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恋人的死去
天内理子【同化】当天, 中午十二点。
不同于五条悟等人的冲绳吃喝玩乐旅游行，中原中也仍旧被一堆琐碎的小任务缠身。此时的她，正在一栋待拆的建筑物内祓除咒灵。
“铃铃铃——”
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 吸引了中原中也的注意力, 也让咒灵暂时得以脱身，掩藏自身那并不算庞大的身形。
“莫西莫西～诶？听你那边的动静......中也是正在忙么？”
“啊, 冥冥学姐, 我这边没关系, 不是什么要紧事。你直接说就行, 是有消息了吗？”
中原中也接通电话, 面不改色的半蹲在被拦腰截断的柱子顶端巡视着, 待寻到了不断躲避身形的咒灵后, 倏地蹬腿向目标而去。
“嗯，调查到了一点事情。”
“是什么？”中原中也脚踢着咒灵撞向墙壁，呼吸仍旧保持着平稳。
“非术师组织盘星教, 重金聘请了一位术式杀手哦～”
中原中也目光一凝, 脚踩着不断挣扎的咒灵, 停下最后一击，淡声道：“术式杀手？冥冥学姐有具体的资料么？”
“嘛，时间不太够, 目前只听到了这些。不过，有一个额外消息可以友情赠送给中也。”
“额外消息......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或者组织，参与了这个刺杀任务吗？！”
“真聪明，答对了一半。”冥冥低低地笑了，老实说她查到这件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她没有多卖关子, 稍微提高了音量, “高层之中......有人参与了盘星教的刺杀计划哦～！”
她只能通过只言片语确定这个消息属实, 具体是高层中的谁，那个他/她做了什么，她无从得知。
不过，没有委托的话，她也不会深入探究此事了，秘密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呼——多谢了冥冥学姐。”中原中也不再浪费时间，果断的碾碎咒灵，“尾金稍后给你打过去，如果以后再有类似的消息，拜托全部售给我们。”
“嗯哼，合作愉快。”冥冥想到了什么没有立刻挂断电话，调笑一句，“不过，中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那几个臭鱼烂虾的水平......拿那两个人没有办法的。”
“啊，我知道，谢谢冥冥学姐。”
中原中也礼貌的挂断电话，感叹道：“啧啧，大家对那两个家伙也太有信心了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内心同样赞同这种看法。
——五条悟和夏油杰性格人品先不论，实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值得人信赖。没有人觉得这次的任务，对于他俩而言会有任何的困难。
只是，一直萦绕在心底的不安，让她有些在意......
于是，中原中也在完成任务后，尝试给五条悟打了一通电话，想要提醒一下他有关术士杀手的事情，却被提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紧接着，她又打给夏油杰的电话，却得到了一样的语音提示。
“......啧，我怎么突然犯蠢了。”
中原中也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五条悟早上跟她报备了航班班次，还嚷嚷着想让她接机。所以按照目前的时间来看，此时的他们，应该正乘坐着从冲绳飞往东京的航班。
关心则乱，她怎么会忘了这回事了。
不过，到底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中原中也随便对付着吃了几口午饭后，便返回了高专。而下午的一连串任务，则被她拜托给了三四年级的前辈帮忙处理。
幸好她的人缘还不错，前辈们没有并推拒她难得的请求。
下午三点。
待在宿舍里的中原中也，再次拨通了五条悟的电话，这次未被提示用户关机，可是却始终无人接听。
这家伙，在搞什么啊？！
算算时间和路程，他们几个人应该到高专了啊。
中原中也想了一下，又拨打了夏油杰的电话，很快就被对方接通了。
“莫西莫西，中也怎么了？”
“啊，杰，悟那个家伙怎么搞的，一直不接我电话。”中原中也慢腾腾的走到玄关，换上出门穿的鞋子，“那家伙在你旁边么？啧，转告他手机不用的话，可以捐给别人！”
回来了还敢不接电话，胆儿肥了！
“悟？悟现在不在我旁边，因为——”
中原中也提上鞋子，咬牙打断道：“哈？！千万别告诉我，他跑去买甜品了......”
