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悠美姐姐
或许, 亲眼目睹中原中也失控暴走后消失的夏油杰，会自然而然的认为她已经死亡。
但是，在幻境中见证过她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五条悟不会。
即使是中原中也意识消散离开, 都觉得自己一定会死掉的时候，五条悟都只会认定她是‘暂时’离开了这个世界。
然后，等待她回来。
——这是中原中也无比确信的一点。
那么是等待的人痛苦，还是让人等待的人痛苦？
没有确切时间的等待, 是一件极其无聊且非常漫长的事情。甚至有时候是一种看不见希望，很令人绝望的折磨。
所以，即便如太宰治所言，五条悟放弃等待, 最后又忘了她。
中原中也也不会因此去怨恨，她作为一个被等待的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那份痛苦, 又何谈去怨恨。
“他会怎么样做是他的选择, 我要做的就是努力回去。”
坦然接受未来。
望着中原中也这幅无所畏惧的模样，太宰治垂下眼, 呢喃道：“还真是幸运呢。”
无论怎样，这个世上没有人会让他等待, 也没有人在等待他, 这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啊？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没什么。”
太宰治扭过头看向中原中也, 漫不经心地问道：“不过值得吗？放弃这个更为熟悉的世界，回到那里......毕竟，年少时的心动, 随着时间流失, 也会消失的吧？”
“值得！那个世界有值得我回去的同伴们。”中原中也认真地说道, “而且年少时的喜欢，也会一辈子无法忘怀。”
起码，现在做出这个决定，她很确定自己未来不会后悔。
“欸～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吗？万一过了几年被甩掉，那里可没有英俊潇洒的太宰先生安慰你哦，中也酱～！”
“哈？！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不由自主设想了一下这种可能，中原中也咬着牙挥挥拳头，“如果那个笨蛋敢这样做——我会宰了他！！！”
“噗噗噗～果然，无论是哪个中也，都是暴力分子呐。”
希望那个幸运的少年识时务，哈～
“嘁，暴力很解气！”
两个人半倚在海边的铁栏杆上，不再说话，安静的望着变得平静的海面。
半晌后——
“不过，中也酱。”
傍晚的夕阳余晖映入太宰治的眼底，仿佛是化开了那迷雾深渊般的鸢色瞳色，让此时此刻他的眼神，看上去意外的有了一丝真实的温柔感。
“嗯？怎么了太宰？”
“欸～我发现，中也酱现在都不叫我太宰先生了呢～！”
“......请问这都是谁的责任啊喂！”
这种不靠谱的成年人，不配她尊称为先生！！！
她没加个混蛋的前缀，都是因为她现在心情很好！
“唔......肯定不是我的责任，一定都怪那个小蛞蝓！跟你说了我不少坏话，他绝对是见不得中也酱跟我关系更好。”
“......”
太宰治无视中原中也嫌弃的白眼，进入正题稍微正经了一点：“我想说的是——无论对谁都别太过热情，不然会增加不被珍惜的概率哦～！中也酱。”
倘若没有过度的欢喜，便不会有极度的悲伤。①
他从很早就意识到：不想失去的事物，总有一天还是会离你而去。越是在乎，越是容易失去，到最后一个都不存在。
太宰治看着一腔热勇的中原中也，忍不住劝告。
“原来......太宰是这么想的吗？”
中原中也很是诧异，闻言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宰治，好似重新认识他一样。
然后，她嗤笑一声，讥笑道：“啧啧，什么嘛，太宰居然是个胆～小～鬼～！”
怪不得。
怪不得太宰治面对众人的感谢和好意，总是躲避的态度。
她还以为是成熟的大人，不太擅长应对此事而已。
“这么悲观，还真是负能量满满呐。”中原中也头一次向太宰治透露异世界的事情，“你如果存在那个世界，一定会因此诞生世界上最恐怖的咒灵。”
“是么？虽然不知道咒灵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就很糟糕呢。”
“不过——”中原中也歪着脑袋，看向微笑的太宰治补充了一句，“如果【人间失格】作为术式的话，那可真是世界上最棒的能力！”
而且咒术师不会诞生诅咒。
“最棒的......能力？”
“嗯哼。如果太宰是拥有这种术式的咒术师，会被大家当成宝贝的吧？！哈～！”
太宰治面露苦色：“......喂喂喂，饶了我吧，宝贝这个词——有点恶心了。”
“哇哦，还会有混蛋太宰讨厌的词语？”
“当然了，小蛞蝓三个字就是我最最最最最讨厌的存在～！”
“......再说这个词，我就杀了你哦太宰！”
作为平行世界的同位体，曾经太宰治嘲笑说着的【中原中也】的外号。某种意义上——也是在损她啊可恶！！！
“好吧。”
微风拂动太宰治微卷的黑发，他离开栏杆，双手插兜优哉游哉的往武装侦探社走去。
趁中原中也心情放松时，稍微走远一些的太宰治，冷不丁的回头，语气随意喊道：“对了，准备一下后天跟朝雾小姐进行一场超～感人的久别重逢吧，中也酱～！”
嘻嘻，快溜快溜～
“？？？”
明明明明天？！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啊？
混蛋太宰！！！绝对是故意的吧？！！！
.
