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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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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擦黑了, 韩皎才从田间回衙门。刚走到大门口,看到祝荣骑马奔来,她脚步未停, 飞快往里面走去, 大声道:“有事进屋说。”

祝荣愣了下,无奈地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亲兵, 小跑着追了上去, 一迭声道:“韩府尹, 你慢一些,我真有事!”

韩皎头也不回道:“就是有事也要进屋说。你看你, 我忙得很, 你拿说废话的功夫, 正事早就说完了。”

祝荣被噎了下,无语至极。韩皎与他驻守济州府, 治所巨野。他领兵,她管民, 忙春耕,忙户帖等各种事情,成日连影子都难见到。

韩皎比先前瘦了些,人却精神得很。在暗下来的天色中, 那双眼睛, 祝荣觉着比狼还要亮几分。

进了值房,祝荣机灵了。不等韩皎招呼,接过小厮提来的小泥炉, 进屋自己动手煮水烹茶, 直接问道:“二十一娘来信, 你可收到了?”

韩皎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嫌弃地道:“这就是你的大事了?”

祝荣放下火钳子,郁闷地道:“这还不算大事?南边朝廷都做到了这个份上,只怕好多人都会动心。”

韩皎整理文书的手慢了下来,上下打量着祝荣,问道:“你动心了?”

祝荣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说话,韩皎噼里啪啦道:“老祝,二十一娘的信我看了,压根不用想,更没当做一件大事。南边那官家,比昏德公还软,我可从没认过主。再说回去,官升两级,做到头也只是五品女官,啊呸!说到底还是伺候人。伺候人也得图个舒心,伺候糊涂的,真是能给生生呕死!”

这倒也是,祝荣听得点头如捣蒜。韩皎如今可是济州府的府尹,正经的一方大员。

休说一个女人,就是科举考中进士的男子,也要熬许多年,官途顺利的话,才能到这个位置上。

祝荣没做过官,且只看周围百姓的风评,以及韩皎将衙门里那群官吏,治理得服服帖帖,他就得叫一声佩服。

韩皎可算是做得风生水起,让她回南边朝廷,任谁都不愿意。

韩皎将祝荣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仔细再打量,嗤笑道:“老祝,我们并肩打过仗,算得是生死之交,对吧?我劝你一句,少琢磨些好事,这天上掉馅饼,也轮不到你我头上。南边朝廷那群官员的德行,你就算没打过交道,总该听说过一二吧。大宋能有今日,他们得占大半的功劳!就凭着你那点心眼,真不够在他们手上走上一回合。”

祝荣干笑道:“韩府尹,韩娘子,你瞧你说到哪里去了,我真没有,只是来瞧瞧你,跟你说一声......”

“没有就好,你可别留下来,夜里自己琢磨,又觉着后悔。”韩皎打断了祝荣,闲闲道:“财帛富贵懂人心,男人嘛,不管啥样式,都想着建功立业,娇妻美妾伴在身旁,子孙后代兴旺发达。老祝啊,我与你算算,你今年贵庚?瞧你这模样,快到花甲之年了吧,早是当翁翁的年纪了,你娶一个十六七的小娇娘.....好好好,你心地好,不忍糟蹋人年轻小娘子。”

韩皎见祝荣板着了脸,很是不高兴,话头一改:“就算娶个年岁大些的,等孩子还没长大,你就得......对吧,上了年纪,人都有这一遭,无须忌讳。等你没了,丢下年幼的孤儿寡母,还不知便宜了谁去!”

祝荣蹭一下站起了身,梗着脖子生气地道:“我今年方三十三岁,比你还小两岁!”

韩皎眼一下睁大了,难以置信地伸长脖子,目光一点点地,要将祝荣的发丝肌肤都看清楚。她就差点没如相马那般,掰开他的牙口瞧了!

祝荣悲愤不已,他平时风里来雨里去,太过辛苦,显得苍老了些。可他再苍老,看上去也没到花甲之年!

