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三脚金蟾常被人雕刻成风水摆件, 摆放时方向有一些讲究,最好是口朝外,这样能更好地将财气吸入腹中, 为纳财之意。
程煦家这只瓦片金蟾, 蹲在屋顶,口大张, 纳的是四方之财。
同样具有纳财寓意的风水摆件, 还有葫芦。
刚才祝微生下车时观察过, 程大伯家的房屋格局, 左边小于右边,屋子两边有圆形弧度的花台。对风水布局十分了解的祝微生不需要再从上方观察, 就知道程大伯家的房屋整体呈葫芦样式。
而整个葫芦口, 朝向正好对着程煦家, 以及屋脊上趴着的金蟾。
此时在祝微生眼中, 沈健和程煦身上的财气正缓慢地被金蟾吞入腹中。而且程煦身上财气流失的同时还伴着一点被抽离的生气。二气被金蟾吞食后, 眨眼间又从它身上溢散出来, 飘向程大伯家,最后隐没其中。
金蟾只纳财, 本不该吞活人生气,而且纳财本也是随缘。但现在的情况分明是只要进入程煦家的人, 身上的财气就会被金蟾强行吞食,程煦更会不停流失生气,全部渡给程大伯一家。
可以看出,这个夺他人财气的风水阵法影响的是所有出现在瓦房里的人, 并非目的明确地针对某一个人。
但程煦的家, 旁人就算来了待的时间也有限, 只有长期住在里面的程煦一家受的影响最大, 身上的财气是属于常年被吞食转移的状态。所以虽然夺财气的阵法本身没有刻意针对程煦一家,但却是布阵的人有意为之。
这种情况,只要程煦一家搬出屋子,夺财风水阵也就对他们失去了效用。这也是为什么在程煦晕倒发生之前,祝微生只看出程煦财帛宫黯淡,没有其他异常的原因,只以为他天生运势如此。
再说生气的流失,因它只表现在程煦身上,说明程煦是被特意针对了。能在相隔千里的情况下使程煦晕倒,必定是有人将他的生辰八字和某个阵法相连了。
也只有这样,程煦的面相才会有所显现,被祝微生察觉。
“那老程这大伯也太恶心了吧!”沈健一听连他一个外人身上的财气都在流失,忙拉着程煦后退两步,“偷了别人的财气和生气,还要在别人面前装大好人。”
从听到祝微生说自家财气都飘去了大伯家后,程煦就心绪如麻。
他虽然年轻,但不蠢,想起过去种种,艰涩道:“不这样,他怎么让我父母感恩戴德,听他的话留在家中呢。”
程煦说,他家当年买了房子后,就一家都搬去了城里,程大伯主动表示可以帮忙照看房子。现在想来,就是在初二那一年的春天,他们回村扫墓,在老家住了三天后,刚回城里,父亲的生意就出了问题。
此后就像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问题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家里赚来的钱陆陆续续地都赔了出去,房子也卖了。等他们一家带着还没彻底还清的债失意地回到村里时,发现大伯家的房子焕然一新,还添了新车。
之后程煦的母亲留在村里种地,父亲继续试着做生意,但每一次都是失败。他们家越来越穷,但大伯家越来越好,很快就把才修没两年的房子又推倒修成了大别墅。
在这期间,大伯多次主动借钱给他父亲,说让他东山再起,但最后的结果和之前一样,赔钱加又欠一屁股债。
父亲赔钱也赔怕了,认命地回村和母亲一起种地。
大伯又主动出钱,帮他们包下村中一片果园。
但果园的经营也很不顺利,每到果子成熟收获时都会出问题,不是连着下雨影响收成和品质,就是出货的路上翻车果子摔坏……反正就是遇到各种状况,一年辛苦,连本钱都赚不回来。
程煦说今年年初的时候,他父亲本来准备把果园转手出去,出去打工。但最后被大伯劝住了,大伯说他的果园明明打理得很好,现在放弃,那之前的心血就都白费了。人不会一直那么倒霉的,大伯让他父亲再坚持坚持,说不定明年就时来运转了。
被这么一劝,加之他父亲觉得就这么放弃也的确可惜,就咬牙坚持下来。
如今果园里一批橙子马上就要到收获采摘的时间了,程煦每周都和家里通电话,知道今年果子品质非常好,已经有果商来看过,签了一批订单,家里对此抱有很大的期待。
但是如果祝微生没跟他回来,没人看穿他家屋顶的风水阵法,程煦相信,等到橙子开始采摘,一定又会出现这样那样的状况,导致他们家再度赔钱。
想到这些他们本不该受的苦难折磨,程煦心被人攥了一把似的难受。
赔钱倒也罢了,程煦咬紧牙根:“这些年我们家除了倒霉些,就只有我在两次重要考试时身体出了一点问题。但这回我们全家同时出事,我大伯难道已经不满足只夺取我们的财气,连我们的命也要夺了么?”
