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傅云峥听见余鹤讲英文,眼中浮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余鹤一瞧博云峥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明白了他的意思,在特普桑达看不见的角度,余鹤用拇指在傅云峥手臂内侧轻轻一捏,示意傅云峥配合他。
余鹤口中继续用英文说:“求你了。”
傅云峥摸了摸余鹤的脸,用英文回答:“宝贝,这件事我们回去再商量。”
这话一语双关,说给特普桑达听的意思是他们要回去商量是否继续捐款,同时也是在暗示余鹤,他也看出来特普桑达不对劲,但要不要继续查这件事得回去再商量。
余鹤不觉得有什么可商量的,这人都撞到余鹤手边了,余鹤根本没法装作没看见。
他抬起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傅云峥,再次哀求道:“傅先生,求你了。”
傅云峥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朝特普桑达微微颔首作别:“会长,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了,再会。”
特普桑达赶忙上前,双手合十和傅云峥道别。
一个人心中有多少欲望,身上就有多少破绽。
余鹤并不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但当他扔出‘捐款’这个诱饵后,居然清晰地观察到特普桑达身上那种隐秘的焦急。
傅云峥牵着余鹤往门外走,同时低声呵斥余鹤:“你捐的已经够多了,勋章也得到了,还想干什么?”
余鹤做戏做全套,故意和傅云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没听会长说吗,最近是雨季,穿山甲被迫下山躲雨,我们应该多捐一些钱,帮他们多安装几个红外相机,穿山甲就不会被人随便捡走了!”
傅云峥说:“你知道蒲山多大吗?穿山甲的行迹在野外本就很难捕捉,你就是安一百个相机,也不见得有一个能拍到穿山甲下山!”
没有人再比余鹤更会演一个飞扬跋扈的小少爷。
余鹤扬声道:“那我就捐一千个!一万个!我有钱!我捐我自己的钱!”
傅云峥沉下脸:“你有什么钱,还不都是我给你的?”
这句话非常损害一个成年男子的面子。
余鹤顺理成章地恼怒起来,他扭脸看向特普桑达的,对特普桑达说:“副会长,我明天就带着支票来,我真的有钱!”
傅云峥和余鹤一唱一和,把特普桑达完全绕了进去。
特普桑达是想要这笔钱的,无论他究竟和市场上来路不明的穿山甲制品有没有关系,这笔捐款对救助协会而言都很重要。
但特普桑达却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余鹤和傅云峥在他面前吵起来,都没有说一句劝解的话。
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余鹤还想说些什么,傅云峥却很强硬地拽着他往外走。
余鹤只来得及匆匆和特普桑达说了一句‘明天见。’就被傅云峥推回了车上。
傅云峥打开车门,一把将余鹤推进去,而后从另一边上车,同时吩咐保镖回酒店。
车辆后座,余鹤没心没肺地靠在傅云峥身上:“你凶起来还挺帅的。”
傅云峥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大概率是救助中心里有内贼,偷里面本应该无害化处理的穿山甲制品卖。”
余鹤:“???”
他还没开始推导,怎么傅云峥哪儿就给出结论了?
他和傅云峥答的是一张卷子吗?
这人作弊吧!是不是开挂了???
余鹤歪头看着傅云峥,第一次想用‘多智近妖’这个词形容傅云峥。
余鹤目光灼灼,想什么又全写在脸上。
傅云峥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一声:“救助协会偷偷卖珍稀动物遗体的事十年前就有了,一点也不新鲜,更有甚者......”
更有甚者故意延误救助时机,可以造成珍稀动物死亡,就是为了增加死亡数量。
在救助中心,所有人都只会关注还活着的动物。
死掉的动物会很快进行无害化处理,每个救助中心负责这件事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要钻空子非常容易。
没有谁会刻意去查死掉的动物到底有没有被烧掉。
余鹤恍然大悟:“对,那个药贩子说,这批甲片的来路很干净,我之前看蒲山救助会的宣传册,他们采购了高温气秒炉,专门用来无害化处理穿山甲制品。”
在善款富裕的情况下,救助协会也会收购穿山甲制品,减少穿山甲制品的流通。
倘若真是救助协会出了内贼,这一手卖一手买,慈善款从公账最终都流向个人口袋。
傅云峥点点头:“一斤几十美元的穿山甲全买了能赚多少钱,看来富商们的善款,才是他们源源不断的财路。”
在蒲山救助协会统一接管民间的穿山甲救助中心前,民间机构各自为政管理混乱,经常出现因设备落后,治疗不及时等问题造成穿山甲死亡,多次在年度评估中定级为次等。
等级评定不仅关乎政府拨款,也是慈善家们捐款时最常关注的依据。
环境差、评分低、捐款少成为恶性循环,救助协会一度陷入困境。
直到一位缅北当地的慈善家出手,出资将所有的救助中心整合重改,而后亲自飞往各地募款,最终将救助中心改建成现在的样子。
高端宠物医院般的救助中心吸引了大批慈善家捐款,在政府拨款中也总是能博得头筹。
穿山甲救助协会几乎成为最阔绰的救助机构。
如果真的是机构内部出了问题,那到底是从哪一环开始腐败的?
