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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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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大钱, 是我在墙脚捡到的。库房里有些金银财宝,但我一个都没碰过。”赵寰盯着寒寂,极为认真解释, 问道:“方丈可知道,为何十九娘没有给你香火银?”

寒寂目光不经意掠过赵寰, 她真正荆钗布裙, 乌发用一根木棍随意挽在脑后, 半旧的灰色粗布衣衫, 不施脂粉。雪白的耳垂上, 空空如也,连只银耳钉都未曾佩戴。

落落大方站在那里,随意且自在, 好似秋日万里无云的晴空,悠远沉静。

赵璎珞与赵寰五官有四五分相似,神态却判若两人。她手上紧握着刀,一言不发站在旁边。双脚不断挪来挪去,整个人散发出浓浓的不耐烦,戾气与杀意凛冽, 愤怒到绝望。

寒寂心下了然, 暗自轻叹口气, 收回视线, 忍不住好奇问道:“为何十九娘没给香火银?”

赵寰一本正经答道:“因为十九娘没有见到大钱。”

赵璎珞终于噗呲笑了声, 这一笑, 令她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寒寂脸抽搐了下,他就不该多嘴问一句。后悔归后悔, 嘴角却不由自主上扬, 故作镇定道:“赵施主说笑了, 佛门净地,众生平等,岂能以香火银论。”

赵寰携着赵璎珞往前走,淡淡道:“天宁寺有劳方丈了。”

这是在点他,天宁寺的香火钱,需要交给她筹措粮草。寒寂顿了下,强咽下气,认命吩咐广然去备素斋,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大殿。

赵寰与赵璎珞在蒲团上跪下,无比恭敬地磕头。寒寂点了香烛递上前,两人伸手接过插在香炉中,再次双手合十跪拜。

“在菩萨面前,许了杀金人的愿望。”寒寂突然想起了赵寰在华严寺的话,瞄了眼一脸虔诚的她。

她可是又在许相同的愿望?

寒寂仰起头,望着永远慈悲的菩萨,刹那迷茫。

菩萨能否,真正看到世间的苦难?

赵璎珞静静站在那里,盯着香炉里袅袅升腾的青烟,眼神发直。

赵寰心似被针扎了下,鼻子酸涩,冲得她眼眶都发热。稳了稳情绪,上前轻轻挽着赵璎珞的胳膊,道:“十九娘,我想去后面地藏殿,给自己点一盏长明灯。”

长明灯是点给往生者,寒寂与赵璎珞都诧异看向了她。

赵寰微微一笑,道:“昨日种种,譬如朝露,让其消散在过去吧。”

寒寂眼神一黯,他们虽活着,却是无根的飘零浮萍。他国破家亡,她们的家国风雨飘摇,被曾经的亲人抛弃。

他们都同病相怜,一部分死了,一部分还活着。

寒寂转身,大步前去安排。赵璎珞愣愣随着赵寰往地藏王菩萨殿走去。

到了殿前,赵璎珞缓缓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宝相庄严,肃穆幽暗的大殿。

赵寰没有多劝,静静站在她身旁等着。

半晌后,赵璎珞低声问道:“二十一娘,你怕不怕死?”

赵寰不假思索答道:“当然怕,无时无刻不怕。但有时候,我压根顾不上怕。其实呢,我最怕的是,好多事情没来得及做,错过了太多,最后遗憾终身。比起遗憾的活着,我还是想要尽力不留后悔。”

赵璎珞脑子乱乱的,她没有那么多情绪,只有恨,无止尽地恨。

从进入汴京城外的金兵营帐起,被完颜氏侮辱,在他们身下挣扎时起,她就开始恨。

恨了太多人,恨完颜氏,恨驸马向子扆,恨赵佶赵构赵恒,恨自己。恨意太浓,她只想杀人。

惟有那样,她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也许是因着恨,撑着她活到今日。其他只有怕的姊妹亲人,都死了。

