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 171 章
安夏在这边的工作没有什么难度, 主要是劝说这边的肉类加工厂再稍微多买几台加工设备,要么就多找些临时工。
厂里早点发货,客户早点确认收货,厂里早点拿到钱。
那可是钱!慢悠悠的发货, 什么时候才能把货款收到啊, 要是发货再这么慢, 明年别人就去买内蒙羊肉了怎么办?!
不行, 不能输给内蒙羊!
说是这么说, 买设备是要钱的。
于是,加工厂的厂长们思来想去,舍不得买设备,于是选择了临时工。
新疆人民向内地找临时工的传统比较悠久, 在棉花季,经常有乌泱乌泱的人进疆, 传说新疆中小学生都逃不开摘棉花的命运。
杀羊动刀子是技术活, 不过临时工总归能做到把切好的肉放进塑料袋,再用真空机过一下。
“中国货”的发货平台很快就正常流转起来, 发货速度是此前的几倍。
安夏的任务已经结束,但是她还是很在意飞机的问题,她很想知道,CJ6901号航班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气?仪器?人为?机械故障?
不可抗力原因她认了,如果是别的原因, 她还真的有点心理阴影。
由于飞机出事的时候, 高度已经降到很低,不仅保全了机上90个人的性命, 机上的驾驶舱语音记录仪很快就被找到。
安夏找了点关系, 打听到了原因。
这个原因让她惊讶万分, 机长听不懂塔台说的气压是什么意思,进行了错误的高度表调整,导致机长以为自己所在的位置,与飞机实际的位置,偏差了648米。
飞机连续两次提示“低于下滑道”,然后切断了自动油门,飞行员也没管它,而是去处理自动油门了。
最后警告系统连续发出“Pull UP”的警报声,录音里传出了驾驶舱里的声音:“啥玩意儿?”
“Pull UP”继续响,机长问“这是怎么回事?”机械员说“小心点”。
驾驶舱里四个人,没有一个明白“Pull UP”是什么意思。
安夏大惑不解,这是现在航空公司的平均水平,还是仅仅这家公司的脑子坏掉了?
在她的印象里,培养飞行员的价格高得惊人,也就战争年代才会有摸一两回飞机,会起飞就敢让人上天的这种操作。
听不懂英文勉强可以理解,听不懂高度是什么神奇的故事?
安夏在查最近空难的原因时发现,就在去年,南京也发生过一回事故,死亡107人,伤19人。
事故原因:机组人员忘记要把飞机的平尾调到起飞需要的角度,然后还企图让飞机起飞,结果飞机没离地,以起飞的速度直接冲出跑道。
“忘记……这也能忘记……”本来安夏坐飞机没什么心理压力,毕竟飞机号称比汽车安全。
再查,还是去年,桂林空难,遇难者都找不到了,只找到一个手掌。
空难原因:机械故障,而且,从几个月前,故障就没排除过,这飞机一直是带着故障飞行。
但是现在,她深深地感受到:航空公司们,从上到下似乎都很不走心啊。
公司层面,最基础的培训不到位。
飞行员心不在焉。
就连管飞机维护的人,也不像好好上班的样子。
此前安夏并不知道九十年代初的空难频率有多高。
现在她知道了,还知道了事故原因,没一个是不可抗力,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她决定坐火车回去……
四天四夜就四天四夜,买卧铺!
完成任务的陆雪也收到通知,建议他坐火车回来。
安夏本来想买软卧,但是陆雪说他只能报硬卧,上车补票又怕补不着。于是,安夏和陆雪两人一起买了硬卧车厢的票。
好久没有坐这么久的火车,安夏想起自己从家坐火车到深市进寻呼机链子的往事,十块卖一百块。
这笔钱让她买到了出租车运营牌照,然后卖出牌照的钱让她买了深发展……
正是因为那第一趟火车之旅,才有了今天的紫金。
安夏感慨万千,就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转回来了。
不多时,便到了午饭时间,火车上的饭菜,始终是一言难尽。
此时康师傅来到大陆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在袋装方便面市场算是个强者,但是在杯面的世界里,它还是个弟弟。
此时的强者是——多多妙。
它的广告直击用户心灵,场景就是火车上,火车盒饭和馒头被它踩了个遍。
出于对老板的同情,新疆公司的同事把从内地出差回来没吃完的几桶方便面捐赠给了不敢坐飞机回去的安夏。
安夏大方的请陆雪吃一盒,接了开水正泡着,安夏忽然听见从头顶传来稚嫩的童音:
“又干,又硬,为什么不来一份多多滋味的多多妙呢,多多妙碗面,有原味和香辣味。”
这段是多多妙碗面的广告词。
不少小孩子喜欢背广告词,不管懂不懂,背着顺口好玩。
安夏抬起头,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冲着她笑嘻嘻。
安夏指着泡面问她:“你想吃吗?”