韩皎实在是太气人,她那双眼睛,真是白瞎了。亏先前还佩服她厉害,能识人。

祝荣转身气冲冲走了,韩皎干笑几声,扬声赔了个不是,然后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真是,回南边,呸!她府尹做得好好的,五通神上身了才会回去。

燕京城。

这些天来找赵寰的人络绎不绝,除了明确表示不离开的,还有好些人吞吞吐吐,想要回去南边。

赵寰对于离开的人,每人都一视同仁,给一贯大钱,真诚道:“你也知道我手头紧,缺钱。这点子钱不多,就是份心意。一路到南边,路上不算太平,盗匪,起事的不断,带多了钱财反而不是好事。以后啊,你们好生过日子,一辈子都平安喜乐。”

前来之人,开始忐忑不安,之后捧着大钱红着眼眶离开。

赵寰不知他们内心做如何想,她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她好言好语,给他们钱财,并非都是为了收买人心。

战乱之苦,并非人人都能受得了。他们曾颠沛流离,哪怕能有短暂的安宁日子,也能勉强安慰,这悲苦的一生。

不过,赵寰见到赵佛佑,赵金姑,乔贵妃以及邢秉懿几人时,还是略感意外。

意外的是,乔贵妃愿意留下来。她的儿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当时她百般怨怼,赵寰以为她会回到南边安享晚年。

乔贵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苍白着脸,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蔫答答道:“我留下来吧,离他们近一些。以后我去了,劳烦二十一娘将我葬在他们身边。当阿娘的心,二十一娘不会理解。哪怕他们再不争气,再没出息,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赵寰沉默半晌,道:“乔娘娘,天气好了起来,你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出去走一走。天宁寺那边收留了好些孤儿,都是些身子不齐全的。平时香客们也会前去帮忙照看,你若是觉着有力气,帮着去看顾一二。若是没有精力,就在寺里听听经,吃过斋饭就回来,也当是打发时日了。”

乔贵妃平时惯常吃斋念佛,只如今不一样,出门不易,她也不好提出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听到赵寰这般一说,乔贵妃顿时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好,二十一娘有心了,我明儿个就去天宁寺拜菩萨!”

赵寰笑着道:“明日我安排马车送乔娘娘去,唔,大郎在念书,无需十二嫂嫂照看,就让她去陪你吧,也好有个人说话。”

乔贵妃有人陪,自是一口答应。她愁眉苦脸来,脚步生风离开,前去找严善,准备香烛纸钱去了。

赵佛佑与赵金姑两人都畏畏缩缩,一并作伴来找赵寰。她们紧张又小心翼翼,进来之后,就将头快埋到了地里去,声若蚊呐,含糊着说了句。

赵寰没有听清,不过她大致能猜到。她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她们。

等了一会,两人见赵寰没有反应,惊慌抬头朝她看来。

赵寰面色寻常,温和地看着她们,无奈道:“你们再说一遍,大声些。”

两人涨红着脸,窘迫得都快哭了。

赵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你们回去后,总得大胆些。你们想啊,以后要是遇到了不公的事情,你们这般胆小,如何为自己争取?”

赵金姑神色悲苦,嗫嚅着道:“二十一娘,是我没有良心,你救了我们出来,我却不知感恩,要离你而去。只是,”

她的泪流了下来,哭泣道:“我只想离大都远远的,越远越好。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金贼再打了来,再被关进了浣衣院那间魔窟。”

赵佛佑跟着哭了,哽咽着道:“神佑与三十三姑母都说我傻,回去有什么好。爹爹早就不要我们了,爹爹是坏人,他只顾着自己的皇位。差了使者来,都没带个话,关心我们一句。可我不是为了爹爹回去,我与三十二姑母一样,我害怕。怕被金贼抢了去,怕要伺候他们,每日都很害怕。上次你们都离开燕京的时候,我日夜都不能阖眼,怕你们打了败仗,怕你们都......,好多死人,血,我总是害怕,睡不着。”

赵佛佑泪流满面,一个劲地重复着,濒临崩溃的边缘。

赵寰说不出的难受,任由她们哭了一阵,让周男儿打了水进屋,绞了帕子给她们擦脸。

“回到南边之后,你们也不要忘记读书,多读些游记地理志。你们就走不了太远的地方,就让书本带你们出去看大好河山吧。”

赵寰轻声安慰着她们,叮嘱道:“如果有人说不好听的话,你们能打过去,就打回去,别忍。如果不能打回去,就当做没听到。再苦再难,总不会比在浣衣院还要难。以后啊,你们都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到老。”

