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自古以来, 产品经理与程序员之间的恩怨情仇就是各大IT公司喜闻乐见的段子。
常见的问题就是产品经理会乱提需求，比如“设计一款APP，可以根据手机壳的颜色, 自动选择颜色适配的手机屏幕”。
又或者是产品经理会乱改需求, 朝三暮四, 但是产品上线时间并没有延长。
如今联会为了上交所成立请来的程序员, 个个都是业内大拿，随便一位的简历拿出来都光彩照人，平均每人都参与过一个国字头的项目。
安夏这个年纪，又是个姑娘, 在“男孩逻辑思维比较强”的刻板印象下, 想让这些人听她的, 并不那么容易。
有些产品经理惹人烦的原因是他们不懂技术，不知道现在到底能实现什么, 就胡乱下需求。
完全懂技术的细节是不现实的, 但至少要知道大概的技术模型是怎样, 以及理解一些术语, 免得程序员还得解释半天。
安夏是一个负责任的产品经理, 她为了跟程序员好好沟通，努力学习过她所在时代的计算机编程语言。
但是现在用的主流编程语言是C语言, 还有Basic语言。
都在安夏的能力之外。
离正式开始工作还有一段时间，安夏决定提高一下自己的技术能力。
研究室的人们都很忙，张老师也有家有口的不方便。
“陆雪陆雪陆雪，有空吗？给我当家庭教师怎么样？费用从优！学生保证自律，主动学习, 保证心不累！”
陆雪直接甩过来两个字：“不行。”
“啊？为什么？”
“我现在是国家公职人员, 不能在外面搞兼职。”
安夏：“……”
“我有一个好主意, 不给钱，就不算兼职了。”?
安夏眨巴眨巴眼睛，嗯……主意好是好，就是怎么觉得这个条件应该是她提出来的，说话对象是不是有点错位？
免费的计算机家教就这么开始了。
刚开始一直在屋里待着，两人又被妈妈赶出去散步：“不要老是在屋里坐着，也不知道活动活动，到老了*&?%#&……”
别人一对年轻男女遛弯聊的是：“我的日记里……我们将来的孩子叫什么……你怎么总不给我打电话，你们领导不让吗……单位分房挑四楼……”
安夏和陆雪：“服务端……日志文件……父进程和子进程……pipe通信……数据链路层帧结构……”
说到兴头上，还会在路边坐下，别人是拉拉小手，摸摸头发。
他俩是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并时常因为一个逻辑说不明白，又匆匆赶回家去，打开电脑，直接演示。
安夏需要知道的东西基本上了解的差不多，项目正式启动的日子就到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安夏根据现在的编程逻辑很快拿出了一套设计方案和需求。
流程图、结构图和原型图放出来，资深程序员们看了又看，挑出了几个问题点，安夏都能一一解答。
除了基础的交易功能和查看上市公司信息功能之外，还有详细的K线计算和记录。
有人提出反对：“没必要吧，有实时金额不就行了？你放这么多数值进去，系统负担很大。”
安夏说：“股票交易跟买菜不一样，肯定要看看这个股票的以往表现啊。”
“以往好也不能说明将来好啊。公司怎么样，看看新闻，看看他们的公告不就知道了，看以前的股票数值有什么意义。”
安夏笑道：“对，也不对，股票是投资者对公司未来信心的体现，这是股票的一种含义。还有一种是投机者，把股票当彩票买，根本不看基本面，单凭技术手段，把股价炒上去。”
“？？？”在场的程序员，没一个炒过股，他们完全不懂安夏在说什么。
投机？
这是个资本主义才会有的东西。
社会主义的证券市场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应该要扼制才对。
安夏列举了1986年静安营业部刚开始可以进行买卖的盛景，也说了自己差点被夹着钱的委托单砸到头的糗事。
“我有股票，我也见过很多炒股的人，对他们的需求，我自认还是挺清楚的。
投机对不对？当然最好不要，稳定第一，但是谁又能保证永远理智？”
安夏又列举了1929年的世界经济大萧条的起源。
“也许一开始事情根本就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人吓人，像滚雪球一样，最后就造成了雪崩。”