小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妈妈不让我吃别人的东西。”
“你爸说得对!”安夏笑着说。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的妈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饭盒,饭盒里也泡着方便面,殊途同归了。
由方便面起,无聊的旅客们找到了共同话题,然后迅速进入联合吐槽状态。
安夏承认自己是因为空难才不敢坐飞机的,从上铺传来一个幽远的声音:“谁不是呢……”
上铺的兄弟手脚利落的爬下来,他很哀怨,本来公司好不容易同意他坐飞机出差,结果出了这档子事,公司立马要求他必须坐火车。
大家又聊起此前的几场事故,猜测原因是因为现在坐飞机取消介绍信制度,有钱的人又多,每趟航班人都很满。
飞一趟都是满员,航空公司急着赚钱,飞机来不及好好的检修,人也没空好好的培训,什么敬业精神就更不存在了。
“现在是没有模拟培训吗?”安夏不理解。
“再怎么也是在航校培训的吧。总不能跟我学自行车一样,自己摔几跤就会了。”
“有是有,但是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种机型吧?并不是所有机型都有对应的模拟机的,我哥在航空大学教书,他跟我说的。”
安夏对机型确实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波音、空客,还有被波音吃了的麦道。
以及知道一排六个座位的小飞机、一排九个座位中飞机、上下两层的大飞机,还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空客A380,具体的也就知道波音的737、747之类的7系列。
从上铺下来的兄弟对飞机知道的不少,也对现在模拟机的具体情况很了解。
在安夏的认知中,模拟机舱就是完全的仿真环境,除了不是真的上天,就连驾驶室摇晃的触感都应该是真的。
然而……她想多了。
自1929年就已经诞生的模拟飞行,现在的水平仍停留在一个比较机械的水平。
视觉、触感、声音,都很……淳朴。
而且,国内的模拟机,还贴心的全中文指令,根本就不存在什么pull up,也不存在高度过低的英文警报。
“就不能弄个真的模拟机吗?”
“贵啊……都得从国外进口。现在国产的模拟机,就是几款主流机型。”
“模拟器是有标准的,有ABCD四个等级,国产的模拟机是最低的A级,想要能开真飞机,必须是D级。D级一个最便宜的也要几千万。”
安夏听了个糊里糊涂,总的感觉就是:一堆人没好好培训就敢飞了。
这也太吓人了吧!!!还让人怎么坐飞机啊!!!
安夏觉得为了她以后可以不用在火车上浪费时间,她决定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此时机械自动化组没有什么新品开发业务,主要是在维护,他们也在渴望新的机会。
安夏叫来自动化组的组长曹永安:“曹工,我觉得有一件事,非你莫属。”
“我也这么觉得。”
安夏忍不住笑出声:“我还没说是什么事。”
“只要是让我做的事,我一定会做好!”
这位四十多岁的工程师,对自己有着相当的自信,相信“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相信“人定胜天”,相信安夏不会给他安排太邪门的活,相信他们组今年一定能拿到全公司最高的年终奖。
然后……
“模拟机???”他听到了一个很陌生的词。
曹永安同志,坚信学开飞机跟学开汽车、骑自行车一样,“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那必须得一圈一圈的开真家伙,才算训练,不然怎么弄?
