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顾平生不闪不避, 一双明亮的眼眸直视着长公主，笑意从容，“平生自然有胆子, 毕竟——”
他不紧不慢地补充上未说完的话，“如若没这份胆子，今日又岂会有机会坐在这宸殿之中，当殿下您的座上之宾呢？”
他竟然还敢挑衅殿下, 除了长公主和顾平生两个当事人, 在场其他人，包括平婉儿在内，都不由得心中惊叹。
顾平生别的本事他们还没见识到, 但正如长公主所言，他这胆子, 确实是大到一定地步了！
“是吗？”长公主红唇微弯，唇边的笑冷艳而凛然，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与傲慢, 她换了个称呼，“那么这位胆大包天的顾郎君是否知道，眼下你是我的座上宾，下一刻会是什么？”
会是什么？
顾平生还没有答话, 不少跪伏于地的宫人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做得了座上宾，那自然也当得了阶下囚。
天翻或地覆, 皆需随长公主殿下的喜怒。
这顾少侠怕是江湖浪迹久了，竟忘了何为尊卑？
你会怎么回答呢？顾平生。
平婉儿一双妙目盈盈, 凝视着顾平生, 心中已经闪过万千念头, 殿下的心思向来难以揣测，虽然心知以殿下对顾平生的欣赏，如今的模样多半是佯装出来的。
但平婉儿更知道，但凡顾平生答错半个字，殿下的佯装随时会化为现实。
生杀予夺，便是大周摄政长公主的权力！
正当气氛无比僵持之际，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长公主的冷脸。
脚步匆匆，落地也轻快，步履中带着与宫里其他人恨不得把自己走的每一步路都用尺子丈量好的谨慎沉稳截然不同的韵律，无需多说，顾平生就知道来人是谁。
“皇姑姑，皇姑姑，”果然不出顾平生所料，伴随着轻快脚步声的，是一道明朗的少年声音，想是还未到变声的年纪，语声里盛满了孩子气，“听说顾少侠来了，真的吗？”
这孩子！长公主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好不容易营造的气氛已经没了，她收敛气势，低声训斥旁边的宫人，“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陛下来了吗？”
跪伏于地的宫人迅速起身，训练有素地开始布置，软绵绵的坐榻、精美绝伦的玩器、各色美酒佳肴……几个瞬息间，沉穆冰冷的宸宫一角暖玉生香，成了温柔明媚、令人流连忘返的桃花源。
小圣人刚跨入殿中，向长公主的礼才行到一半，就被宫人引到这专门为他布置好的桃花源安座。
他顺手接过宫人奉来的热饮，喝了一口，就迫不及待地朝着顾平生看过去，一双眼睛闪闪发亮，“阁下便是顾平生顾少侠吗？”
“果然如朕所想的那般，是这世间一等一的伟岸男儿！”
大概是云镜加持在顾平生身上的英雄侠客的滤镜糊了他的眼，不然也不可能对着顾平生这种无论如何都称不上强壮的身形说出这句称赞。
对于自己这侄儿对顾平生仰慕再清楚不过的长公主心知有小圣人在，自己先前的试探怕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于是长公主迅速改了态度，只见若无其事地调笑道：“圣人说的有理，芝兰玉树，朗月入怀，顾郎风采，自是令人心折。”
“只是顾郎君这般美男子，一直形单影只也未免太过可惜——”
“既然如此，”长公主的凤眸里笑意莫测，谁也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陛下可有心为顾郎君说上一门亲事？”
“啊？！说亲！”小圣人一愣，眼睛还没从顾平生身上离开，就被长公主抛出的这句话打得头晕脑转，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生于皇家的孩子，即使再单纯，也不可能不明白长公主这句话的意思。
云镜直播之后，大周所有人都有了相同的认知，那就是顾平生绝不可能为名利所动，哪怕是大周国师之位，也未曾留下他向着自己的理想轰轰烈烈奔赴的脚步。
而长公主的话，提出了一个新的方法，名利不行，那么家人可以吗？
成亲生子之后，顾平生这只无主的风筝就有了牵系他的线，哪怕他再决绝，以顾平生的性情，他能不在乎自己的妻子，不在乎自己的子嗣吗？
小圣人敬仰顾平生的侠义，但正因为敬仰，他才希望顾平生能留下来，活着留在大周，而不是在二十岁那年凄凉地死在一个雪夜。
他兴致勃勃道：“说亲，有意思！朕长这么大，还真没替人说过亲呢？”
“不过朕会努力的，”他的目光转向顾平生，自顾自笑道：“顾少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和朕说说吧，朕一定能找到顾少侠满意的小娘子的。”
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小声嘀嘀咕咕起来，“说到娶亲，最好当然是娶四姓女了，但这些望族的小娘子，气性向来极高，要是给顾少侠气受就不好了。”
“其实咱们家也有不少未嫁的小娘子，但是……”
悄悄瞥了一眼长公主，小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
有武皇和长公主做榜样，皇室小娘子的气性更胜四姓，起码还没听说过出家的四姓女有养面首男宠的，但他们皇室那些姑奶奶，听说不养个男宠都不好意思出门。
“其实书香门第也可以，”小圣人在自己的脑海里挑挑拣拣，“门第无需太高，但出自书香之家的小娘子定然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就可以为顾少侠红袖添香，夫妻之间肯定有说不完的话。”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小圣人又飞快地否决道：“还是武官之家更为合适，顾少侠乃是天下绝顶的剑道高手，娶位英姿飒爽的佳人，也是天作之合。”
小圣人嘀嘀咕咕，平婉儿毫不怀疑，短短几息的时间里，脑海里关于顾平生未来妻子的想法已经写成了一丈长的纸。
长公主不动声色地侧耳倾听着小圣人的嘀咕，一边望着顾平生，温声询问道：“圣人如此盛情，顾郎君意下如何？”
貌似尊重的问完这句话后，她又笑眯眯道：“心中可有心仪佳人的模样？”
“没有也不要紧，”长公主大度道：“这世间灵气，尽数汇聚于大周，自有小娘子能让顾郎君心动。”
“对了，”看着神情淡然，有心拒绝的顾平生，长公主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又漫不经心地加上了一句话：“本宫好像听闻，裴家的裴五娘就对顾郎君颇为仰慕？”
“顾郎君可有心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