第二天——
武装侦探社所在的建筑物，其第一层是一家名为‘漩涡’的咖啡厅。
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擦得明亮的玻璃，照射在咖啡厅古色古香的装潢上，为其添加一丝亮堂感。
咖啡厅里回荡着慢节奏的悠扬纯音乐，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味，再加上女服务人员甜美的笑容。
这家咖啡厅的整体环境和氛围，古典而又闲适。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的示意下，早早便来到这里坐着等候三年未见的朝雾悠美。
与其他客人脸上挂着的轻松惬意不同，此时的她双手紧握住咖啡杯体，面色看上去显得稍微有些紧张。
马上再次见到自‘诞生’后拥有的第一个家人，中原中也的心里也难免有一丝丝兴奋和期待。
当年她懵懵懂懂如同一个刚出时的‘婴儿’，没有以往的记忆，对那个世界更是没有任何的认知，纯粹的如同一张白纸。
是朝雾悠美对巨坑中的中原中也伸出了手，带她一起生活在擂钵街。
悠美姐姐会手把手教她生活常识、教她如何利用自己手中的重力牌、教她如何在危机四伏的世界里生存，还会在她对自我的认知产生困惑时，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就是人类等等。
可以说，如果没有朝雾悠美。
中原中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许是意外死掉了，也许会像这个世界的【中原中也】一样，做港口的Mafia......
但是，一定不会遇到高专的那帮人吧。
在咒术世界时，中原中也想起朝雾悠美的次数很多，可是却没有与家人分散的悲伤忧愁。
因为，即便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们两个人也不是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
——在中原中也稍微长大了一些后，朝雾悠美便经常性的‘失踪’一段时间，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中原中也一概不知。
朝雾悠美也没有解释，依旧会在回来一段时间后，又离开中原中也的身边。
起初，身边骤然没有了悠美姐姐的存在，小中也惊慌失措过，委屈悲伤过。
“悠美姐姐，为什么不能天天跟我在一起？你每次去哪里都可以带上我的，我能保护你！”
她很强。
“我不需要保护，小中也。”
而朝雾悠美面对她的疑问是这样说的：“他人命运的观光者，仅仅会因为好奇而短暂的停留驻足。但是这是一场名为孤独的旅行，不需要同行者。人类是群居动物，所以——”
“未来行走在人生的路上，小中也要自己寻找值得信赖的同伴了哦。”
“哦。”
中原中也很听朝雾悠美的话。
因此，即便不理解悠美姐姐话中的意思，年幼的中原中也还是试图寻找姐姐口中所谓的同伴。
于是，在朝雾悠美又一次离家后，中原中也偶然遇到了弱势群体的‘羊’组织成员，在顺手救了对方之后便被邀请加入这个组织。
后来又因为其强悍无比的异能力，她被众人顺理成章的推举成为‘羊之王’，这个未成年组织的首领。
当时的中原中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信赖自己能力的成员们，应该就是姐姐让她寻找的同伴们。
一群弱小的、需要她保护的存在。
然后，她在朝雾悠美回来后，开心的宣布她找到了悠美姐姐要她寻找的人。
中原中也还记得，当时朝雾悠美对此轻轻叹了一口气，摸摸她的头发说道：“小中也，同伴是互相的，单方面的付出可不行呐。”
“可是，他们很弱，需要我保护啊。”
“这样啊，那中也很开心吗？”
“还、还行吧。”小小年纪的中原中也已经有了嘴硬的性格雏形。
“算了。”朝雾悠美思考了片刻，便任由她去了，“你开心就行，反正一切有我。”
就这样，中原中也护佑着‘羊’组织的成员，慢慢长到了十四岁。
心理年龄渐长，加上生活重心的分散，她变得可以很从容的目送朝雾悠美离开，然后又在某个清晨自然的迎接姐姐的归来。
她似乎隐隐约约明白了朝雾悠美当初那段话，前半段的含义。
——朝雾悠美只会偶尔短暂陪伴，让中原中也不要执着于她......