“你大伯家应该有人生病了。”祝微生推测,“医学手段没法治的那种。”
人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钱了之后又想身体健康。欲壑难填,尝到了不劳而获的好处,人性的下限受自身欲望影响几乎会滑坡似的下降,且没有尽头。
“报应!”听到是大伯家有人生病了,程煦心里总算痛快了一点。
程煦正想问他们家这屋顶该怎么弄,就听到程烨喊他们的声音。
程烨站在自家别墅门口,看着这边:“你们嘀嘀咕咕聊什么呢那么起劲,外面站半天了不累么?煦煦赶紧把你同学带过来,吃点水果。”
猝不及防知道自家的遭遇,程煦心里正不平静。他看程烨的眼神带了火光,本不想再搭理对方,但祝微生道:“也确实站挺久了。程烨说修屋顶的人下午过来,走吧,去吃点水果,顺便等一等。”
程煦只好勉强压住情绪,领着祝微生和沈健去了程烨家。
程烨家的装修偏欧式,但这欧式里面又混了不少中式元素。比如精致的欧式雕花柜上摆了个青松盆景,几十寸的大彩电旁边,供着一个神龛。
神龛上面摆了好几盘水果,香座里还燃着香,供奉位上安坐的却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个金色的葫芦。
程煦的神经绷了绷。
这个葫芦他这些年没少见,以前他从来没多想,现在看到葫芦,只想到了自家丢失的财气和生气。
祝微生向葫芦凑近,然后他被程烨拦了一下。
“怎么了?”程烨说。
祝微生直起身,“这金葫芦不错。”
“还行吧。”程烨只以为是单纯的夸赞,“葫芦、福禄,我爸上年纪了,就爱信这些。”
祝微生笑了下没再说话,和沈健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一本正经地吃水果。
吃了没几口,楼上走下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妇女,见着他们就哟了一声:“程煦回来啦,你身边那俩谁啊?”
程煦没碰水果,他现在哪有心情吃东西,听到这阴阳怪气的声音,理都没理。
“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礼貌,看到我居然连声大伯母都不叫。”中年妇女也就是程大伯母看程煦不理睬她,顿时生气,“这几年我们帮扶你家还少了?真是自己一家便宜占不够,还有脸带同学回来蹭吃蹭喝。”
祝微生吃水果的动作一顿。
当着他和沈健两个外人的面,程大伯母都是这么一副语气,以前在私底下,还不知道这样嫌弃过程煦多少次。
沈健狠狠咬下口中水果,用只有祝微生听到的声音说:“她怎么有脸啊?!”
“妈,你说什么呢。”程烨在旁无奈道,“跟你讲多少次了别说这么伤和气的话,都是一家人,什么占不占便宜的。”
说完自家妈,程烨又转头让程煦不要往心里去,“你大伯母这人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她人是好的,就是不会说话。”
以前的程煦每次被这么讽刺,都觉得无法抬头。但因为他们一家的确受了大伯不少帮助,所以一直忍气吞声,每次都沉默听着。
但现如今他知道,大伯母拥有的在他面前趾高气扬和对他各种指手画脚的底气,全部建立在他家的痛苦之上。
程煦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现在他忍不住了。
抬头看着程大伯母,程煦冷淡地扯了下唇角,“不会说话,难道还不会闭嘴吗?”
程烨顿时怔住。
程大伯母也愣了愣,似乎没想过程煦会还嘴。
下一秒她就怒了,冲到程煦面前骂道:“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你这么有骨气,倒是把这些年借走的钱给我还回来啊!”
程煦也站起来,他个头比程大伯母高,冷眼放低视线,“你们家的钱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
程大伯母一顿,然后怒道,“当然是我家辛苦赚的!程煦,你可真是个白眼狼啊!你高中学费大学学费不是我们家掏的?没催着你们还就真的以为不用还了?我就没见过你们家这么没脸没皮的人,一次次的有借不还,无赖成性了,你也就仗着你大伯还顾念着的那点兄弟情!”
程大伯母对程煦充满了不屑,对着程煦骂了又骂。
程煦笨嘴拙舌的不知道怎么回嘴,沈健这暴脾气想上去帮腔,被祝微生按下了。
他冲着门口努努嘴,“来人了。”
门外有人喊道:“程大嫂,捡瓦的师父来了,你们家是不是来个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