“国外在六十年前就成为了河里的石头，我们为什么不能摸着他们过河呢？”
安夏的话说服了部分程序员，最重要的是，说服了筹备委员会的领导，剩下的人，是不是服，那不重要，去做就好。
本来也不是逻辑上绝对不通，绝对不可能做出来，只是麻烦一些。
此时，最糟心的事情，莫过于……交易规则还没定！
你说急人不急人。
国家的法律法规一向是明年要执行的法律，今年怎么着都颁布了。
但是就连设定交易所的构想，都是去年年底才拍定的，拍定的当场又定了在1990年的12月一定要运行。
当时大家都是两眼一摸黑，上哪儿找人定交易规则。
没有交易规则，软件又不可能等着定了之后才开始研发。
安夏根据自己对证券交易规则的了解，先预设了一些条件，比如交易时间，委托价格和数量，以及涨跌停板的设置。
“怎么还有10%的设置？上次领导们去国外考察，没说还有这个啊。”
多设一个数值，就多一套东西要做，多出许多要考虑的东西。
安夏也不能跟他们说，自己肯定知道，于是就忽悠他们：“外国看起来没有涨跌停板，但是有熔断啊，短期涨跌幅超过一定的数值，就会停止交易，不是一样的吗？现在先做，留个口子，将来不管是哪种交易规则，咱们都能用，总比现在没开发，到时候再往里加新功能强。”
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以及……产品经理都这么说了，万一真的是这样呢，做吧做吧。
领导下来视察工作，发现并没有出现资深老员工怒怼年轻经理的事件，大家合作很和谐。
“小安啊，做得不错，你的协作能力很强嘛。”
安夏笑道：“哪里哪里，都是大家的功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感恩龚书记，这些套话都是安夏聆听了几次员工大会之后学来的，不然真不知道跟领导们聊啥。
项目一点点的推进，到了1990年的五月份，可算是要定交易规则了，安夏的预计的部分都成真了，除了夜间委托这一项太过超前，现在的电脑没那么大本事赶在晚上十二点之前清算完毕，还是只能到开盘的时候才能委托。
完工，交货，给领导们做模拟交易验收。
照安夏的意思，她来主讲整个项目的大框架，说到细节的时候，让几个程序员上来说说具体的操作和逻辑。
不是安夏不会讲，她是想给程序员也有一个露脸的机会，有几个人的业务能力确实蛮强的，她一说，他们就能理解，并且各种问题都能处理，绝对不会跟她说“这是你设计的有问题。”
让领导记住，总比写在纸上，跟一堆人挤在“研发人员：”的后面强。
然而，安夏觉得是机会的事情，程序员们避之唯恐不及。
你推我让，争相后退。
“不不不，你去。”
“还是你去，你熟。”
“这个模块全是你做的。”
“你完成的才是重点……”
他们的表现，就如同上课的时候，老师提了一个巨难的问题，所有人都低着头，绝不看老师一眼。
安夏摆摆手：“算了……我去讲吧。”
本来是好心想让他们露脸，现在感觉是在要他们的命。
一套模拟测试做完，领导们都挑不出什么问题，然后就是与各个证券公司的测试。
BUG这种东西就像幽灵一样，时不时会冒出来。
没完没了的测试，调整。
终于把交易所和证券公司搞定了，接下来还有投资者教育，总不能像古代结婚那样，到了开盘时间才看见交易系统长啥样吧。
此时全国都没有联成一片，想要做交易就必须去证券公司的营业部。
北上广深那几家拟成立证券公司的培训班挤了个满满当当。
每天一堆人去，第二天，这些人还想去。
第一天没挤进去的人，第二天也想去。
这事安夏特别熟，不就跟少年宫那回一样嘛。
她去各个证券营业部，向投资者推荐证券纯享版的《今天你赚钱了吗？》
，现在它不叫这个名字，叫《财神到》。
简单，直白，特别好记。
去掉了各种花里胡哨的小玩法，单纯进行证券交易。
除了基础操作之外，系统安插了各种黑天鹅事件，算是投资者教育，让他们领悟到什么叫做“一把全投进去，然后亏得底裤都不剩”。
所有的交易规则，都按照真实的交易规则执行。
第一批挤进证券营业厅想学习的人，都是用纸质委托单尝过鲜，见识过股票的涨跌。
