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沈璐能看到这一幕, 一直注意着裴道生和陈旻一举一动的沈琅自然也不会错过。
他凝视着和裴道生等人谈笑风生的沈玉,心里的嫉妒简直快满溢出来了。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既然有了他沈琅,这世上为什么还要有沈玉的存在?
为什么他想要的任何东西, 沈玉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
自从从沈谓和沈立的态度中看出除非沈玉死了, 否则定南伯世子的位置绝对轮不着他之后,沈琅就果断转换了目标。
承爵的路走不通, 科举入仕他还是能试上一试的!
毕竟他洛川神童的名号虽然掺着不少水分,但若他自己没点干货,也不可能应付得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不断的文会诗会,也不可能应付得了国子学接连不断的小试。
而大周的科举, 有一道特色流程, 那就是行卷。
也就是在正式科举之前, 先向朝中大佬进行投卷, 大佬看了你的文章,分外欣赏你, 不仅会在各种地方宣扬你的才名, 还会在科试的时候对你另眼相看, 特意提拔你。
而这种行卷之风, 依托于大周科举的另一条规则,那就是大周科举是不糊名的。
沈琅转移人生目标之后, 心心念念都是想借着这种行卷之风先行一步, 虽然他并不打算今年下场, 但提前和大佬们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谁知道他费劲千辛万苦也没能更裴道生这些朝堂大佬搭上话, 沈玉却轻而易举能登堂入室,这如何能不让他心生嫉恨?
“那是你家兄长沈玉吧, ”同窗在他耳边的感叹犹如火上浇油, “他和安郎的关系真好!”
“他们当然关系好。”心里的嫉恨宛如一条毒蛇, 啃噬着沈琅的理智,然后彻底冲破理智的禁锢。
他轻描淡写地回应道:“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对沈玉和陈云安的忌惮在这一瞬间全数消失,沈琅听到自己缓声说出后面的话,平静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波澜,“我这兄长对安郎,虽然没真正以身相许,但也差不多了!”
“阿琅——”同窗震惊地望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家兄长和安郎……”
沈琅眼眸冰冷,笑了起来,“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此刻还在亭子里和裴道生谈笑的沈玉和陈云安都不知道,沈琅顿生的恶念,造就了今年春日宴最让人震撼的绯闻艳事,也造就了一出千折百转纠纠缠缠莫名其妙还流传后世的超级狗血八卦多角恋的其中一角
——他爱他,他爱他,他又爱他,他他他,他到底爱的哪个他?
啧啧啧,光听这些他他他就能把人彻底绕晕。
就是躲在沈玉脑海里一下一下勤勤恳恳锤核桃的小智障001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云镜没直播啊?和旅行者交谈的人情绪反馈都不是很强烈,为什么情绪能量老是一大截一大截的往上涨?
难道它的模块又出问题了?
……
不过无论赏景的人心思如何浮动,都影响不了慕思原上正好的春光,仿佛是为了映衬这大好春光,天上高悬的那面云镜又来凑热闹了。
平静无波的镜面又一次泛起的涟漪,映入众人眼帘的是再度模糊扭曲的影像。
下一秒,从洛川皇城的大明宫和宸宫,到洛川城中的各个坊市,再到洛川近郊的慕思原,然后再到大周天下二十七道,除非必要,否则绝大多数人都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对即将开始的百家讲坛翘首以盼。
洛川,皇城。
宸宫中,长公主正在和平婉儿商议朝事,闲聊般谈完刚刚结案的胡不归一案,长公主就提出了自己想整顿吏治一事。
这一点早就在云镜里透露过了,平婉儿也心里有数,只是思量着长公主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提出罢了。
无论是作为旗帜鲜明的公主党的身份,还是身为朝廷命官的责任感,都决定了如今的平婉儿对长公主这项决议万分支持的态度。
而且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平婉儿还更进一步的提出——她愿意去做这个整顿吏治的领头羊和先驱者。
话还没说完,武长安的脸色就冷了下来,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平婉儿,淡淡道:“我不答应。”
平婉儿无奈地笑了笑,弯下腰来跪在坐榻的边缘,占据着坐榻的小小一块地方,她膝行到武长安的身边,把头依偎在武长安的脊背上,轻轻道:“不要赌气啦,我的殿下,你明知道的,这朝堂里没有比我更好的选择了!”
整顿吏治这种事情,寻常庸人做不了,非心腹的能人又不敢托以重任,数遍整个朝堂,难道还有比她平婉儿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回示弱撒娇也不管用了,武长安冷下心,起身一甩袍袖,看了不看平婉儿,坚决道:“本宫说了,本宫不会答应的。”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平婉儿头上挽发的十二尾凤钗都被武长安惊落跌在地上,盘起的发髻散落,有一种凌乱又惹人怜惜的美。
连自称都改了,平婉儿就知道武长安是真生起气来了,她低下头,长长的乌发垂落,遮掩住她此时的神情,只听得到她的声音,“殿下,你把婉儿当成什么?”