“噗嗤——中也误会了。”电话那头的夏油杰笑出声，虽然这的确是悟能干出来的事情，“放心吧，他是正在做正经事情——高专门口有个闯入者，悟在忙着处理，大概是没工夫接电话。”
不过，悟被捅了一刀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中也了，免得她担心。
至于任务结束后......那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闯入者？”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其妙的心悸感汹涌在中原中也的胸腔心室内。
心跳的好快......是不是她这两天没休息好？！
中原中也倏地想起自己拨打电话的目的，语气微微严肃的说道：“我从冥冥学姐那里得到了消息，盘星教雇佣了术师杀手，现在任务进展的这么顺利，我有点——”
不安。
“中也。”夏油杰打断了她的话，平时在外人面前有些谦虚的人，在信任的同伴面前显露了真实性格中的傲慢，“嘛，最近这两天，我和悟解决的敌人太多了，术师杀手说不定也在其中，你太过敏感了。”
“......是这样么？”真的是她想多了么。
“是啊，我们可是最强的呐。”
考虑到中也的担忧，夏油杰沉吟了一下说道：“要是担心的话，中也要不要过来薨星宫，我和小理子正在往那里走，等悟解决了闯入者，我们四个人正好汇合。”
因为，他预感小理子不一定会选择【同化】呢。
“也好。”
中原中也挂断了电话，放下那些扰人的思绪，便动身前往薨星宫的入口，等着与众人汇合。
.
薨星宫位于整个东京咒术高专的最底层，宫殿内有着明显的阶梯式回廊，排屋结构，上部也有在中原中也看来很奇怪的拱形结构。
整座圆形宫殿围绕着一颗被粗绳捆锁的庞大无比的大树——这便是霓虹结界的根基所在。
没等几分钟，中原中也便看到了从隧道入口缓缓走来的两道身影，他们俩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哟，杰，你到的比我想的晚了点呐。”
夏油杰挥挥手打招呼，无奈的对中原中也笑着说道：“嘛，下到底层的电梯被中也先占了，我和小理子晚来一步，只能等下一班。”
“小理子？”
中原中也闻言望向夏油杰身边的女孩子，这才见到了天内理子的真容，黑色单麻花辫，穿着学校水手制服，头戴白色的发带。
看起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女生。
一个孩子而已。
中原中也敛下眉眼冥想了几秒，复又抬起眼看着对自己有些好奇的天内理子，问了一句令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真的选择好了吗？天内。”
“......什么？”
“你要不要作为‘天内理子’这个个体活着，决定好了么？”
没有人应该生来就被当做‘祭品’一样——从出生就被定义成等待着献祭的‘星浆体’，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天内理子闻言呼吸一窒，双眼逐渐焕发光彩，她努力的消化中原中也话语里的意思。
是她想的那样么......
“你这样讲可不行啊。”夏油杰失笑。
然后，他正了正神色望向仍旧滞楞的天内理子，指向栈道缓缓说道：“你只要顺着这个楼梯走下去，再穿过一道门，就会到达大树的根部。那里有个特殊的结界，只有被天元大人传召才能获得许可进入。理子妹妹进去后，在同化之前，天元大人会保护你的。”
“或者——”夏油杰在天内理子又变得黯淡下来的目光中，拉长声音道，“你现在转身离开，跟黑井小姐一起回家。”
天内理子呆滞一秒，彻底懂了这两个人的意思：“诶——！！！”
“杰还真是恶趣味呐。”明明可以直白的讲出来，非要先恐吓对方一下。
还真是恶劣啊。
中原中也拍了拍天内理子的肩膀，郑重承诺：“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尊重你，也有能力保证你的成功。”
生而为人，理子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不该被自私的大人用‘大义’的借口束缚，捆绑住自己生存的权利！
但是，如果对方真心想要做无私奉献之人，他们也会怀抱尊敬之心让她达成所愿。
“我......”
天内理子在脑海中快速的回顾着这孤单的一生：从出生以来就被所有人提醒自己身为‘星浆体’的义务，努力的远离危险，只为了今天的同化而活。父母去世，她也感觉不到悲伤和寂寞。
就算因为要和天元大人同化，而离开这个世界，也没关系的。
——她曾经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
但是，果然——
“我还是想和大家......一起生活！！！”天内理子低着头大声哭泣起来，泪水迅速覆满秀气而又稚嫩的脸庞，“我还想体验更多新鲜的事物，去新的地方......”
