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第 98 章
“原来是这样。”严悔生还没有笑完, 一道清清泠泠中含着笑意的青年声音便如一阵春风般突然吹拂而过,“难怪我怎么研究,都研究不出那银骨鱼有什么问题!”
“谁, 谁, 谁在那里——”严家人一下子就乱了, 尤其是熟悉顾平生音色的严悔生等人, 眼前分明躺着两具尸体,一具属于顾平生,一具属于赵晓。
那他娘的这道和顾平生声音一模一样的人究竟从哪里冒出来的?
“出来!出来!”严悔生转头四望,色厉内敛, “别他娘的装神弄鬼,老子不吃你这一套!”
严家人你看我我看你,神色也畏缩起来。
明明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所处之地也是自己熟悉无比的家宅, 但他们却恍如置身于深夜的荒郊野外一般, 心里没有半分安全感。
“出来?”青年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浅淡笑意,“该出来的应该是你们吧!”
什么意思?
严家人都是一愣, 什么叫该出来的是他们?他们不就在这里吗?在顾平生和赵晓借住的房间里吗?
不对——众人的神情恍惚起来, 他们在……他们在……他们究竟在哪里?
忽然, “铮”的一声, 清脆悠远鸣响炸裂在每一个人的耳旁, 打断他们的自我怀疑, 这声音犹如从遥遥天际传来, 又仿若自山巅苍雪而生,带着飘然于世的清绝。
“这是?”严悔生面露震撼之色, 疑惑地问。
“是剑鸣,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敬慕与一丝决然, “不平剑的剑鸣!”
伴随着这一声铮越清然的剑鸣,恍然间,严家人眼前的场景犹如琉璃一般倏然碎裂,“顾平生”和“赵晓”的尸体瞬间化作灰飞——
他们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忽然发现,原来他们竟然还在之前的大堂里!
就连位置,也没有半分变动。
而他们认为死透了的顾平生和赵晓,此时正一个屈膝意态潇洒地坐在房梁上,一个长身玉立地站在他们的面前,冲着他们微微一笑。
顾平生膝前横放着一泓宛如秋水的长剑,正是他那柄名垂青史,让天下贪官污吏闻之丧胆的不平剑。
之前他们听到的剑鸣,想必也是出自此剑。
“我这一招‘叩月莲台’用的如何,诸位可喜欢?”顾平生唇角微弯,像是询问售后意见一般,颇为殷勤地询问道:“若是喜欢,再来一回怎么样?”
身为剑仙吕祖的徒孙,哪怕只是支脉,顾平生也从不缺少剑法来练,出师之前,他便身负多门剑法绝学,而自转战诸国之后,更是到了信手拈来都是绝招的境界。
但唯有这这一招“叩月莲台”,自学会之后,他几乎从未用过。
莫其妙传授这一招的时候就曾叮嘱过徒弟,“世人多有不愿让外人知晓之事,君子不窥人私,‘叩月莲台’直指本心私欲,用之,需慎之再慎,切记,万不可因一己私欲动用此招。”
“人心惟危,道心唯坚,”顾平生当时许诺道:“徒儿必不负师尊之托!”
可当他踏入这个村子的时候,明明一切看起来无比正常,人和事都合乎情理,寻不出任何破绽,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平生却忽然有了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
仿如自己正置身于万千剑锋之上,又像是行于绝巅悬崖,一个不慎,就会坠入深渊,死无全尸。
本体虽然已经为他规划好了结局,但顾平生还是想再活久一些,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知道,一旦他死了,有人会伤心,天崩地裂一样的伤心。
所以,近乎本能的,在遇到可以说是热情到几乎算是正常中最不正常的严老七的时候,顾平生就把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而后更是不惜违背对师尊许下的承诺,动用了两次“叩月莲台”,昨日一次,今日一次,为的,就是试探出严老七等人的真实目的以及底牌为何,以求最大限度的避开死局。
毕竟——
顾平生微微一笑,转而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在本体为他设计的不得不死的时刻到来之前,他还是想竭尽全力多活一些时日的。
过一日,算一日,能多活一天,就多做一些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举手之劳的小事,对他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不过既然已经破了戒,顾平生对剑法的研究欲发作,便不自觉地想知道更多关于“叩月莲台”的信息,而眼前的严老七等人,不就是极好的实验对象吗?
不对,顾平生心想,应该叫他严悔生。
严悔生这个名字他倒是听过,几十年前,严悔生是中原武林有名的高手,以毒出名,一手毒术独步天下,少有人能敌,但听说后来得罪了人,被人一路追杀,此后就销声匿迹于武林之中。
没想到,他竟然是换了个身份,隐居在这样的乡野之中。
真是能忍啊!很难想象,一个武林中声名绝顶的高手,是如何适应贫穷又闭塞的乡野生活,把自己活成现在的严老七的。
以顾平生的眼力,自然看得出严悔生等人不是临时换了身份在这里设伏,他们的气质没有一点格格不入,因为他们本就是这严家村的村民。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颗颗暗子,上头的主人不启用他们的时候,他们便是老实本分的普通村民,一旦上头有令下达,他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死士。
顾平生心头闪过的念头极多,但现实里就是一瞬间的光景。
严家人本就对顾平生畏惧颇深,如今看着完好无损的顾平生和赵晓,又加上“叩月莲台”对心理防线的穿透,一个个都吓得快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心情分辨顾平生究竟说了什么?
下一秒,“扑通”,“扑通”……接连不断的“扑通”声响起,站在严悔生后面的严家人跪了一地,一边下跪一边连连磕头痛哭流涕地求饶,“顾少侠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们都是被人逼的啊!”
尤其是之前被严悔生推出来去试探顾平生的妇人,哭得尤为大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边哭还一边扇自己耳光。
大堂里哭声一片,弄得顾平生和赵晓才像是逼迫他们的坏人一般。
到最后,整个大堂里,能维持住自己的骨气,没跪下也没求饶的竟然只有严悔生和扮演他长子的那个男人。
“求饶?呵呵,”赵晓看着这群严家人冷笑道:“现在想到要求饶了!”
“我和平生今夜若是死于此地,又能到地下向谁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