很担心袖子会被撕碎。
“好啦,我放手就行了。”
谁知,五条悟竟然松开了手,转而指向信玄脖子上的咬痕:“作为交换,告诉我这是谁咬的——难道是那个棕色头发的人?”
……太宰治再次风评被害。
国木田独步严厉地皱起眉,然而,由于镜片上布满白雾,他的严厉程度大打折扣。
“难道忘了吗……你昨天喝醉后一直抓着信玄,还咬了他的脖子。”
“我?”五条悟惊讶之余,语气都变得轻快了,“原来是我做的?”
他竟然很高兴!
信玄感觉自己的血压在急剧上升。
五条悟沉思半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这就是木乃伊先生不高兴的原因!”
说完,他扯开领口,指着自己略微凸起的颈动脉,对信玄说:“你也可以咬我呀!多用力都没关系,我绝对不反抗。”
倒也不必互相伤害。
信玄忍无可忍,冷着脸抓住五条悟的衣领,将衣服合上了:“请不要在这里脱衣服。”
他又拿起纸袋里的奶茶,拆开吸管,依次递给两名同僚,强行堵住他们的嘴:“这是五条先生买给你们的饮料,快点喝。”
信玄难得如此杀气腾腾,三人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都安静下来,沉默不语地喝饮料。
这时,绷带怪人太宰治推门而入。
他完全没注意到压抑的气氛,开朗地笑着说:“你们都在啊!”
桑拿房不算大,五个人挤在室内,几乎没有落足之地。太宰治见信玄身旁还算宽敞,一步跨到他身旁。
太宰治将双臂藏在身后,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直到他走近了,信玄才看清他手中捧着两个雪球。
他对太宰治十分了解,瞬间猜到了他的目的。
“太宰君,不要扔我——”
信玄话音未落,太宰治已经眼疾手快地将雪球塞进他衣服里,还顺手拍碎了。
冰冷的温度让他背后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信玄抖掉衣服上的雪花,舀起一瓢冰水,精准地泼向太宰治。
太宰治闪避不及,衣服湿透了:“哇啊!停停停,好冷!”
江户川乱步也用手臂挡住飞向自己的水滴,大声抗议:“不准泼水,要打出去打!”
国木田独步试图阻拦他们,却被太宰治用另一个雪球砸中鼻子。
“太宰,你这家伙——”
信玄捂住耳朵,叹了口气。
桑拿房内一片混乱,国木田独步正在劝架、江户川乱步则火上浇油,所有人都吵吵嚷嚷。
唯有五条悟正沉默地坐在角落,旁观太宰治和信玄打闹。
眼罩遮住了五条悟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依据略微下沉的嘴角、紧紧抿起的嘴唇,可以推测出他此时心情很糟糕。
信玄非常疑惑。
五条悟为什么生气,难道水泼到他了?
*
下午,信玄拒绝了太宰治打游戏的邀请,独自出门散步。
信玄并不熟悉京都的道路,为了不至于迷路后被太宰治嘲笑,他一边沿着街道闲逛,一边每隔五分钟看一眼导航。
他注意到了电子地图上的一行小字。
“禅院家族墓园”。
墓园位于城郊,距离旅馆不远,只有三公里左右。
十年前,禅院扇为了争夺家主之位,杀了数十名禅院家族的咒术师。
听说他继位时心虚不已,为了超度亡魂,在本家举办了整整一个月法事。由于死者过多,他还在家族墓地对面开辟了一块荒地,专门用于埋葬这些冤死的人。
信玄就是冤死的人之一。
他很好奇自己的墓地变成了什么样,毕竟他在禅院家无亲无友,恐怕坟前的荒草能有两米高。
信玄心想,给自己扫墓,也算是难得的人生经验。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地图上作了标记,决定明天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坟墓。
.
斜阳西沉后,信玄慢悠悠地回到温泉旅馆。
他还没有忘记那群生活在楼梯上的咒灵,特意绕了一圈,从侧门进入花园。
他刚走进花园,就察觉到了微弱的咒力。
咒力像蛛丝一样,将花园笼罩在内。信玄穿过花园时,感觉咒灵的气息流水般顺滑地擦过身体,却并未造成任何伤害。
咒灵就在附近。
信玄抚摸着松树粗糙的树皮,他能在树干上感觉到残存的咒力。正当他想顺着线索寻觅咒灵时,一个雪球砸中了他的肩膀。
“砸到信玄啦!”
太宰治鬼鬼祟祟地从墙角探出脑袋,他手中还攥着另一个雪球,兴致勃勃地问:“来打雪仗吗?”