这两天和大家一起在海边游玩，真的很快乐，她还是想要再次体验。
天内理子拼命地擦拭着流淌的涕泪，可是泪水仍旧不争气的争先恐后流下。
“真的很想！！！”
“唉～”夏油杰怜悯又无奈的看着天内理子，叹了一口走了几步向她伸出手，语气温柔道，“跟我们回去吧，理子妹妹。”
天内理子抬起头，下一秒重重的应了一声：“嗯！”
中原中也环抱双臂，勾唇看着这一幕。然而就在天内理子朝夏油杰伸手握去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直冲她的大脑。
“危险！”
中原中也下意识的重力覆满全身，又挡在天内理子旁边，与夏油杰一左一右围住了她。
“叮——叮——”
乍然袭来的子弹被重力停滞住，又在失去控制后，轻巧的落在了地面，发出了清晰的响声。
中原中也和夏油杰护住天内理子，眼神警惕的望着隧道那几个幽深黑暗的洞口，探寻着袭击者的方位。
“是谁？！”
片刻后，他们便看见一道人影缓缓的从洞口中走出——
他身高一米八多，身穿黑色紧身短袖，下身穿着用一条黑色的布带随意扎着宽松的白色裤子。紧身的短袖勾勒出他身上隆起的蓬勃肌肉，其中蕴藏着不言而喻的力量。
“啊咧？不是说只有两个小鬼执行任务吗？啧，这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丫头。”
“不过也没关系。”嘴角有一道疤痕的伏黑甚尔，手握着一把手木仓，挠挠头漫不经心的说道：“喂喂～你们几个辛苦了，解散回家吧。”
“......你这家伙是真有胆子说啊。”
中原中也从男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威胁，她扬起嘴角丝毫不惧的看向敌人：“上一个这么狂妄的人，坟头草都三米了呢！”
她摆好姿势，做好了战斗准备，似乎是想下一秒就给这个偷袭者难忘的教训。
然而——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夏油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愕然和颤抖。
“嗯？杰。”中原中也不解的看向夏油杰，观察到了他此刻的表情后，她的心底莫名其妙的打鼓，有些干涩的开口问道，“......你认识他？”
夏油杰没有回话，眼眶里逐渐布满血丝，呼吸加重。
见状，中原中也的手开始颤抖，她从中午就有的不安情绪似乎在这一刻被放到最大。
“什么为什么......”伏黑甚尔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哦，是那个意思啊。”
他的嘴唇微动，慢悠悠的说出了一句话：“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杀了啊。”
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杀了啊。
五条悟......
被杀了......
死了。
开什么玩笑？！
骗人的吧？那个笨蛋可是五条悟啊！怎么可能会轻易死掉！
可是中原中也实在是骗不了自己，她有种直觉——对方说的，恐怕是真的！
在意识这一点后，她的一颗心仿佛被人死死紧紧攥住，窒息得厉害。
像是被一把极钝的锉刀折磨般的缓缓割开，又似乎是被无数钢针洞穿，然后决绝的掏出来，无情的丢在冰寒雪冷之中。
她的脑海一瞬间被嗡鸣声淹没，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深渊拖曳着她的灵魂，只能慢慢的落向，那无底的空洞里。
巨大的冲击让中原中也支撑不住身体，脸上失去血色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外界的一切都被她屏蔽在外面。
钴蓝色的双眼失去了神采，好像被掏空了灵魂，嘴唇下意识的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中也！！！清醒一点，一起把这家伙杀掉啊！！！”
在中原中也陷入混沌的时候，夏油杰已经因为愤怒仇恨跟伏黑甚尔拼杀了起来，他召唤出的许多咒灵已经被对方轻松祓除。
中原中也听到同伴的呼喊，微微动了动手指。
“我继续说了哦。”伏黑甚尔丝毫不把二人放在眼里，越说越来劲的讲述着自己的计划，“我饲养了可以储存咒具的咒灵，靠着天与咒缚的‘透明人’体质，可以携带各种咒具大摇大摆的进入结界——”
“当然了，我没有一开始使用咒具也是防止偷袭六眼的时候，有被他发现的风险......”