余鹤说:“可这都是咱们的揣测,咱们没证据啊。”
傅云峥看向余鹤:“你还真想把这事儿查下去?”
“当然了,我挣点钱多不容易。”余鹤把荣誉奖章扔在桌子上:“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破奖章,我捐的那些钱能买一火车这玩意。”
傅云峥说:“好,这事儿不给你个说法,你回国也天天惦记,
不会消停。”
余鹤单手托腮:“还是傅老板了解我。”
傅云峥把桌面上的奖章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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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们既然敢私吞善款,账面肯定是做过的,浮皮潦草地查只会打草惊蛇。”
所以就算觉得特普桑达有问题,也不能从他开始查,一下子铲到特普桑达身上去动静太大,势必会引起后面人的警觉。
大鱼一下子捉不住,搅浑了水反倒不好。
不如先捞条杂鱼,再顺藤摸瓜,从下往上拽一个个拽出来。
比起善款被人贪墨,傅云峥更在乎那些被救助的穿山甲到底是真被放归山林了,还是成了谋骗善款的流通货币。
余鹤很聪明,不等傅云峥说完就明白过来:“你是说那个药贩子?”
傅云峥轻勾唇角:“余少爷真聪明。”
余鹤双手抱胸,慵懒靠在藤椅里:“还有更聪明的呢,我要从黑市里找一只穿山甲,一只腹部有铁丝勒痕的穿山甲。”
蒲山市常年敢收卖穿山甲的商贩统共就那么几家,倘若昨天和救助中心一起放归的穿山甲又流入了市场,那势必绕不开经常合作的几个老卖家。余鹤倒要看看,那些穿山甲是真的回归了山林,还是转头就被其他人‘捡走了’。
傅云峥对此表示认同:“我们可以在缅北留一段时间,但一切交给警方出面,他们查成什么样子就是样子,不准钻牛角尖更不准冒险,听见没有?”
余鹤中食二指在额角一点而后轻轻扬起,向傅云峥行了个军礼:“遵命,长官。”
*
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
警车中,当地警署的署长用缅语向傅云峥解释:“那个药贩子叫做李文泰,他是华国人,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实在不好贸然进入华人街抓人,而且还要协调华国大使馆,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傅云峥扶了下左耳上挂的同声翻译器,没说话。
翻译器翻译中传译过来的中文很奇怪,余鹤发现自己居然听不懂翻译过来中文什么意思,不得不摘下翻译器调低语速。
傅云峥跟余鹤说了一遍署长的意思:“抓李文泰没用,他是华国人,就算抓了也很快会由大使馆介入,他们没有权力审讯李文泰,而且缅北警察进华人街抓华国人的事比较敏感,没有绝对的证据不好做。”
余鹤不知道傅云峥跟他说的是‘解读版’,还当是他的同声翻译机出现了问题才吞掉这么多有效信息,他顺手摘下耳机,问:“那个缅北人呢?”
署长回答:“他叫阿坤,是一家高利贷公司的打手,他弟弟有白血病,经常从李文泰那里买仿制药,算是会相互帮忙的熟人。”
傅云峥剑眉微敛:“署长的意思是,阿坤不是专门倒卖穿山甲的,他不知道上游是谁?”
署长嘿嘿一笑:“是这个意思。我们的线人说,穿山甲的事和阿坤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替李文泰站一回场子。”
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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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峥在余鹤耳边将消息复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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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坤的老板应该是和警署关系不错,所以警署不想把阿坤扯进来。”
无论大事小事,遇见事先把困难摆出来几乎成了通用的万金油,这样将来解决了更显得他们用心,解决不了也能免遭责难。
傅云峥见惯了这种官僚主义的作风,余鹤却没见过,还以为这事真很难。
余鹤打生下来就不是迎难而上的性格,他今天起了个大早,原本以为能在车上看到什么精彩的抓捕现场。
结果药贩子李文泰是华国人不能抓,打手阿坤是关系户也不能抓。
实在没什么意思。
余鹤破案的热情大幅度下滑,他问傅云峥:“现在还赶得上回国的飞机吗?”
傅云峥看了眼表:“赶不上了。”
余鹤靠着车窗,满脸索然:“算了,今天也没昨天那么生气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国吧。”
署长哪儿能想到他两句话就敲响了余鹤的退堂鼓,说得余鹤都想回国了,这怎么行?
华国的傅氏企业虽然早就撤出了缅北市场,但仍在缅北多家银行持有股份,傅家当家人的影响力摆在这儿,又在救助中心足足捐了几千万美元。
署长想借傅云峥的影响力把这件事查透,把重拳打击穿山甲贸易链作为一桩耀眼的政绩,绣在自己履历上。
现在傅云峥怀疑穿山甲制品流通链上存在监管漏洞,提出调查,要是让自己两句话打发回国,这消息要传到国际上,任谁听了不觉得是警方有意包庇,往后谁还敢往缅北捐款。
那缅北成什么了,全亚洲最大的黑货流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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