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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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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周随安怎么了, 他却不肯说。

而父亲脸色依旧铁青地告诉谢悠然, 她既然嫁入了周家,便是周家的人,自有她的夫婿管教她。

以后家里没有递信,不准她总往娘家跑。

谢悠然来不及发作, 就被周随安急匆匆带回家。

等回周家后, 谢悠然不过是抱怨了父亲几句,说想去找安姨母打听情况, 周随安却是突然暴怒,指着她说, 以后不准再找楚氏麻烦,更不可再与她那个惹祸的姨妈有来往!

她问周随安,父亲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周随安却不肯明示, 又撇下她,一个人回书房过夜。

谢悠然又气又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加之看不到母亲,只能寻机会去找安家姨母问个明白。

可万万没想到, 好不容易出去送信的丫鬟神情失色地回来,偷偷告诉她, 安家开锅了!

先前还算好,不过是谢老将军去兴师问罪,说谢家丑闻是从安家的院子出来的。

如此揪出了听墙根泄密的两个侍妾, 全都打了板子被安姨母发卖出去。

可安家姨父的亲侄儿——那个管河道的安峰, 也不知怎么的, 被谢胜叫去问话后, 在回来的路上,竟然掉进了河道。

等发现的时候,尸体泡发得不成样,官府查了一下,便以失足落水结案。

可是安峰的父亲,也就是安姨父的胞弟却不信,几次跑到安家来闹,说是什么嫂子惹祸,谢家害人,要让兄长去谢家讨公道。

安姨母不服气,冷言嘲讽了几句,却不去想想,人家死了儿子,怎么禁得起火上浇油?

结果她被小叔子用一块地砖打得脑袋开花,鲜血直流。

那小叔子说,自己死了儿子,便也不活了。他儿子以前也奉公守法,要不是受了安苏氏毒妇的挑唆,胆子越发的大,也不会贪赃枉法,到处拉扯大旗,惹来杀身之祸。

总之那日,安家差点闹出了人命,最后还是族长出面,才将人给按住。

紧接着,安姨母突然身染“恶疾”,被姨父连夜送到了老家农庄,据说这几年都回不来了。

谢悠然听到这,惊得张了半天嘴。

依着她的脑子,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

于是她去书房找周随安,想要问个明白。

一门书房门却看见胡小娘给周随安送补汤,胡小娘因为怀孕而略显丰腴的身子挨得周随安太近了些。

当下醋坛子又翻了,谢悠然冲上去照着胡小娘的脸就是一巴掌。

胡小娘吓得连连后退。她入门这么久,一直都受着赵氏的宠爱。先前的正室楚琳琅也待她和善,从不给她立规矩,甚至有些好的吃食,也都先紧着她这个孕妇。

这新入门的夫人还名门大户的千金呢!好没教养,哪里有这样入门不说话,就亲自动手打人的?

当她这个正经良妾是几两银子买来的丫鬟?

胡氏受不住了,挺着肚子捂着嘴,哽咽哭着跪在了周随安脚下,恳请他准了自己归家,免得一尸两命,被磋磨死在这深宅大院里。

最后闹得赵氏和小姑子都来了,小姑子扶起胡氏,回了自己的屋子。

赵氏从成亲那日就对新妇存着怨气,现在总算有了发难的正经名堂,便问谢悠然,她也怀着身孕,该有慈悲心,怎可对家里的妾这般刁横?周家虽然赶不上谢家,可她儿子也是正经六品的官员,家风岂容她如此败坏?

而周随安则是大发雷霆,骂谢悠然善妒,竟然如此对待先过门有孕在身的良妾,全无正室风度!

老娘儿子齐上阵,气得谢悠然抱着肚子要撞柱子,最后还是丫鬟婆子拦下,各自劝解。最后让胡氏过来,跟夫人谢氏道歉,才算各自下了台阶。

可如此一来,新婚的夫妻又是冷战数日。

如今周随安简直拿了书房当卧房,几乎都没有回过新房。

原本按着周随安的品阶,都不够格入四王府喝这杯水酒。

谢悠然有心在周随安那卖弄自己的人脉,证明那些流言蜚语对她毫发无伤,特意求人去要的请柬。

四王妃看在周大人是六王妃的连襟的情面上儿,才命人递送请柬。

周随安见她拿来热门皇子的请柬,这才微微有些和缓,二人总算能体面相携,出现人前。

只是谢悠然的女眷席位安排在离主人席老远的偏席上。谢悠然一直想得空跟姐姐说说话,都没机会。

谁想到,一直“无暇”与她说话的姐姐,居然拉着弃妇楚琳琅的手,一路有说有笑,亲切走来,并且一起往主人席去了。

这让谢悠然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姐姐是疯了?怎么还拿楚琳琅当了自己的亲姐妹?