赵寰觑着赵璎珞的神情,道:“走吧,完事后,我们快些去用斋饭。十九娘,我饿啦。”

赵璎珞忙大步往殿内走去,赵寰望着她跟逃也似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抬腿跟了上前。

寒寂已备好匆忙写就的牌位,在殿内等着。赵寰照着规矩磕头祭拜,点亮了长明灯。

赵璎珞在一旁默默看着,等到赵寰起身,她突然说道:“二十一娘,我也想给自己点一盏长明灯。”

赵寰没有多问,只爽快道:“好。”她看向寒寂,颔首道:“劳烦方丈了。”

寒寂望着姊妹俩,转身出去再备了新的牌位。

赵璎珞跪拜完,手颤抖着前去点灯。她的牌位与赵寰的放在一起,豆大的烛火轻晃,照得她们的名号明明灭灭。她眼睛渐渐模糊起来,泪水滚滚而下。

赵寰鼻子跟着发酸,示意寒寂离开,安静陪在赵璎珞身边,也不劝,任由她哭。

赵璎珞靠在赵寰肩膀上,就那么无声哭泣。她哭得赵寰的衣衫湿了大片,心仿佛被雾霾蒙住,沉沉的,难受到几欲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赵璎珞的眼泪快流干了,眼睛肿成了一条缝,涩涩地疼。抬起沉重的头,她怔怔摸着自己的心,哑声道:“二十一娘,我觉着疼了。”

赵寰取了干净帕子递给她,温声道:“疼好啊。七情六欲,酸甜苦辣,尝过了不好的滋味,一切都会变好了。”

赵璎珞也笑,接过帕子擦拭着手脸,撑着膝盖站起身。兴许是坐了太久,腿已经发麻,她晃了几晃,无力地道:“二十一娘,我好累啊。”

赵寰赶紧搀扶着她,道:“走,我们先去用斋饭。用完饭,在客房里先睡一觉后,我们再回去。”

赵璎珞哭过一场,心里通透了些,人感觉到轻盈不少。以前她很难入睡,与赵寰用过斋饭之后,来到客房,里面的香炉点着檀香,暖香阵阵。

斜倚在罗汉塌上,赵璎珞即刻就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赵寰在一旁提壶倒水,见状道:“累了,就先睡一阵吧。”

赵璎珞嗯了声,知道赵寰忙,没叫她一起歇息。阖上眼眸,听到身边轻微的脚步动静,身上接着一暖。她没有睁眼,脸颊在搭上来的被褥上蹭了蹭。

“二十一娘。”赵璎珞叫住了赵寰,低声问道:“你会不会难过?”

赵寰正欲转身离开,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轻声且坚定答道:“当然会,估计一辈子都好不了。”

赵璎珞眼皮颤动着,感到眼眶又热了。她们两人在小时候总是拌嘴,经常惹王贵妃生气。

那时候,赵寰总不肯认错,她也一样认死理。

王贵妃气得很,抱怨赵寰性子太硬,指责她一根筋,容易钻牛角。两人都不温柔,以后定会吃亏。

王贵妃若是会料到有国破的那一天,她就该改变先前的看法了。若是不要强,凭一股气撑着,她们都活不下去。

赵璎珞仿佛又回到了在汴京时,母亲一惊一乍,指挥得人团团转。给她们上一大堆茶水点心,又怕她们吃多了积食,亲自在旁边盯着,絮叨个不停。

姊妹们叽叽喳喳,围在一起吵闹个不停,如此热闹,那般遥远。

赵寰等到赵璎珞进入梦乡后方离开,她小心关上屋门,对守着的护卫交待了几声,朝客院外走去。

寒寂从客院外巷子转角闪身而出,赵寰扬扬眉,道:“我正要找方丈,真是巧了。”

此时,寒寂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赵寰,斟酌了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前来了。走上前双手合十见礼,慢吞吞道:“赵施主百忙之中,能来到天宁寺,定不是只点一盏长明灯,劝慰姊妹,活祭自己。”

“反正来都来了,正好顺便而已。”赵寰干脆直接承认了,望着天色,不客气道:“劳烦方丈带我到寺里走走,我得好生看看,毕竟算是家庙。”

家庙!