武长安神色一怔,有些不解,把你当成什么?自是把你当成我的心爱之人!
历朝历代以来,整顿吏治就从来不是什么好差使,成,则落得满身骂名,败,则更是身后事也凄凉。
她正是因为心爱平婉儿,方才不愿意她去蹚这趟浑水啊!
可平婉儿,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不必问我把你当成什么,”武长安转身,郑重道:“若是我能娶你,我是公主,婉儿你就是我的驸马,女驸马!”
“若我能封王,婉儿你就是我的王妃。”
“若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婉儿你也是我的正头娘子。”
“就算有朝一日我登临……”武长安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她相信,平婉儿一定无比清楚她的未尽之言。
“是吗?”平婉儿轻轻道:“殿下若真将婉儿视作这般郑重的身份,又怎会不答应婉儿之请?”
“妻者,齐也。”平婉儿起身,不卑不亢地朝着武长安跪下,“婉儿听说,只有养在笼子的金丝雀才需要以声音和美色愉人,殿下若视婉儿为妻,就应该相信婉儿担当得起整顿吏治重任。”
她将双手举到与额头平齐,郑而重之地俯首贴地,行了一个大礼,“请殿下允婉儿之请。”
武长安凤眸微眯,居高临下又阴晴不定地望着平婉儿乌黑的发顶,若她真只把平婉儿当做臣子看待,或许就没有此刻的艰难抉择了。
就在这个当口,宫人快步进殿,向她禀报云镜再次异动一事,武长安才以云镜为借口,将这件事暂且拖了下去。
但她心里无比清楚,拖只是暂时的,如果没有天大的变动,她必须也只能把平婉儿派出去。
如何能阻挡鹰隼对天空的向往呢?也许剪断她的双翼可以吧!
但问题是,她舍得吗?
…………
洛川,慕思原。
观景亭子里的裴道生等人瞧着又出现动静的云镜,裴道生笑道:“如果老夫没记错,按照云镜里那位易教授的划分,这应该是最后一期关于顾少侠的百家讲坛了吧!”
“上次结束时云镜里的言谈走向极为不详,”裴道生惋惜道:“顾少侠这样的人,理应得到一个好结局的。”
“这倒未必!”陈旻悠悠然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裴公又怎知顾少侠想要的究竟是怎样的结局?”
陈云安含笑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即使奔赴的是半途夭折的死亡,只有顾少侠自己无憾无悔,那就是极好的结局了。”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陈云安话锋一转,又道:“但身为受过顾少侠恩惠的凡夫俗子,若是能挽回,云安私心里还是希望顾少侠能活下来的。”
沈玉面上微笑附和,心里却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吐槽欲|望了,拜托啦拜托啦,他的【顾平生】现在还活蹦乱跳着呢,你们不要一副【顾平生】已经死了,等着去给他上坟的态度好吗?
“说起来也是遗憾,”陈旻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道:“全大周都知道顾少侠这个人的身世事迹了,偏偏顾少侠本人却不在大周境内,如果他本人在,这件事情才更有意思呢!”
然后让你们来观看顾少侠的社死现场吗?沈玉在心里腹诽道:死了这条心吧,只要这该死的百家讲坛没讲完他的【顾平生】,他是坚决不会让【顾平生】回大周的。
太羞耻了!真的太羞耻了!
弱小无助的顾少侠何德何能要承受这种人间疾苦啊!
“云安既然和顾少侠有过约定,”陈旻继续道:“回头履约的时候记得通知你族叔我啊!”
顶着陈云安颇为无语的目光,陈旻脸上丝毫没有窥探侄儿隐私的惭愧之色,“其实之前我就很好奇两个问题,第一个是第一次云镜异动的时候,里面那张顾少侠的画像究竟是谁画的?”
“第二个就是你究竟有没有请成顾少侠那一杯酒?”
感受到沈玉飘过来的意味不明的目光,对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的陈云安第一次那么想捂住一个人的嘴求他别再说下去。
旻族叔,您是专业提壶的吗?哪壶不开提哪壶!
陈旻都能认出第一次云镜异动时顾平生画像的笔触,身为作画者的陈云安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他默默地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从来没对别人——特别是沈小玉,提过罢了!
而现在,陈旻嘴巴一张嘚吧嘚吧,什么东西都给他爆出来来!
旻族叔,就你长了张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