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屋内的光线很暗, 只能通过从缝隙中透出的一点光亮,浅浅勾勒出房间内陈设的轮廓。
索性以见月如今的实力,目力惊人, 早已不需要借助外物,便能将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目光如水般从这些有年头的物件上流过, 最终定格在一幅画像上。
她缓缓走上前去,在这幅画像前站定,仔细端详画中人。
画画的人技术并不十分好,但却因为与画中人的熟悉, 将其神态气韵, 拿捏得恰当好处,寥寥几笔, 就将他温和内敛的气质描绘了出来,栩栩如生。
这应该就是炭治郎那位亡故的父亲,灶门炭十郎了吧, 见月摩挲着下巴, 猜测到。
这一番推测并非空穴来风,主要是画中之人的发色眸色,特意被作画人用赭红色的颜料重新涂抹了遍,呈现出一种极为深沉的红色。
左额有块浅浅的疤痕, 双耳垂坠着日轮花札耳饰。
若非画中人的年纪和气质对不上, 她都要以为自己是见到成年版的炭治郎了。
这对父子到底是怎么做到连疤痕的位置都对应一致的?
这是什么奇特的父子感应吗?
见月摇摇头,将脑内那些忽然升起的杂七杂八想法都挥散, 继续专注于眼前。
除了这幅挂在那儿极为显眼的画作外,其余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皆被人用心整理归置过, 放在箱龛中, 仿佛其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取用这些惯用之物。
“咦,这是什么?”
见月从箱龛的最底下,翻出一件形制颇具古风的狩衣来,拿在手中,仔细打量。
箱内其实还有其他衣物,她之所以一眼就看到了这条神官狩衣,主要是因为,它的颜色,实在是太鲜艳了。
灶门家作为世代居住在山中,伐薪烧炭为生的家族,通常都会选择较为深色耐脏的布料来作为常服,款式也都是方便行动的短打。
而这条狩衣,不仅颜色鲜亮,整体以红金色为主,布料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却因为主人的爱护有加,依稀能辨别出,其材质并非寻常。
灶门家为什么会有这种衣服?
她没听炭治郎提过,他们家祖上出过祭祀神官啊?
见月对着面前这套虽有些年头但依旧精致华丽的狩衣发了会儿呆,随即,毅然决然的开始往自己身上套。
她曾听说过,古时有些人家,会将辛秘写在纸上,缝于衣服的夹层中。
这件狩衣的形制守古礼,里里外外分了好几层,又是以成年男子的体型为剪裁对象,布料又多又重。
与其放在箱笼中狼狈寻找,倒不如直接穿在身上,再摸索全身,来的更方便些。
见月走前还曾和主公大人提起,灶门家是否有可能是继国缘一的后代。
毕竟根据鬼杀队队史的记载,继国缘一当年也是红发红眸,而如今的炭治郎,也是如此相同的发色瞳色,还继承了他当年的耳饰,若是他们之间没点关系,才是奇怪嘞。
对于这一点,产屋敷耀哉也不太确定,只知道继国缘一在加入鬼杀队之前,其妻儿便被恶鬼所杀。
至于之后他退出鬼杀队,四处云游之时有没有再重新组建家庭,将日之呼吸传承下去,这就不为人知了。
不过见月倒觉得,灶门家是继国缘一的后代的可能性极大。
没见继国严胜为鬼数百年,都能忽然冒出一个后代来吗?无一郎那臭小子还学不会他祖宗用的月呼,自创了霞之呼吸。
那一直当人的继国缘一,有个后代也很正常。
说不定今天,她就能在这件衣服的夹层中,发现事情的真相。
只是这一次,终究是让见月的期望落空了。
狩衣,还真就是件普普通通的衣服,没有什么夹层,也没有什么秘密。
她连衣服配套的围面这些东西都装备上了,一一检查了个遍,愣是什么都没发现。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衣服先脱下来,再去找找有无其他线索。
等见月从那间小室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灶门家的其他几个孩子,也已经从山下卖完炭,回到了家。
“见月姐姐!”