“我正在寻找咒灵,等一下再陪你玩。”
信玄拍掉肩上的雪,又将手掌放在松树上。
然而,咒力消失了。
“……太宰君!”
理智上,信玄知道太宰治是无意的,毕竟异能者只能看见咒灵,却无法感知咒力。但情感上,他非常不爽,并决定报仇。
信玄默不作声地从地上拢起一堆雪,揉成一团,将它丢到太宰治脸上。
“啊!你偷袭我,好卑鄙!”
“太宰君今天偷袭了两次。”
“太记仇了吧!”
两个人在雪地中互扔雪球,信玄用念力做弊,每个丢向他的雪球都会被挡下来,他身上没沾到半点雪花。
超能力,真好用。
全身沾满碎雪的太宰治突然停下丢雪球的动作,神情微妙地看了信玄一眼,又抬起头,望向上方。
“太宰君,你在看什么?”
信玄疑神疑鬼地抬起头。
他看到了五条悟。
五条悟恰好从三楼的走廊经过,他戴着一副深蓝色的墨镜,双眼藏在镜片的阴影中,目光晦暗不明。
出人意料的是,五条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缠着信玄唠唠叨叨,只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快步离开了。
很反常,十分反常。
太宰治注意到了他们之间奇怪的气氛,观察着信玄的表情:“他在生气,而且是针对你的。”
“……看出来了,我也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信玄腹诽,无缘无故地发脾气,像小学生一样。
*
晚上八点半。
信玄趴在床上玩手机时,有人摁响了门铃。他没有立即开门,狐疑地问:“谁啊?”
“我——乱步大人!”
江户川乱步正站在门外,他刚洗完澡,头发湿哒哒的,穿一件印有饼干图案的睡衣。
“乱步先生,你怎么来了?”
江户川乱步虽然头发凌乱,表情却十分严肃。他挤进信玄房间,谨慎地关好门,还上锁了。
他低声说:“信玄,我要问你一个问题,你绝对不能撒谎。”
对于江户川乱步庄重的语气,信玄很不习惯。
“嗯……好,你问吧。”
“你和咒术师以前认识,对不对?”
五条悟?
信玄顿时警惕起来。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中心人物,江户川乱步拥有足以媲美异能的推理才华。
但推理是需要认知基础的,信玄从未向任何人提过自己以前的经历,也从未暴露超能力者的身份。就算是日本第一的名侦探,也不可能推测出他的过去,只能大致猜到他和五条悟之间存在矛盾。
想到这里,信玄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心想,绝对不能让江户川乱步知道自己是超能力者,否则他平静的生活就彻底完蛋了。
信玄诚实地点头:“是的,我们以前认识。”
江户川乱步露出为难的表情。
“嗯,咒术师对你有一点……有一点……”
他似乎难以启齿,举着双臂拼命做手势,仿佛希望信玄能通过脑电波交流:“你能明白吗?我的意思是,感情方面的……”
江户川乱步的反应有点奇怪。
据信玄所知,他从业十二年,解决了上万起案件,不论多黑暗的犯罪动机、多古怪的犯罪手法,江户川乱步都曾见识过。
这样的乱步先生,为什么会手足无措呢?
信玄沉思良久,明白了。
他和五条悟曾反目成仇,对五条悟的感情可以说只剩下仇恨。五条悟大概和他一样,如果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恐怕会心怀厌恶地逃走。
根据以上推测,信玄擅自对江户川乱步的异常行为进行了解读。
——乱步先生一定觉得自己窥探了同事的隐私,所以不好意思开口吧。
信玄比了个OK的手势:“我明白你的意思,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松了口气。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不清楚呢。”他顿了顿,有点感慨地说,“如果被人抱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却不自知,实在是太危险了。”
太危险了?
信玄眼皮一跳,他知道五条悟肯定也恨自己,却没想到他对他的仇恨,竟然达到了让江户川乱步觉得危险的程度。
信玄心情很复杂。
这个混蛋……不管怎么想,明明是自己更有立场恨他。
江户川乱步了却了一桩心事,轻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好啦,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既然说完了,名侦探就回房间了。”
信玄拦住他:“等一下。”
作为比赛失败的惩罚,国木田独步给他们每人买了一袋粗点心。信玄不喜欢吃零食,连包装袋都没打开。
他将粗点心作为贿赂,递给江户川乱步。
“乱步先生,不要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哦。”
江户川乱步接过饼干,不开心地撇了撇嘴巴:“什么嘛,我当然不会和其他人说!难道在你心里,名侦探是那种到处乱传别人八卦的讨厌鬼吗?”
说完,他气鼓鼓地跑出去了。
八卦?
信玄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心想,这种事情不算八卦吧,那可是刻骨铭心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