以后的香火银子,都要供奉给她,可不是她的家庙。寒寂斜了赵寰一眼,认命转身在前面领路。

天宁寺是耶律淳倾其全力,以举国之力建成,里面的菩萨以及殿宇,自是修得比别的寺庙要富丽堂皇。尤其是大大小小的佛像,全部用铜筑成。

赵寰走了一遍,出了观音殿,她看着面色肃然,不知在思索何事的寒寂,笑着赞道:“好多铜佛,以前辽国还真是富裕。”

寒寂心生警惕,随意附和了句:“比不得汴京的大相国寺。”

赵寰想起汤福回来的话,道:“大相国寺修得太早,里面的菩萨并非全用的铜,只在外面渡了金身罢了。耶律淳若不将菩萨铸得这般大,金人实在是搬不动。寺里的所有佛像,包括天宁寺,应当都保不住吧。”

寒寂一转身,在赵寰面前站定,道:“赵施主,恕贫僧愚钝,你有什么话,还请直说为好。”

赵寰笑道:“我哪有拐弯抹角,是有话直说啊。我在猜测,耶律淳会不会早料到有这么一天,辽国会灭亡,这些佛像,就成了留给你们的家财。”

寒寂脸色苍白,嘴里直发苦,低低道:“贫僧不喜欢天宁寺,以前极少来过。他们若能想到有那么一天,又怎会花了如此大的代价,来修寺庙。”

赵寰跟着点头,道:“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权贵们哪会管老百姓死活。他们要修建金碧辉煌的寺庙,要显出他们的诚意,让菩萨保佑他们生生世世都权势滔天。庙里被供奉的菩萨,他们的金身,乃是贫苦百姓的血泪筑成,只不知菩萨会做如何想,会如何做。”

寒寂神情落寞,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贫僧也给自己点了盏长明灯。”

赵寰抬眼看去,寒寂话一出口,心情无端平静了下来,双眸沉沉,不躲不闪回望。

寒寂道:“你是大宋的帝姬,贫僧虽是出家人,究竟是大辽手握实权的萧氏子弟。你我之间,隔着国破家亡之恨。大宋与金,于大辽人来说,都是一样,你们全部是敌人。”

太阳照拂下,天蓝得醉人,带着春日的煦暖。曾经征战多年的两国仇敌,彼此站在一起能心平气和说话,真真是造化弄人。

赵寰的双眸,沉如深潭。寒寂狼狈移开目光,道:“贫僧一直在挣扎,犹豫,恐愧对大辽。赵施主的胸襟与想法,贫僧自认不如也。心中的执念,就且随着那盏长明灯而去吧。赵施主,你先前对与完颜宗弼这场大战,看似胸有成竹,不知可否告知贫僧一二?”

赵寰哈哈笑起来,朝寒寂扬眉,气势十足道:“正义。因着我是正义之师,邪不胜正。谁都阻挡不了,大千世界该前进的脚步。就凭着金人比畜生还不如的做法,将所有百姓都当作他们的奴隶,数不胜数的种种恶行,完全是在拉着这个世界往后倒退。你觉着,他们如何能治理这泱泱天下?”

