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锖兔站在屋前的紫藤花树下, 远方吹来的风裹挟着零星的花穗和馥郁的香气,轻柔拂过他的发梢。
身后传来开门的动静时,他正仰着头,全神贯注地望着被花树层层堆叠, 只露出一小块的不规则的天空。
“你在看什么?”
见月走到锖兔身边, 同他一样抬起头,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没什么, 只是……”锖兔微微一笑, 转过头来,想要说些什么。
随即, 他的微笑凝固住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见月只是进去拜访了主持本次藤袭山考核的天音夫人,就把主公的孩子们像是串糖葫芦似的, 一溜烟儿的全提出来了?
只见从高到矮,由长及幼,五个留着同样齐耳短发,长得异常相似的孩童, 正手牵着手,一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
见月被锖兔震惊中带着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转头对着产屋敷家的五个孩子,努力学习幼师的口吻, 嗲声嗲气说道:
“小朋友们, 手牵着手,跟我出发, 不要掉队哦~”
回应她的, 是比一潭死水还沉寂的沉默。
见月和善一笑, 上去就强行牵住了五人小队一端的产屋敷雏衣,又让锖兔看好另一端的产屋敷彼方。
一行人浩浩荡荡,就这么列成了一队,朝着鎹鸦的屋舍走去。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周围活动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是后勤【隐】的成员。
能在这里常驻的【隐】,已经非常接近鬼杀队的核心,因此也对主公家的这几个孩子极为熟悉。
乍一下看见向来早熟沉稳的几位少主,居然手牵着手,童趣满满地一同走来,都忍不住驻足侧目。
和他们兴致勃勃的围观截然相反的,是这几个孩子越来越低的脑袋。
母亲,可以不跟月柱大人出来玩吗?
我们想学习,我们真的很爱学习。
对此,见月坚定地表示:不,你们不想。
没过一会儿,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豢养鎹鸦的屋舍前,而几个小产屋敷的脑袋,已经恨不得埋进自己的领口了。
说是屋舍,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个独立的院子了,里头甚至栽种了一片树木,光是外围,就能见到十数只鎹鸦错落有致地站在树枝上。
不吵不闹,灵气十足地看着来人。
见月往里走了几步,连带着一串小萝卜头也跟了进去,却不见锖兔进来。
她转过头,以眼神询问对方怎么了。
锖兔只是笑笑,
“鎹鸦屋舍除了产屋敷家族的人和照顾鎹鸦的【隐】部成员外,只有甲级剑士及以上的剑士能够进入。我还是乙级剑士,所以只能在门口等你了。”
见月这才明白过来,也没有强求,牵着五个小孩就往里走。
这院子里果然另有乾坤,在外头看着不大,越行却越深。
或许是因为没有了外界无处不在的目光,无形施加在他们身上的压力,又或许是他们已经发现了见月这位月柱大人放荡不羁的性格。
此时此刻,产屋敷家的下一代们,终于有了点孩子的样子,开始四处好奇地观察着。
作为鬼杀队的继承人们,他们的课业极为繁重,即便年纪还小,仍旧有许多东西要学习。
说实话,方才见月从产屋敷雏衣口中套出他们一天要学习的课程后,有考虑过要不要先送他们几瓶生发秘方洗发水,免得以后早早掉光了头发。
走到这片小林子的深处,见月就放开了手,让他们在自己周围活动,她则要去寻找一只合眼缘的鎹鸦。
五个小萝卜头刚开始还故作矜持,即使眼睛已经乱瞟,身体却还稳稳地呆在原地。
这种状态不过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就成功被一只好奇地停在不远处,歪头看着他们的小鎹鸦打断。
哇,是年幼的鎹鸦诶,怎么会,有点可爱?
另一边,见月对小产屋敷们此时正在经历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画面毫不知情。
正屡试屡败,屡败屡战地挑战下一只“合眼缘”的鎹鸦。
树枝上停留了一只有着乌黑羽翼,尖锐长喙的鎹鸦,见月停住脚步,与它豆大的小眼睛深情凝视,妄图以眼神传达出她的求贤若渴。
随即,那只鎹鸦歪歪头,上下一扑腾翅膀,头也不回的就飞走了。
这是第几只拒绝了她的小鸟儿了?