能承受这些人都是这个时代先富起来的一批人，他们不是单位效益特别好，就是自己做生意发了财，身边不缺电脑。
《财神到》就直接放在证券公司营业部销售，售价199元，瞬间就被抢光。
很快，软件被盗版，出现在5块钱一张的软件堆里。
安夏在软件里夹了一个声明，无论正版用户还是盗版用户都能看到：
本软件中包含大量交易操作细节，如使用盗版软件造成信息缺失，从而影响您未来参与真正的证券交易，本公司深感遗憾。
购买这套软件的人，都是想将来参加交易的，并不是想真的看怎么假买假卖股票。
想这么玩的人，早就去解锁大富翁里的图鉴了，当然，盗版连图鉴都盗不全。
软件卖得这么好，其他公司自然也不会干坐着看安夏赚钱。
底层逻辑并不难，买来一张盘，玩两把，就能理解其中逻辑。
在他们即将推出的时候，《财神到》换了新包装，新包装上写着“创始人全程参与交易所软件的设计与开发，本软件与真正的交易系统完全一致。”
同时还配上了安夏的半身像和名字。
安夏是真的觉得这种设计好土，但有效。
其他公司的软件卖得再便宜，也不及名人背书来得有效。
消费者的心态很好理解：我又不缺这二三十块钱，万一你们开发的缺胳膊少腿，那我不是白买？
安夏占了一个最大的便宜，就是其他程序员都是各个单位调来的，各有公职在身，就算他们私下参与了软件开发，也不能用他们的名字来打广告。
她是独一份。
安夏告诉他们：“我们不仅要开发对普通交易者的，还要开发营业部。”
“营业部不是有系统了吗？”程序员不理解。
“不一样。有些人交易几百块，有些人交易几十万，需求不一样。”
安夏设计了新的产品模型，程序员们围在一圈，看得茫然。
“交易规则不是说，只能开盘以后才能提交吗？怎么能允许他们提前提交？”
安夏指着图：“对，开盘以后才能把订单提交到交易所，但是，本质上，还是由营业部提交，VIP客户，可以提交到营业部，一到交易时间，系统自动发出去。”
“你们想想，到了9点，才开始输价格和数量，发出去都几点了？如果9点一到，系统自动发送，连毫秒都不差，那不就比别人提交的快了吗？”
程序员们还是不理解：“就差这么一点，有意义吗？”
“当然有了，相同的价格，提交时间早的人先成交啊。”
“哦……”程序员们仿佛懂了，“就像抢购一样是吧？谁先排到谁先买。”
“对。”
现在的紫金电脑公司，人才比之前多了许多，有许多自学生时代开始在此兼职的学生，毕业后，拒绝了包分配，直接投入安夏这里，熟门熟路，到岗第一天就能马上干活。
除了程序员之外，终于来了美术设计和UI设计师。
安夏终于不用对着黑底红字的界面无语问苍天。
VIP交易软件还在开发中，安夏开始招聘销售人员。
时间紧迫，她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培训新人，她沿用了后世银行和各大券商的招人逻辑，除了当真天赋异禀的潜力股之外，其他人都是有相关背景的人。
他们只需要弄明白软件怎么操作，别的事情就不用安夏操心了，他们自有门路，各显神通。
交易软件有一个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获得各个券商的支持，让他们愿意让自己的客户登陆紫金软件进行交易，共享其中的交易数据。
现在只有安夏一家在做。
各券商只有“客户自己用软件报单”或是“客户填表，工作人员纯手工报单”两条路。
在软件上并没有其他选择。
安夏本来觉得卖软件这事完全没有问题，《财神到》不就卖得很好嘛。
但是销售员们带回来的消息，却不那么令人满意。
他们集体的反馈是：“这些证券公司都说怕病毒。”
证券公司因为要用交易系统，所以会找一些略懂电脑的人来操作报单。
这些人很多是原来公司里负责打字的文员转岗过来的，只会敲敲键盘，并不懂电脑。
她们知道世上有种东西，叫计算机病毒。
但是具体什么是计算机病毒，她们不知道，只知道会传染，比感冒病毒还可怕，碰到就中毒。
电脑病毒会导致数据丢失。
电脑病毒可能会乱操作电脑。
电脑病毒可能会让电脑死机，无法执行指令。
此时还没有“木马病毒”窃取数据，单是这几项问题，就让券商们足够害怕了。
在电脑上交易的，那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数据丢失？那是不是账户上有一百万的人，眼睛一眨，就变成零了。