直到来自‘羊’的背叛，导致自己濒死被送往咒术世界，之后又进入了高专遇到那三个同期，中原中也才终于领会到后半段的意思......
“铃铃铃——”
有人推门而入，咖啡厅门口悬挂的风铃随风响起。
中原中也停下翻翩的思绪，似有所感的望向了门口，眼底映现出的面容让她瞳孔一缩，接着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缓缓勾起。
来人的长相和穿着十分符合这间咖啡厅的风格，一身古典复古深红色暗纹的改良和服，及腰的长发不挽不竖，任其自由的披散在身后。
女人黑发黑眸，面容清淡温婉。
如果忽略发型，她极其符合霓虹人眼中的大和抚子形象。
而此时的她，正望着中原中也柔柔的笑着。
“好久不见，悠美。”
中原中也声音有些轻，看着女人吐露出了这个名字。
风格古典的女性，就是拥有神秘能力的朝雾悠美。
“阿拉～”朝雾悠美慢慢的走了过来，坐在了中原中也对面的座椅上，“真伤心呢，明明在太宰先生面前会亲切的喊着我姐姐，怎么见了面却只喊名字，小中也不像小时候可爱了呢～”
小时候的她，可是会用甜甜的嗓音喊自己姐姐呢～
“......啧，还真是老样子。”
中原中也双手环胸，望向看似温柔，实际恶趣味和混蛋太宰有的一拼的朝雾悠美：“那你倒是有个做姐姐的样子啊。”
年少无知的时候还没意识到，等她长大了之后才知晓姐姐成熟的皮下是个怎样的人。
总是故意拿话逗她，还爱会演戏骗她，说来就来的鳄鱼眼泪......
说起来，她身边怎么都是这种人，五条悟、太宰治、以及悠美姐姐都是那种恶劣的家伙。
“这么长时间不见，小中也居然这么说我，真是令人悲伤呢。”朝雾悠美掏出手帕，掖了掖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拜托，别演了。”
她又不是小时候。
拜朝雾悠美这一出所赐，中原中也幻想的姐妹重逢的欢喜感人的场面，瞬间破灭——她们仿佛是没有经历几年未见一样，一见面还是以往的相处方式。
“欸～没意思，中也越大越不好玩了。”
“啊，真心话说出来了悠美。”
“抱歉。”朝雾悠美扬起柔和的笑意，撑着下巴问道，“话说，过了这么久——真正的同伴，小中也找到了吗？”
“啊嗯，找到了。”
“那就好，那个会可爱的拉着我衣袖，别扭的说让我别走的中也，终于长大了啊～！我真是又欣慰又失落呢。”
“......”
说自己黑历史什么的最讨厌了！
“悠美，你还真是......算了。”中原中也半眯着眼，望着又陷入独角戏的朝雾悠美，无奈的说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该告诉我了吧？！”
她脖颈上符文是什么？
来回穿越异世界是什么？
至于悠美姐姐的身世、来历，这些她都无所谓。要不要告诉她，这是悠美姐姐的权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要急，我会全部告诉你的，中也。”
朝雾悠美抿了一口咖啡后，直视着中原中也缓缓开口：“中也，听说过......‘书’吗？不是所谓的俗世书籍，而是在‘书页’上面写下符合逻辑的东西，会变为现实的那本空白‘书’。”
“‘书’？嗯，隐约听太宰提过一嘴，好像引起过骚乱什么的，不过这个——”
中原中也语速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倏地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惊愕的说道：“难道......”
下一秒，朝雾悠美在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眼神下，轻轻颌首，承认了她的想法。
“‘书’是接近世界本源的存在。‘书’中拥有这个世界无限种可能性，只要在上面落笔，就会创造延伸出无数个可能性的世界，这些世界全都被折叠在书页里。可能性世界和‘书’外世界拥有同等强度，也有‘书’。而在可能性世界里的‘书’上重复以上操作，又会再次分化出新的无数世界，周而复始......”
“可能性世界你可以当做平行世界来看，无数的世界有无数本拥有这种能力‘书’。”
“而这个世界——便是主世界，‘书’外世界。所有的可能性世界，都是在这个世界的‘书’中演化出的。”
中原中也努力分析这个逻辑链，得出一个结果，喉咙发紧的说道：“......所以说，我是这个世界不知折叠了多少次诞生后的、无限可能世界中的——中原中也。”
这个结论，让她莫名其妙的有些泄劲。
“不，你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朝雾悠美合掌托着下巴，直勾勾的盯着中原中也，一字一顿地说道：“中也啊，你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