两人又呜呜哭了,赵寰鼻子直发酸。谁都不易,她只能陪伴她们到这里,以后的路,得她们自己走下去。

能走到哪里,都是命。

邢秉懿要离开,赵寰其实早就有预料。在看到她来时,心情还是难免低落。

她是除了赵瑚儿之外,第二个站出来,与赵寰一起拼命的伙伴。

邢秉懿神色憔悴,她一张口,声音沙哑:“二十一娘,我这几天很是挣扎,想了许久,终是没想通,也没过自己那关。我不服气,也很累,累到全身都痛。”

赵寰直直望着邢秉懿,她此时神色狰狞,有种破釜沉舟,与人拼命的疯狂。

邢秉懿道:“以前赵九郎还是蜀国公时,我嫁给了他为妻,陪着他步步晋封,从到广平郡王,康王。最后,他遥封了我为皇后。我以前在康王府,作为正妻,自认为尽到了妻子之责。”

她凄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从眼角飚出:“我如今这副模样,苍老不堪,又是残败之身回去,于他来说只是耻辱。他一句都没提及到我,夫妻一场,竟然至此。我不服气啊,凭什么我吃苦受罪,最后让别人享了福。我既然还活着,就要坐实这个皇后之位!”

不甘心,恨,累。赵寰想,她们这群人,多数其实都不大正常。像她自己也一样,都靠着一股力气在撑着,在尸山血海中闯出来,拼命活下去。

赵寰轻声问道:“九嫂嫂,你觉着值吗?”

邢秉懿默然半晌,道:“我不清楚。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若是不这般做,我终究难得安宁。”

赵寰思索了下,问道:“你可是与郑娘娘相处得不好?”

邢秉懿坦白地道:“有一些,我不喜欢她处处要强,但大半是我自己的原因。经过了这般多,人早就被磨出来了,不强活不下去。只我不想与她争,没劲得很。我亦考虑过,不与她搭手做事。后来我又想,与谁呢,大家都各自在往前奔,好似只我还留在过去。若是我继续留下来,说不定,有朝一日,连你我,都会生了嫌隙。二十一娘,这是我最担忧的事情。我宁愿死,也不要这般。没人愿意肯为我付出性命,父母丈夫亲人都不愿意,只有你。”

邢秉懿的眼泪流下来,赵寰的鼻子亦酸涩难忍,勉强笑道:“九嫂嫂,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实属难以做到。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放过自己。”

邢秉懿朝她挤出丝笑,重重点了点头:“我会尽力。二十一娘,你多保重。”

离开的这日,天高云淡。燕京的暮春,风吹来已经有了几分热气。

邢秉懿与赵佛佑等,加上工匠们,原本总计二十三人。

赵寰多加了几人,凑足了三十人。他们一行,随着赵构派来的汪伯彦,启程前往南边。

赵寰将大家送到城外,与她们一一道别,对邢秉懿道:“九嫂嫂,你多看顾着她们一些。佛佑,三十二娘,你们路上要听九嫂嫂的话,别乱走。”

两人忙应了,赵神佑望着赵佛佑,眼泪汪汪,抿着嘴不说话。

清空的眼泪啪嗒嗒直掉,赵金铃本来心情就难过,被他一哭,惹得也想哭,瞪着他不悦道:“你哭什么哭!”

清空哭道:“你抢我糖吃。”他再一指赵神佑:“她骗我糖吃。”说到最后,他更伤心了:“只有大娘子会给我糖吃!”

赵金铃呃了声,偷瞄了眼赵寰,暗自横着清空,无声威胁他:“闭嘴!”

几个小的之间的斗嘴,将离别愁苦冲淡了几分。邢秉懿深吸了口气,带着赵金姑与赵佛佑往马车走去。

汪伯彦站在马车边,望着稀稀拉拉的几人,枯瘦的脸拉得老长,嘴边的皮都快耷拉到了脖子。

这段时日被赵寰赶到城外搭帐篷,汪伯彦受尽侮辱,恨透了赵寰。他连礼都不见了,等人一到,转身就要上马车。

“等一等!”城门前,几匹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来。骑在最前面的姜醉眉,大声喊道:“等等我!”

赵寰诧异地看去,姜醉眉与林大文在相州,早就写了信回来。信上只提了一句她不回,余下来满篇,都是骂赵构的话。

姜醉眉的马奔到跟前,翻身下马,朝赵寰匆匆曲膝一礼,跟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她上前几步,打量着汪伯彦他们,不客气地道:“你们谁是赵构派来领头的?”

汪伯彦憋着气,上前道:“正是在下,敢问娘子是?”