先前赵寰曾扬言拥有其他的实力,寒寂却没听到兵马粮草等东西。

虽然心下起疑,寒寂却无法否认赵寰的话。金人蛮荒如野人,照着他们的本事,能打得了天下,也治不了天下。

赵寰朝四周望去,好几个和尚立在远处,恭敬地候着,像是候着等应差,又像是护卫。

从进了寺庙,赵寰就在暗中观察。寒寂与她前后脚到,不过须臾间,就将寺庙控制在了他手上。

怪不得林大文进来没遇到抵抗,看来,天宁寺里,起码大半都是他的人。

赵寰笑着夸赞道:“我就说方丈厉害,不过三下五除二,就坐稳了寺庙的方丈之位。”她话锋一转,问道:“先前交待你的事情呢,可都办妥帖了?”

寒寂掀起眼皮瞄了赵寰一眼,闷声道:“都办好了,你随我来。”

赵寰笑着道了声辛苦,随着寒寂去了他的禅院。

禅院在寺庙的东面,周围种满了树木,很是安静。只这个时节,树枝尚光秃秃,显得很是萧瑟。

走进禅院,屋内倒布置得朴素简单。靠着墙壁是一张炕,屋中央摆着一张罗汉塌,矮案边的地上,放着几张蒲团。

赵寰不客气在塌上坐了,寒寂看了她一眼,盘腿坐在对面的蒲团上。

广然带着小沙弥,提着小炉茶案进屋。寒寂让他退下,亲自煮茶煎茶,他耐心研磨着茶粉,道:“我不喜欢喝清茶。”

赵寰哦了声,道:“你给我倒碗清水。”

“水还没煮沸呢,且等一等。”寒寂放下茶杵,在矮案里一摸,拿出本半旧的册子,递到她面前。

赵寰心中一动,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禁不住暗喜。册子上面记载着寒寂的全部身家,拥有的兵马粮草,土地以及银钱宅子,账目清楚明白。

寒寂道:“土地宅子都被你占了去,只剩下兵马粮草了。以后这些兵马,可得要你养。”

存粮足够兵马吃上近一年,能撑着完颜宗弼与赵寰打完仗后,寒寂伺机起事。

既然寒寂拿出了诚意,赵寰一口答应了下来,翻着册子,似乎随意问道:“这近万的兵马,如今在何处,由何人领兵,可是你们萧氏的将领?”

“萧氏的不肖之徒,出贫僧一人已足够,赵施主莫再追问。”寒寂上下打量着她,耐心筛着茶粉,不紧不慢地道:“只贫僧欲知晓,赵施主打算将他们派到何处去?可是准备渡过白沟河,成为前锋营,先给完颜宗弼迎头一击?”

前锋营冲锋杀敌,在兵营中最为危险,九死一生。

尤其是对阵完颜宗弼的数十万大军,可能有去无回,全军覆没。

但完颜宗弼的兵马长途奔袭,已经是疲惫之兵。这一仗之后,赵寰接下来的仗,就会轻松很多。

寒寂很快就想明白了赵寰的布局,她若将全部的兵马汇在一起,与完颜宗弼来场决战,基本上是输定了。

若她将兵马拆分开,与完颜宗弼的多打几次,拉长战线,先消耗一部分完颜宗弼兵马的力气。

待到最后,赵寰派她的骑兵神臂弩上阵,这一场仗,说不定可能被她给打赢,或者势均力敌,各退一步。

布阵在最前面的兵,就是去送死铺路的兵。

寒寂此刻已无法分辨自己的心情,果然,他的怀疑没错。

从一开始,赵寰就像那亡命赌徒,她在豪赌,自己早早就成了她的赌金。

赵寰面无表情,盯着寒寂没有做声。

寒寂上身挺得笔直,不退不让迎着她寒意凛冽的目光。

两人久久都未说话。

“咕噜噜”。茶壶里的水开了,顶起壶盖,清脆叮咚,水雾茫茫。

赵寰终于开了口,面色依旧从容,一如既往的声音柔和。

说出来的话,却令寒寂的脊背发麻,同时,全身的血都在翻滚叫嚣。

赵寰道:“你与我一起领兵渡过白沟河,冲在最前面去杀金贼。你,敢不敢去,敢不敢,与兵丁们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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