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草编蚂蚱
那位让幼蓁挂念的陌生姐姐只在承乾宫出现过一回，几日过后，她就渐渐淡忘了。
眼下让幼蓁困惑的是，她一贯的玩伴不见了。
自从禁闭期满，幼蓁就几乎没见过十四阿哥了，有时抱着小白去永和宫找人，也会被各种借口挡回来。
幼蓁只当那些奴才们的回话是真的，她还和四阿哥说：“十四阿哥好累哦，每天都要待在宫里读书习字。”
四阿哥看破背后的缘故，但不会说出来伤害幼蓁幼小的心灵，他只道：“你若是再不用功，就要被他赶超过去了。”
幼蓁听到这话，勉强有了小小的危机感。
既然永和宫如此做派，四阿哥不想让幼蓁巴巴跑去吃闭门羹，每次完成课业后，就将幼蓁多留了两刻钟。
小姑娘是不愿多学半个字的，故而这两刻钟便成为幼蓁探索阿哥所的玩乐时间。
四阿哥的乾西三所只住了他一个主子，三进后院还是空空如也，幼蓁随便乱窜也不会影响到谁，顶多就是小太监们收拾屋子时多受点累。
四阿哥不止一回在枕头边、被褥下甚至于书本里，发现小姑娘塞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像一颗糖一片糕还是好的，表示幼蓁有好吃的能想着他，但如桂花手环这种香气扑鼻女孩子才喜欢的物件，他是敬谢不敏的。
幼蓁放这些东西，洒扫的太监们当然知晓，但不敢越过主子直接处置。他们瞧着四阿哥没有斥责的意思，渐渐也就明白过来，主子爷这是纵着小格格淘气呢。
有一回四阿哥在床头发现两株细长的小草，据苏培盛所言，这是院墙边上最高的两株草，幼蓁特地摘来给他瞧瞧。
四阿哥只能瞧着被子上沾染的泥土印迹，无话可说。
第二日，幼蓁的小书桌上多了两只草编蚂蚱，小姑娘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极其宝贝地收到自己的小挎包里。
此后幼蓁越发热衷于给四阿哥送上各种花草树叶，承乾宫里的小玩意儿也越来越多。
进了十月，京城的天气渐冷。
四阿哥趁着还算暮秋，带着幼蓁去宫外转了一圈。若是再冷一些，他就不敢带着小姑娘出来玩了。
幼蓁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冰糖葫芦、糖人、糯米糍……
她人小主意大，买来吃两口就饱了，剩下的全部塞到四阿哥肚子里，嘴上还说：“表哥，这个好好吃，我全留给你哦。”
四阿哥没敢让她逛太久，若是积食了，最后吃苦的还是幼蓁，只逛了半个时辰，就忙将小姑娘带回宫里去了。
*
眼瞧着幼蓁进宫已有大半年，皇贵妃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幼蓁如今留在宫中，与其说是陪皇贵妃养病，不如说是她天天瞎晃悠到处玩。
临近年关，一日四阿哥请安时，皇贵妃提起幼蓁，道：“本宫已大好了，幼蓁待在宫中也无事，不如趁着这次年节，将她送回家里去吧。”
幼蓁到底是佟家的女儿，长辈俱在父母双全，没有在宫里养大的道理。
正在喝茶的四阿哥手里杯盖一滑，清脆声响略显突兀。
他很快作无事状，将茶杯放下，道：“额娘何必如此心急？儿子瞧着，有幼蓁陪伴，您平日里都开怀不少，留她在承乾宫，额娘也有个陪伴。”
“本宫哪里舍得，若是能留，恨不得留她到出嫁。可是孩子还是在自家父母身边长大的好，免得整日思念。”皇贵妃说道。
“除了才来那几日，幼蓁平时很少提及家里人，额娘多陪陪她，她自然就想不起来了。”四阿哥对幼蓁这方面看得透透的，小姑娘撒起娇来能哄得人心软，但要是分开久了，她也没什么思念的。
只要有好玩好吃的，转头就能忘。
若是现下将她送回佟家，想必不出半个月，就忘记他这个表哥了。
“佟家夫人若是想念幼蓁，额娘将她们召进宫来就好。”佟家人进宫向来方便，四阿哥觉得这不是什么麻烦事。
皇贵妃听他说这么多，也明白过来四阿哥的意思，皇贵妃不免笑道：“看来你也不愿幼蓁出宫去。”
否则就不会列出这么多理由。
四阿哥被说中心思，抬手又抿一口茶，遮住神情变化。
他不得不承认，幼蓁的出现，弥补了他过去十几年生活中的一段空白。
四阿哥与兄弟们的相处时间更长，有皇贵妃在，他也能得到皇上许多注意。
只是四阿哥还是头一回接触这样小的妹妹。德妃所出的两位格格与他并不熟悉，四阿哥能看出德妃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刻意接近。