花子一脸欣喜地看着从室内踱步而出的见月,两年多不见,她也长大了许多,有了几分当初祢豆子的样子,正在教导幼弟一些简单的文字。
“花子,竹雄,茂,六太,好久不见呀。”
见月将思绪收回,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笑容,接着就像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这是我从城里带来的糕点哦,你们炭治郎哥哥,也很爱吃这个呢,快来尝尝吧。”
祢豆子变为恶鬼和炭治郎加入鬼杀队一事,灶门葵枝并没有瞒着几个孩子,灶门炭十郎的离世,让这群本该天真懵懂的孩子们过早的成熟起来,想瞒,也瞒不住啊。
特别是家中的长兄长姐走后,竹雄和花子就自动担起了家事,帮助他们的母亲照顾家里,现如今,都已经有了大人的样子。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极为想念炭治郎和祢豆子,听说这也是兄长爱吃的糕点,纷纷围了上来。
见月将糕点分发出去,便招呼他们围着火炉而坐,讲起了炭治郎和祢豆子的近况。
她讲故事时专挑一些和他们相处时发生的一些趣事,绘声绘色,幽默风趣,仿佛这件事就发生在眼前似的。不知不觉中,连灶门葵枝都忍不住坐在一旁,掩嘴轻笑起来。
当晚,灶门葵枝收拾出了一处小房间,让她暂时歇下一晚,明日再去炭十郎的墓地看看有什么发现,见月自然欣然应允。
无垠的清辉自天空倾泻而下,倏而又被弥散着的云雾缱绻了一层纱雾,将这月光过滤的愈发温柔,犹如一场唯美的梦境。
小而温馨的房间内,见月盘膝坐在床褥上,双目紧闭,呼吸绵长而规律,手臂自然垂在膝盖两侧,正是念能力冥想的正统姿势。
除了在鬼杀队的宅邸和幸村家之外,见月鲜少会进入深度睡眠,而是以冥想代替睡眠。
这种方法,既能帮她提升实力,也能及时察觉出黑暗中的危险。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有些许不一样。
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的她,竟无端觉得极为困乏,就这么保持着打坐冥想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
天地是一片雾白,触目所及皆被风雪包围,雪粒裹挟着风暴,如沙石般打在人的身上,与衣物碰撞出“簌簌”的声响,是这寂静雪色中,唯一的声音。
风越吹越猛,雪,也越下越大了。
见月孤身站在风雪中,抬头环视周围,那些高大的树木尽数被染成了银白,在这冲天的暴雪中,直指天际,恍惚间,给人高耸入云之感。
这里,是哪儿?
她有些疑惑得向前伸出手,感受着雪花与掌心碰撞的感觉。
极为真实的触感,一点冰凉在掌心融化,甚至能看清雪花的纹路,漂亮的宛若艺术品,由造化亲手执笔雕琢。
这是过于真实的梦,还是又是什么棘手的血鬼术?
见月无比清楚,上一刻的她,还在屋内以冥想训练自身,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这里。
即使眼前所见,与现实几乎一般无二,可见月却清楚的认知到,这绝非现实。
“ 叮铃铛——”
微不可闻的铃铛声忽然回响在空旷的林间,这声音与漫天的风雪声相比,渺小至极,却让见月目光一凛,飞快定位到了铃声传来的方向,下一刻,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刺骨寒风夹杂着子弹般的雪粒迎面袭来,溅起的雪雾如同粉尘,挥洒在空中,让原本就不甚清楚的视野,更是遮掩了一大半。
浓墨般的长发被风抛洒在空中,和着翩跹翻飞的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动作优雅又潇洒,像是于雪中游弋的一尾斗鱼。
见月的速度极快,不过数个呼吸间,就来到铃声响起之地,前方已隐隐见到人影。
那是……火焰吗?
她停在不远处的树木下,一手扶着树干,眯起眼睛,打量着空地中央那个舞动着的身影。
那人脸上戴着遮面,用红绸将写有”炎“字的白布遮于面前,看不清面容。身穿见月早上见到的那件神官狩衣,不过颜色却要比现实鲜亮许多,红金两色交织,伴随着那人的动作,于雪中起舞,宛若流淌的火焰,炽热的灼人眼眸。
而铃声,正是来源于对方手中所执之杖。
系着红绸与铃铛的木杖,伴随着起舞之人身体的每一个挥舞转动,以奇特的韵律舞动着,远远观去,绮丽如同于大雪中诞生的火焰。
见月看着那人的动作,不知不觉中,竟看的有些出神。
不同于那些或轻盈或柔美的舞蹈,这于雪地中起舞之人的动作,要更为果断潇洒,每一次转身挥杖,充斥着浑然天成的力量感和一种奇异的惊心动魄美感,
这大概是一支祭祀之舞,见月第一世年幼时,曾看过老家的傩戏,那种荒诞中又带着妖异的舞蹈形式,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场雪下得更大了,遮天蔽日,五步之外,就辨不清眼前景色,以见月那出色到远超常人的视力,不知是被梦境削弱了还是怎么的,也渐渐被风雪所阻隔,不得不拉近距离,才能看清那起舞之人的身影。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她离林中心也越来越近,看的也越发仔细。
那人仿佛不知疲倦似的,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舞蹈动作,连呼吸频率都不曾变化,只是动作却越发精简,去掉了冗余的装饰性动作,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见月怔住了,这是……剑术?
就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一瞬间,林中一直舞蹈的那人,停下了动作。
此时见月离他不过一臂之远,近到只要她上前一步,便能掀开那写有“炎”字的遮面,看看底下人真实的相貌。
不过她始终没有这么做,只是坦然站在那儿,探究地看着眼前之人。
“叮铃——”
伴随着急促的铃声和飞舞着的红绸,那人将短杖横亘于胸前,正对着见月,明明中间有一层布挡着,对方的视线,却像是全无阻拦似的,精准地定位到见月身上。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