乱操作程序？有没有可能本来想卖的，变成卖出。或者明明什么都没干，就被迫买入了不想买的股票？
思来想去，越想越害怕。
安夏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想卖个软件，还得跟客户先讲计算机网络原理基础。
销售人员再次出发，带着新学来的知识，还有紫金杀毒软件。
“要是实在说不通，就跟他们说，这个软件就相当于疫苗，只要发现病毒，就会杀掉。”
销售员们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说服民生、海通、华福三家大头同意使用紫金交易软件。
交易软件本身不要钱，但是只能绑定一个账号，使用者需要交给紫金公司五千元的服务费。
证券公司内部都觉得这个订价过于离谱，不就是稍稍早那么一丁点下单吗？
不就是不用跟其他散户在下面挤着排队吗？
五千元？这也太吓人了吧。
距离交易所真正的开始运营还有半年时间。
原本应该什么都没有。
人们应该还在继续用委托单交易。
但是安夏的出现，让交易软件的出现提前了几年，深市领导一琢磨，决定继续保持深市敢为天下先的设定。
深交所率先开门，所有营业部都要通过交易系统进行报单。
股民们兴奋了，交易的人除了深市居民之外，还有许多外地人赶过去。
证券营业厅门口站满了人。
各大企事业单位人员根本就无心上班，有些单位在上班时间，整个大楼就只有一两个人在工作。
与股市的高热相比，是紫金交易软件并没有那么受欢迎。
营业部的人并不关心那个软件是什么，他们整天应付人山人海的客户都来不及，哪有空介绍那个。
销售员支个小摊给客户介绍，客户们也不以为然，觉得钱和委托单，当然是递到柜台里面，由公家的人来操作最安全。
交易所试运行三天了，证券营业部里还维持着老一套的操作方式：
一群人拥挤在柜台前，无数只手争先恐后往柜台里塞委托单，工作人员满头大汗，手一刻不停地向交易所报送单据。
销售员看着股票这么红火，可是他们的软件至今没开张，心里特别难受。
尽管安夏给他们的底薪不低，但是面子上实在过不去。
安夏也不着急，就让他们观察营业厅里有没有大户人家，以及这些大户人家有没有因为交易不及时而痛失机会。
“他们，就是你们的目标客户。”
这种人自然是有的，尽管这些大户都是各个证券公司的贵宾，但是贵宾多了，也得排个先来后到啊。
有一天早上，某个营业厅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有一位大户，想要卖出二十万元的股票。
还没开盘，他就已经将委托单递到了柜台。
时间一到，柜台里的工作人员第一个处理他的委托单，还在敲的时候，价格是他想要的价格，他不断催促工作人员快点打单。
但是等敲完数字，发出去之后，价格已经比他预期的价格下跌了一些，没有成交。
他急等着这笔钱要用，所以一定得卖出去。
不得不比预期亏了两千多块钱，才抛掉。
在平均工资一两百块的1990年，就算是有钱人，也会为两千块肉痛。
他在柜台大声指责工作人员手脚太慢，工作失职，都是因为按数字太慢，才会导致他交易失败。
现在还在交易时间，营业部经理赶紧把他拉到旁边道歉，表示会提高柜台工作人员的业务能力。
他还是很生气：“你们要赔偿我的损失！否则我就转户！”
大财主要转户，这还得了，营业部经理赶紧百般恳求。
关于赔偿问题，两边拉拉扯扯，好不容易达成一致，一直到送走气呼呼的大户出门，营业部经理这才松了一口气。
围观了全程的销售员凑过去，对相熟的营业部经理说：“要是让他用紫金软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一开盘，马上自动报单，就算是用脚趾按键，都能开盘即报。”
“哎！！！”营业部经理此时才想起，那个放在角落里的那个广告牌。
本来证券营业部认为自己只是代销机构，那个软件爱卖不卖，现在他们发现原来这个软件真的有很大的好处。
他们把之前交易就非常频繁的客户名单列出来，交易量前几名的，直接赠送全年的紫金交易软件使用权。