见月已经记不清了。
被无情拒绝了太多次,她的心早已和手底下的刀一样冰冷。
心灰意冷,唉声叹气地回到原地,见月就看见主公家的几个苦命娃儿,正围成一团,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有些好奇地凑上去,从他们头顶的缝隙中,看见了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一只奄奄一息躺在青石上的纯白鎹鸦。
似乎是察觉到头顶的光亮被遮住了,这只罕见的纯白鎹鸦居然半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向见月望了一眼。
见月愣了愣,这只鎹鸦的眼睛,居然是晶莹剔透的鲜红色。
“月柱大人,你看,这只鎹鸦居然是纯白色的。”
年纪最小也最为活泼的产屋敷彼方最先注意到了见月的到来,率先开口道。
见月摩挲了下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科学的判断:“应该是只变异了的白化病鎹鸦,不管是体能还是智商,应当都要比普通的黑色鎹鸦低下。”
不知道是不是见月的错觉,她说出这句话时,总感觉那只白色鎹鸦的眼里闪过一丝人性化的不敢置信和愤怒。
产屋敷辉利哉被姐姐和妹妹们围在中间,看到纯白鎹鸦这副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刚刚她们摸它时,鎹鸦的乖巧可怜。
于是忍不住,偷偷伸出小手,想要rua一下。
然鹅,这只鎹鸦就和背后长眼睛了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往辉利哉的小肉手上狠狠叨了一口。
“唰——”
小肉手瞬间被叨出了一个小伤口,几滴鲜血从其中溢出。
辉利哉瞬间呆了,他虽然接受了许多成人式教育,可毕竟现下年纪尚小,也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冷不丁被这么伤到,顿时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哦豁。
见月瞟了一眼那只叨完人后继续装死的鎹鸦,你完了,你居然敢伤我们鬼杀队少主,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虽然内心还在吐槽这只小小鎹鸦big胆,见月还是很实诚地准备帮辉利哉看看伤口。
哪想到,还没等她牵起对方的手来查看。
双胞胎妹妹中的另一个,产屋敷杭奈已经冷着一张小脸,一巴掌拍到了辉利哉的肩上,奶声奶气地喝道:
“不准哭。”
辉利哉的这眼泪,就这么含在眼睛里,掉也不是,不掉也不是。
至于见月……见月差点就要笑喷出来了。
这才对嘛,这样才像小孩子。
那种被沉重的期望和外界的压力所死死压住的天性,才会让他们像是复制粘贴一般表现出那样的性格。
可是明明,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小孩子家家,就应当肆无忌惮的玩耍,鲜活而热烈地奔跑在阳光底下,至于那些黑暗里的事,不还有他们吗。
既然她已经手染恶鬼的鲜血,就让她和这一代人来终结这惨痛的历史吧,别再让下一代人,去背负这种沉重和伤痛了。
这一刻,见月的笑容狡黠又温柔。
年纪最长的雏衣和日向,若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一眼见月。
随即不约而同,抿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见月最终还是成功牵起了辉利哉的小肉手,替他查看了伤势。
只能说幸好给她看得早,不然,这伤口就愈合了!
浅浅用“气”在他的伤口处游弋一圈,让对方的伤势恢复的更加快,见月伸出手,想要拎起这只叨完人后就装死的白化病鎹鸦。
刚碰到它的羽毛,对方就故技重施,记仇似的还想要啄她。见月不躲不避,任凭这雪白的小闪电向着她的手袭来。
见月的□□强度,可是得到过十二鬼月之首的称赞的。
可想而知,白色小闪电——夭折了。
一刹那的电光火石之后,纯白鎹鸦用双羽牢牢捂住喙子,鲜红的眼睛里极为灵性地闪过几缕惊恐。
而它身下的那块青石上,异常醒目地躺着一小块橘红色喙子碎片。
见月沉默了,看完这一幕的小产屋敷们也沉默了,唯有鸦鸦,独自委屈加惊恐。
*
见月领着这只鎹鸦去前院登记的时候,那位【隐】还有些惊讶,反复向她确认,是否要选择这是白羽鎹鸦。
虽然它长得新奇好看,可是不同于别的鎹鸦,它不会说话,还整天懒懒散散的,不太聪明的样子,十分让人担心。
见月一边不在意地挥挥手,表示她不介意,就是它了,一边暗自用力,压制住这只一听到别人说它,就想暴起伤人的暴躁鎹鸦。
她也不想的,谁料到她用“念线缝合”帮它重新将喙子接上去后,这只白羽鎹鸦就像见到亲爹似的,对她极为谄媚亲热,走哪儿跟哪儿。
见月本还想再找找其他鎹鸦,哪想,本就不受普通鎹鸦欢迎的她,再加上这只趾高气昂跟在她身后的白羽,一加一的效果,远远超乎她的想象,直指“千山鸟飞绝”之境界。
兜兜转转一圈,见月最后还是认下了这只白羽。
颇为无奈的让这只鎹鸦在自己的肩膀上安了窝,她有些歉意地跨出大门,今天几乎是让兔兔等了她一天,怪不好意思的。
刚踏出门口,就见到兔兔从一只纯黑鎹鸦的脚上,解下了一个小竹筒,从里掏出一张纸条来,展开细细阅读。
那只鎹鸦原本还乖乖呆在锖兔的肩上,见到见月和她肩上的白羽后,居然“嘎”地叫了一声,就这么飞走了。
见月感觉自己的拳头隐隐紧了。
正是此时,看完信里内容的锖兔忽然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像是东风吹皱一池春水,三两花瓣落入水中,娴静又美好。
“怎么了?什么事那么开心?”见月有些好奇地凑上去。
“是个大大的好消息。”
锖兔看到见月,笑容更加粲然了些,
“麟泷老师来信,义勇他,成功斩杀十二鬼月下弦,将要晋升为水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