“别说了......”中原中也声音轻飘飘的。
“说起来，那个六眼小鬼杀起来还是有一点棘手呢～”伏黑甚尔摸摸下巴，无所谓道，“不过还好，我的手艺还不算生疏。”
“我说，够了！！！”
中原中也终于清醒了过来，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她的眼里迅速爬满血丝，燃烧着巨大的悲恸绝望之火。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愤怒，从来没有像这般撕心裂肺的恨意，也从来没有像这般——想要杀人！
铺天盖地的仇恨在中原中也的内心横冲直撞，她的拳头握的死紧，那双像静谧湖水一样的眸子骤变得波涛汹涌，怒火滔天！
伏黑甚尔看着她这幅模样咧咧嘴，慵懒的说道：“啊咧，这种眼神......不错。”
杀！！！
中原中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想要说话的欲望，她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他！
杀了他！
夏油杰见中原中也振作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放出手中肉.体强度最高的咒灵【虹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仅仅一个照面，它就在伏黑甚尔一击之下灰飞烟灭。
居然，不堪一击！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与此同时中原中也的全力一击，也被对方硬生生的抗下。
“咒灵操术？重力？乌合之众罢了！”
伏黑甚尔勾起唇角，扬了扬手中的天逆鉾：“特级咒具，能力为强制解除发动中的术式。五条悟便死在这把杀手锏之下，脑袋、咽喉......啧啧。”
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话，瞳孔再次地震，嘴唇被她咬出血，理智被强烈的情绪占据。
下一瞬，她强行利用【污浊】把自己的身体素质拔到最高，所有的力量不断地攻向站立在地面上的伏黑甚尔。
地面的石块在这股力量之下寸寸爆炸崩塌，轰隆隆的巨响在宫殿内回荡，中原中也在最大限度内使用部分【污浊】能控制住的重力因子发起攻击。
伏黑甚尔居然没有闪躲，而是自信的硬生生扛下了这些力量，诧异道：“不错啊，这个力量。”在重力之下，他仅仅只是被迫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
——夏油杰与中原中也共同任务一年多，默契的也在同一时间对其发起了袭击。
受到了两人力量轰击，本该消失或者死亡的伏黑甚尔却并没有收到多大的创伤，轻而易举的把二人踢到在地，还空闲出一只手挥散周身的灰尘。
“话说，咒灵操使死亡后，身体里的咒灵不会都被放出来吧？”
他看着还在努力站起身的夏油杰，嘲讽的撇撇嘴，不耐烦的讥笑说道：“还怪麻烦的，你还真是好命。”
中原中也狼狈的半跪在地上，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杀死了五条悟的男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强大体魄与超强的运动天赋，无论是五感、速度，还是力量，都可以说是人类能达到的巅峰。
即便施加了最高限度的重力，对方的速度和体魄也没有受到很大的限制。她那非完全状态的【污浊】产生的重力黑洞，大概率也不能成功将他击杀。
她的重力被克制，夏油杰的咒灵军团也在那柄天逆鉾之下毫无还手之力。
难道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不行啊。
就这样死去，就这样放任那混蛋，她不甘心啊......
杀了五条悟的人，怎么还可以自由地呼吸着这片空气！
真的不甘心啊！！！
愤怒、绝望、悲伤、不甘心等等，所有激烈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达到了顶端。
紧接着，中原中也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情不自禁的摸向了脖颈上的choker——掩藏在其下的淡色符文从她得知五条悟死讯开始，就一直隐隐发烫......
悠美姐姐，这就是你当初话里的意思么？
而一旁的伏黑甚尔放弃了杀掉夏油杰的想法，转身来到中原中也面前，从咒灵的嘴里掏出一把长剑，懒散的耍了几个剑花。
“那就先杀掉你好了，至于——”他兴致索然的看了一眼呆站在角落的天内理子，“你的命就在此之后吧。”
“原来如此，呵呵呵呵～”
中原中也慢慢直起身，低垂着头怪笑，让人看不清神采。
“嗯？”
伏黑甚尔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歪着脑袋打量着面前少女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有点意思。”
只见中原中也轻轻摘下了恋人送的项圈，眷恋的抚摸着上面那像极了恋人眼眸的石头。
随后，她把它抛向了挣扎着想要走向自己的夏油杰，轻声的说道：“杰，替我保管好。”
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
中原中也脱下了高专的外套，又将里面的袖子挽起，然后浮向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伏黑甚尔，吟诵着基因序列里写好的‘密码’：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勿复吾之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