姜醉眉拿眼角斜着他,不屑地道:“我是谁,我是相州府尹姜醉眉!这封信,你交给赵构!”

汪伯彦莫名其妙接过信,姜醉眉昂着下巴,不可一世地道:“这封信,是我给赵构的休书!”

赵寰愣了下,很快回过神。她不由得抿嘴微笑,看着神采奕奕的姜醉眉,在那铿锵有力地道:“我不要他了!哈哈哈,大家都听好了,我,姜醉眉,以前是赵构的妾。怪我当年眼拙,识人不清。如今我看穿了赵构的本来面目,他是贪生怕死,为了荣华富贵,连祖宗都能卖掉的狗贼!”

姜醉眉气壮山河地说完,将信从目瞪口呆地汪伯彦手中夺回。

一把撕开信封,姜醉眉将里面的休书拿出来,晃得哗哗响:“林大文说我写得太过直白,该找个读过书的好生修改一番。文文绉绉的,还有什么劲,就要这般写,要畅快!”

姜醉眉扬着眉毛,大声念道:“赵九郎赵构,你如今变成了金贼的走狗。本娘子姜醉眉,与走狗一刀两断。有朝一日,还将斩断你的狗头!”

现场顿时除了马偶尔打一声喷嚏,鸦雀无声。只有先前还哭得稀里哗啦的清空,听到好玩的事,一下咧嘴笑了。

清空蹦蹦跳跳拍着手掌,跟着起哄道:“噢,斩狗头喽,斩狗头喽!”

清空稚气的声音,使得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邢秉懿望着姜醉眉,神色很是复杂。

赵寰没理会已经气得胡子颤抖,快要晕过去的汪伯彦,上前拿过姜醉眉手上的信,随便朝就近使团的人一塞,道:“你不用这般大声,与他们浪费唇舌。以后将你的信,登在大宋朝报上,保管所有人都看见。”

姜醉眉一喜,高兴地道:“大宋朝报?”

赵寰朝她点头,办报之事,她已经在着手准备,已让邢秉懿给李清照带了封信,不知她会不会来。

大宋的各种邸报,小报,种类繁多。靖康之耻之后,到处征战,报就很少见到了。不过,办报的人手,不难找。

汪伯彦愤怒至极,这群妇人娘子,真是荒谬又可笑!他一眼都不想多看她们,一甩衣袖就要离开。

赵寰望着他,不紧不慢地道:“慢!”

汪伯彦心没来由一惊,转头朝赵寰看去,她似笑非笑,扬了扬手。

护卫们涌上前,带着清空等弱小回城,汪伯彦独自一人,被推搡到了空旷处。

汪伯彦吓得双腿发软,强装镇定,扯着喉咙质问道:“你要如何?”

赵寰平静地道:“你不该寿终正寝啊,你不配。否则,如何告慰因你而亡的无辜生命。不过,我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跑,跑过了,就绕你一死。跑不过,就是你作孽多了,罪有应得。”

她朝惊魂未定的使团等人挥手:“你们,让开些。我说话算话,让你们离开,就不会再反悔。”

使团等人,被赵寰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寒意,吓得赶紧赶着车马驶离,让出了更大片的空地。

一队骑在马上,穿着利索劲装的小娘子,从城门内冲了出来。

她们一言不发,杀气凌厉,手上拿着弓箭,拉开弓,将箭头对准了汪伯彦。

汪伯彦感到身下一阵温热,喉咙直发紧。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清楚知晓一件事,他完了,完了!

赵寰是女罗煞,初一见面,她就对他说,该死的是他。

原来,她早就准备好,要当众射杀他!

汪伯彦下意识拔腿,跌跌撞撞往前拼命奔跑。

身后,箭矢呼啸着,在他身后追赶,如急雨般,在他脚边掉落。

汪伯彦惊恐得眼珠充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仿佛清楚看到了死亡,在一步步朝他逼近。

以前,汪伯彦看到过无数的死亡,有兵丁的,百姓的,在他面前倒下。

他见过折子上报的死亡人数,成千上万。无论何种,对他来说,都没放在心上过。

蝼蚁之命罢了,这都是他们的命。

如今,他变成了他们,才察觉到,死亡是如此可怕。

天上的太阳,好似在跳跃。汪伯彦心想,可是那些枉死的性命,前来找他索命了?

眼前渐渐恍惚,汪伯彦哐当倒了下去。眼珠突出,人抽搐几下,身下臭味散开,渐渐没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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