排序靠后的，可以由他们自己选择要不要用，如果用的话，营业部给一部分的补贴。
大户们刚开始不屑一顾，然后就发现……真香。
除了能在开盘之前就挂单之外。
信息也比大厅得到的快。
在楼下的散户厅，只能看到同一个股票的一个价格，也就是即时成交价。
但其实还有人出不同的价格，想要交易，都在后面排着队呢。
在紫金软件上能看到五档价格。
就算一单不成，也知道下一单应该出多少合适。
当局面打开之后，紫金软件的销量瞬间暴涨。
除了它确实好用之外，也因为炒股的人真的手上都有钱了。
被称为“老五股”的深市最早交易的股票，涨得最少的涨了129%，最多的涨了175%。
而且是每天都在涨，就没有跌的时候。
许多人本来还在观望，涨了一个月之后，所有人都红了眼，他们到处借债，就为了买股票。
安夏三百万块钱买到的深发展，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千多万。
要卖吗？
安夏算了算日子，觉得差不多要到头了，她记得有一部电影叫《股疯》，说的就是九十年代初炒股崩盘的事情。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点，但是根据她之后的心得，一旦什么东西过热了，政策调控就一定会到。
一旦把股民的信心打下去了，想要再抬上去，就没那么容易，起码得要三四年，A股出了名的靠政策，公司好不好真的不一定跟股票挂钩。
到时候起码要瘟好一阵子，太搞心态了。
安夏在62元的时候把手头所有的股票全抛了，居然都没把盘给砸下来，几乎是瞬间成交。
由于政府的调控政策，大家都觉得市场上会缺股票，安夏抛出的股票如及时雨一般，热情的股民抢着接盘。
此时深股的交易规则里甚至还不需要交纳印花税、入息税和个人调节税。
等安夏卖出第五天，深市有关部门才下发通知，宣布股票交易新增三大税。
按理说，增加手续费会打击交易的积极性。
可是1990年实在太疯了，股票的价格居然还在疯涨。
连妈妈都在遗憾：“你要是再迟一点卖就好了，每天都涨一套房。”
安夏态度很豁达：“见好就收吧，哪能一定站在最高点呢。”
伴随着股市的狂热，紫金软件的客户数量也在不断暴涨。
五千元一年的服务费，无数人眼睛都不眨，直接交。
安夏还定了个“交三年，送半年”的优惠政策。
这下子更不得了。
紫金电脑公司的收入直接飙过2亿。
忽然有一天，安夏接到深交所来电。
安夏的第一反应：“啊？不会是叫我补税吧？我卖的时候还没有执行这个法令呢。”
与对方通话后，对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当时开发的这个交易系统，可以调整涨跌幅的吗？”
“可以啊。”
“我们打算把涨停板改到1%，跌停板改到5%。”
这也太刺激了……原来设定的涨跌幅是10%，100块钱一天就能赚到10块，现在变成只能赚到1块钱了。
安夏觉得这是对股市的致命打击。
打击了变形金刚的某报，在这一时期又发表了《深市股票狂热，潜在问题堪忧》文章，有领导认为应该直接把股市关掉，现在这么多人不劳而获，这是资本主义私有化的代表，与我国的国情不符。
涨跌幅调整完毕后，安夏觉得股市差不多走到头了。
然而……它居然还在涨……
本来觉得股票与己无关的程序员们都心动了，他们自己设计的程序里有无数意外事件会导致股票下跌。
主角倾家荡产的凄惨图片他们全都见过。
但是，他们觉得游戏里的逻辑是按国外来的。
我大A股自有国情在此，太邪性了！
管你出台了多少政策连续打击，它居然还在涨！天天涨停！就问你服不服！
有数学好的不用笔就已经算出来，按现在这么涨下去，到明年，深发展就能涨到一千块钱一股。
就算紫金电脑现在给他们开的工资已经过了六百块，还有各种项目奖金，季度奖、年终奖、各种过节费、福利补贴之类的。
但是，股市它不一样啊。
周一投入一万块，周六就能稳赚五百！
一个月下来能赚到两千三四百块。
还不影响工作。
工资赚一份，股票赚一份，它不香吗！
在工作之余，紫金电脑公司里也飘荡着股市的味道。
甚至有人也开始在上班时间偷偷溜号，去营业厅看股票。
安夏发现这件事后，马上召开全体大会。