“你是说……像游戏一样?”曹永安疑惑地问道。
最近紫金游戏做了一个飞机射击游戏,号称仿真模拟,不仅要管子弹地,还要管调整飞机角度什么的。
他还参与了内测,没觉得自己就敢开飞机了。
“不是用键盘鼠标玩的那种,是用系统模拟出一个真的飞行环境,除了不上天,别的就跟开真飞机一样,包括语音系统、机身晃动。”
安夏也说不清楚细节,不过她介绍曹永安可以跟有飞机的部门联络一下,驾驶室内部的各种设施必须跟真实的一模一样。
包括加速起飞时,驾驶室能看到的机场跑道也要真实的加速。
这不是自动机械化组一个组能搞定的事情,硬件方面需要有大量的资料,震动和VR视觉需要另一个组配合。
中国造不出D级的模拟飞机驾驶舱,是因为垄断。
不是普通的垄断,是产品和数据的双垄断。
D级飞机模拟器要达到什么样的标准,需要哪些东西才能达到这样的标准,都是两眼一抹黑。
数据包也是垄断的,波音和空客并没有开放他们积攒多年的重要资料。
飞行模拟机、客舱训练器、训练课程、系统描述文件、飞机原理图、接口控制……加在一起拉拉杂杂有十几种。
以上等等,全都没有。
那些都是公司数年的积累,想要人家白给,那是万万不能的。
目前国内想要正经培训一个飞波音、空客的飞行员,就两条路:
一、花高价把飞行员送到国外去学。
二、花高价买模拟机。
以及,曹永安同志表示:“人才储备也不够啊,我们需要开发气动模型,这需要有专门研究空气动力学的人。”
安夏说得十分轻松:“嗯,这个不着急,你先看看国内有没有人可以拉来,实在不行,看看国外有没能人可以拉来。”
曹永安觉得安夏对招人这事的难度可能过于乐观。
但是刚才自己已经把牛吹出去了,现在安夏说什么,他都要说做不到、做不了,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好后悔,早知道就不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表决心了。
安夏见他一脸为难,便对他说:“先不要说做不了,我们一点点的来。”
“你先找有国外模拟机的地方看看,人家的模拟机是什么样的。然后,再跟卖国外模拟机的地方研究研究,能不能卖我们一点技术。这些不是军用领域,说不能给咱们透点题。”
这是一个大项目,参与者包括:
紫金游戏——提供全仿真视觉。
人工智能——穷举天气情况和地面情况,做为测试环境。
仿真风洞组——主要是借他们的物理学专家。
无人驾驶组——主要是抢他们的人体测试数据。
需要紫金游戏和人工智能配合的事情相对简单,给钱就行,合作难度不大。
无人驾驶组已经自暴自弃了,他们也以除了无人驾驶什么都行而自嘲,卖数据的时候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有麻烦的是仿真风洞组,他们也在紧张的工期里。
曹永安搓着手过来跟仿真风洞组的组长刘震天商量:“把你们的人借我用用嘛,就用半天,我保证,就四小时!一分钟都不会超!”
被刘震天一记白眼钉在原地,不敢靠近。
刘震天冷漠地表示:“我们这边也很忙,一天要工作二十四个小时,哪有四小时再借给你。”
曹永安拿出安夏的名头:“这可是安总钦点的项目。”
刘震天哼了一声:“我们这也是,而且已经投入了一千多万,我跟安总立过军令状,今年年底,一定会给一个阶段性的成果。否则我明年一分钱工资不要!
老曹,你是想让我们全家六口人明年去你家吃住?我儿子的课外兴趣班费,你也要包?”
曹永安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刚好安夏问他进度如何。
曹永安叹了一口气:“缺人……我要不试试去清华物理系打听打听?”
“做人干嘛这么死板,”安夏说,“你把国内理科、工科好的一起都算上,一家一家问呗,问又不要钱。”
曹永安:“……”
问确实不要钱,还挺快,他看中了清华、北方工业大学、西北工业大学,还有哈尔滨工业大学的几位博士生导师。
清华的表示已经在办出国手续,婉拒。
北方工业大学的表示准备进航空航天部,婉拒。
西北工业大学的表示他手下的一帮博士生眼看着就要有延毕的了,令他面上无光,他要留在这个学生身边督促他赶紧出论文,不打算来。
哈工大的也拒绝了他,但拒绝的不是很明显,说暂时还有一个项目,他对那个项目更有兴趣。
安夏完全不觉得这是事:“那就打听,他有什么兴趣?咱们不怕要挖的人讲原则,就怕他没兴趣。他对什么有兴趣,你的项目里就有什么。”
老实了一辈子,丁是丁,卯是卯的曹永安,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曹永安犹豫道:“那我……现在就找他问?”
“哪有跑去直接问的!”安夏眯起眼睛想了想,“我们公司之前做手写板的时候,跟哈工大有合作,那个教授应该还在,你从他那里打听打听,他要是不知道,你就让他想办法给你介绍人。六个人之内,你一定能找到了解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