皇贵妃之前诞下的八公主，四阿哥是真心疼爱过，奈何小公主夭折太早，与四阿哥没有兄妹缘分。
只有幼蓁，实打实地让四阿哥既头疼又爱护地照顾了大半年。
猛地回佟府去，他怕是会不适应。
皇贵妃见四阿哥不松口，自己也有心关照幼蓁，便道：“那就放她回去过个年，待十五过后，再送进宫来吧。”
幼蓁翻过年是五岁，皇贵妃想着还能留她两年，满七岁后是必须要送出宫去了，省得被人说闲话。
说完幼蓁，皇贵妃还有件事情要告知四阿哥：“你如今也到岁数了，皇上和本宫商量过，明年就为你指婚，成婚之后，你就算是大人了。”
四阿哥对此事早有准备，只听得皇贵妃又道：“阿哥们到了年纪，身边都该有伺候的人，过两日内务府就该将人给你送到阿哥所去。”
四阿哥怔住片刻，他一直想着大婚后的事，倒是忘记了这一茬，抬头见皇贵妃正看着自己，忙答道：“儿子知道了，劳额娘费心。”
皇贵妃略抬抬手：“人是德妃挑的，不是本宫挑的。不过就是格格的位分，你若喜欢则是她们的福气，不喜欢就放在后院摆着。明年你的福晋才进府，可别闹出什么笑话来。”
四阿哥没想到是德妃给他指的人，眉心微微皱起。
他知道自己虽养在承乾宫，但并未记在皇贵妃的名下，德妃插手他的后宅之事，也是无可厚非。
四阿哥带着心事告辞离去。
那拉嬷嬷等四阿哥走后，禁不住问皇贵妃：“娘娘，您为何让德妃给四阿哥挑选格格？这件事，奴才瞧着还是娘娘来做主更好些。”
“德妃是老四的生母，她既求了皇上，本宫又怎好拒绝？”皇贵妃说道，“何况那两名秀女本宫也让人看过，容貌脾性都妥当，指给老四也无妨。”
不知是不是天意，那两名秀女一人姓宋，一人姓李，都是汉军旗出身。
宋格格清婉娟秀，李格格明艳娇俏，都是男子会喜欢的模样。
*
乾西五所。
四阿哥才下学，回到自己院子里，就听得后院有动静。
苏培盛上前禀告：“主子爷，两位格格已经安置在东小院，娘娘派来一位方嬷嬷，说是大婚前的这些时日，由方嬷嬷替主子爷掌管后院。”
四阿哥漠然颔首：“爷知道了，让她们乖觉待着，有事先告知方嬷嬷。”
言下之意，不要来打搅他。
苏培盛应是，想到方才两位格格都有意给他塞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肯定装了不少银两。
幸好苏培盛止住了自己的手，明白主子爷这样冷肃的性情，后院那两位格格想要出头，怕是还有段日子熬。
前院的奴才们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乾西三所里新进两位格格而有丝毫变化。
前院平静，后院的两位主子却没这么容易安定。
宋格格和李格格同被安置在东小院，身边各分有两个宫女伺候。
东小院的灯一直未熄，两位格格都在等着，瞧四阿哥今晚会进谁的屋子。
奈何等到子时，也没瞧见人影，她们才确定，四阿哥今日是不会来了。
西厢的宋格格熄了灯，东厢这边，李格格还未入睡。
她将分给自己的两个小宫女叫到身边，一人塞了个荷包，柔声笑着道：“我初来乍到，对宫里是半点不熟悉。你们是阿哥所的宫女，不妨和我说说咱们这院子里的情况。”
这阿哥所如今除了两位新格格，只有四爷一位主子。李格格这样问，无非就是想知晓关于四爷的消息。
两个小宫女对视一眼，其中稍长的那位开口道：“格格应当知晓，咱们主子爷是养在承乾宫皇贵妃膝下的，依皇上与皇贵妃的旨意，明年三月，主子爷就会大婚，娶的是乌拉那拉家的格格。”
这些事情，李格格进阿哥所前已经打听过，她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继续问道：“那你们可知主子爷平日里有什么喜好？或是有什么忌讳，凡是你们知道的，都细细说给我听。”
“主子爷每日回了阿哥所，都是待在书房里，奴才们也不甚清楚。”
两位宫女面露愧色。
突然，其中一位想起什么，立即道：“格格不知，承乾宫有位小格格，是皇贵妃的娘家侄女，也就是主子爷的表妹。小格格这些日子常来玩的，格格见到了，莫要惊讶。”
“表妹？”李格格眸色微闪，“这位小格格多大了？主子爷待她如何？”
“小格格如今才四岁，主子爷待小格格当然是极好的，小格格稍有些顽皮，主子爷都从来不会斥责的。”小宫女说道。
“四岁啊……”李格格松了口气，“那倒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