她说得很直接：“股票是投资，有涨就有跌，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跌下来。”
“如果你们想炒，没有问题，第一，不要影响工作，第二不要借钱。
你们自己都看见过我们游戏里亏光了钱的场面吧，告诉你们，那都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1929年大萧条之前的欧美人，就跟现在一样，全民疯狂，借钱炒股，都觉得永远不会亏！然后呢！跳楼的跳楼，卧轨的卧轨，打了一次二战才算把这事给平了，现在亏钱的话，我看三战是打不起来的，千万不要借钱。”
安夏如此苦劝，是因为她亲眼见过炒股亏了四千万的同事整天坐在办公室里黑着脸，看谁都不顺眼。也听说过各种上天台的传说。
她知道自己公司里的人都是业务骨干，她可不想自己公司里冒出一个借钱炒股亏到精光然后跳楼的事，影响心情，不好好干活也不行。
安夏的话，让原本有心借钱拼一把的人又怂了，犹犹豫豫中，他们只投入了一两个月的工资。
投了一两个月的工资，也会时不时的关心股票信息，上班又没法关心，一个个中午都无心午休了，一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赶到证券交易部看大盘。
为了能提前挂单，不影响下午上班，程序员甚至买了紫金交易软件，戏称为“工资回收计划”。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都说投资不是赌，但那也得是看在哪。
大A股，就是在赌。
深市的领导重拳出击，涨幅从百分之一，调成了千分之五，一百块钱只能挣五毛了，印花税从单边收取，变成双边收取，再加上严厉禁止干部炒股。
市场信心开始下跌，不仅如此，谣言四起，传说还要增加各种各样的税。
疯涨的股市，终于冷静了下来，下跌了20%后，止住跌势，然后进入平和的状态。
紫金电脑公司里的员工们纷纷庆幸听了安夏的话，没有真的借钱冲进去，不然现在心态肯定崩了。
当上交所正式成立，股票交易又回暖的时候，紫金公司的员工们已经领悟到涨跌无常的道理，心态比从来没炒过股的人比，平和了许多。
股票在涨，紫金交易软件也在涨。
安夏最着急的莫过于——真正意义上的互联网怎么还没好啊。
听说四月由科委已经立项了，正在中科院、清华、北大搞试点。
没有互联网，她擅长的事情就得再等一等，还得跟着单机过日子。
公司里已经有了几个成熟的项目经理，他们对各个单位进行调查，主动挖掘需求，大家的工作都干得有声有色。
有一天，有一个项目经理从外面调研回来，笑哈哈地向大家说起自己今天的遭遇。
“我去了农大，本来是想问问他们植物系对自动浇水，自动调整光照有没有需求，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蔬菜对咱们没兴趣，旁边来串门动物系的人倒是兴趣不小。”
一众人也跟着“哈哈哈”：“忽然从素的变荤了。”
他继续说：“他问咱们能不能设计一个用来配比饲料的电脑。”
“你怎么说的？”
“当然能啦！只要给钱，咱们有什么不能做的，再说，不就是配方吗？咱们原来给牡丹厂的棉纱配过棉，不也是差不多的原理嘛。”
一个新来不久，名叫严和平的程序员转过头：“听起来，像单片机？”
“对，就是单片机，咱们之前配棉的也是。怎么？你想做吗？”
“嗯，我在大学学的就是单片机，相比PC程序，我更喜欢单片机一点。”
“那我先问问安总，她想不想做。”
安夏知道单片机，但是没什么太深的研究，她让严和平分析投入与产出比例后，觉得此事可行，便同意了。
严和平看来是真的喜欢单片机，天天一个人埋头苦干，时不时跑出去跟农大的人交流沟通一番。
比他做PC软件的时候开心多了。
做农业不会太有钱，但是……有吃的。
农大新设立的食品工程系，也很需要电脑帮助做配比，严和平索性一起接了。
自那之后，食品工程系动不动就搞出点奇奇怪怪的东西，拿到紫金电脑给大家品尝，然后填表。
酸奶、红肠、香酥鸭、烧鸡、冰糖蹄膀、鸭血豆腐果粉丝汤……一送就是一堆。
“啊！我的六块腹肌，变成一块了！”有人哀嚎。
“那你倒是把手里的卤鸡腿放下啊！”
“唉，吃完了再减吧。”
就在大家吃吃喝喝的时候，严和平以一己之力，做出了饲料配方电脑。
它的售价不贵，很快就行销全国。
对安夏来说，饲料配方电脑的收入与交易软件相比，就是一个点缀，他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严和平拿着一纸通知过来，放在安夏桌上：“老板，我们的电脑拿了个奖，您看您要去领吗？”
安夏拿起一看，原来是那款饲料配方电脑，不声不响地拿下了本年度的新科技金奖。
这个奖项的主办单位是机械电子工业部，是正经的部委，不是什么骗钱的野鸡单位。
“嗯，去。”
在颁奖活动正式开始之前，一群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在外面聊天，最近最引人注意的事情，莫过于股市。
一言不合就翻倍的涨法，让有些人心生向往，也让有些人觉得这是经济过热，是不对的。
安夏听见有两个同样来领奖的代表正在聊天：
“连电脑游戏都有炒股的了，真是赚钱从娃娃抓起。”
“你说的是不是《今天你能赚多少》？”
“不是，我家小子玩的是《财神到》，这是什么思想，满脑子都是钱。”
“要是这种投机行为这么容易就赚到钱，以后谁还会脚踏实地的认真工作。”
“你说那个开发软件的紫金公司，是不是就是为了赚钱不择手段？故意用游戏让那么多人学会炒股，要是学不会，他们也不会生出不劳而获的心思。”
安夏听了心里冷笑，这话说得，就跟那些完全不对孩子进行正规性教育的家长一样。
好像只要永远不提，孩子就永远是纯洁干净的白莲花，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就会拥有正确的知识。
想要多赚些钱，过得舒服是正常人类的追求。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早点正向引导。
那两个人看见安夏一个人站在旁边，便好奇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拿了什么奖？”
“饲料配方电脑，金奖。”安夏平静地回答。
其中一个做感慨状：“看看，这才是未来我们国家发展需要的真正的技术。像你们这样愿意沉下心来为农业扎扎实实做事的人不多啦。
现在好多人，都向前看，这种赚得不多的项目，他们都不愿意去做。”
安夏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一会儿，颁奖活动正式开始，工作人员请所有与会人员进入座位。
主持人念出“科技金奖获得单位，紫金电脑公司，获奖产品，饲料配方电脑，请紫金电脑公司的代表上台领奖。”
台下刚才那两人的表情有些尴尬。
安夏根本不在乎他们。
她今天会来，不是因为她想出风头，而是因为今天晚上的颁奖嘉宾是她想要见的人。
机械电子工业部，未来会变成工信部，是手机、电脑网络的主管部门。
就连霸气无双的“南山必胜客”某讯都在工信部的管理之下，工信部让他们的APP停更就得停更，要下架就下架。
在开辟政策空白的创新业务时，领导的一句话，就能决定这个创新是起飞还是暴毙。
虽然不知道这位将来是不是工信部的头儿，但一定能互相认识。
安夏决定至少先混个脸熟。
领导过来为安夏颁奖的时候，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好像参与了上交所的交易系统筹建？”
“对，您记性真好。”安夏笑道。
“是不是还有其他软件？我好像见过。”
“是，我们做了以游戏形式出现的投资者教育软件。”
“很好畜牧业是国计民生，很重要。金融也很重要，现代化的国家，不能没有金融！你们要继续努力。”
在台上说完了套话，等活动结束之后，安夏又直接找到他，询问起互联网的事情。
“我们公司已经基于局域网做出许多相关的程序，在我们本地的三所大学中测试，取得了一些成果。我想也许对NCFC项目能稍稍有点帮助？”
领导笑道：“你们公司的业务范围真广，我可以介绍你跟几位专家见个面，聊聊。”
“谢谢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