她难道忘了楚氏恶行?再说了,楚氏现在不过是少卿府的下人,何德何能配上四皇子家的主人席?

看着姐姐与楚氏亲切拉手说话的样子,谢悠然真是气得恨不得掀桌子。

再说楚琳琅,虽然得了二位王妃亲切相让,可她有自知之明。她如今可不是官夫人,不配与王妃一同吃席。

她不敢坐,只是站在桌旁拿起酒杯,恭谨给二位敬了酒,侍立在二位王妃身边,说些客气的场面话,替司徒大人将吉祥话带到之后,终于能脱身告辞了。

就在她领着丫鬟快走出王府大门时,却听身后有人高喝:“楚琳琅!”

楚琳琅回头一看,却是谢悠然带着丫鬟追撵了过来。

她眉头一皱,压根不想跟这位说话,转身就准备上马车。

可谢悠然已经追到了身后,怨气十足道:“干嘛走得那么快?你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

楚琳琅已经上了马车,隔着车帘子冷冷道:“我又没偷汉子,为何不敢见人?”

谢悠然不由得脸色涨红:“你……你收了我家的银子,却到处败坏我名声,给我下车!今日我不撕了你的嘴,便改你的姓!”

听到这,楚琳琅却是笑出声。

新婚的周夫人可早早就怀着身孕呢!她离得近了,周夫人若崴了脚,都得赖到她头上,她当然得离得远些,傻子才会下车呢!

琳琅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轻飘飘道:“你不在我眼前蹦,我都快忘了你是谁,还传话败坏你的名声?没的脏了我的嘴!你安家姨母干的好事,我可不敢抢她的功劳!我若是你,就赶紧在家蜷着,还敢立在皇子的府门前骂人?快些回去吧,周大人要脸,你若是不小心在外丢了他脸面,小心你夫君睡在书房里几天不理人!”

说完这话,楚琳琅拍了拍车厢,车夫驾着马车一溜烟就跑远了。

谢悠然被留在原处,气得脸颊都在微微发颤。

别的也就罢了,楚琳琅怎么知道周随安这几日睡在书房里?

难道……难道他俩私下里还有联系?

想到这,谢悠然脸色骤变,只暗自咬牙,回去再找周随安算账!

可是这一转身,才发现周随安就在不远处站着,那眼睛还依依不舍地望着远去的马车。

谢悠然走过去,憋着气儿道:“怎么的?这是舍不得,后悔了?”

周随安没有吭声,他总不能告诉新婚不足一月的妻子,自己老早就后悔了吧?

那日新婚回门,周随安却没有享受到新女婿应有的待遇。

他的岳丈大人将他拎提进了书房。他才知道安家姻亲竟然闯下了泼天大祸。那等小吏,竟然敢扯着六殿下和谢家的大旗,搅进皇子相争的漩涡里!

岳父独独叫他进书房,就是因为有些事情是不宜让妇人知道的。尤其是谢悠然这等装不住二两酥油的肚子,更不能让她知晓。

反正女儿已经甩给了周随安,谢胜犹如卸下一副重担,以后谢悠然再惹祸,也是周家的事情了。

他对女婿晓以利害,也算是甩锅正式交接了一番。

想到岳父瞪着眼,抓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地交代他以后不准谢悠然再跟安家姨母有来往的话,周随安的后脊梁就冒冷汗。

如今刚刚娶了新妇,周随安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念楚氏。

若是有她在,最起码府宅子里是清净的。

他入书房时,只要随便编个用功的名头,楚氏便不让人吵到他,还定时送些茶点瓜果,在香炉子里添一段香,再趁着他抬笔休息的功夫,走过来替他活络肩膀,柔声问他可有什么想吃的饭菜。

那时候,他虽然官做得不高,日子却是无比的舒心畅意。

琳琅从不让他操心内宅,而他那位前岳父虽然是个粗鄙商贾,偶尔来打打秋风,却胜在太平,不会给他惹来这些烧身即焚的麻烦!

而如今,他看似娶了高官之女,却有种还不如依旧做商贾女婿的沮丧之感。

这几日,谢氏幽怨他不知陪她游山玩水,全不似未成婚前那么风雅有趣。

周随安其实也很想说,看谢二小姐现在身材变形,满脸的怨毒,也不似之前那般有闺秀气质了。

当然,周大人还没傻透腔,这话只是在心里翻转,并没有说出来招惹谢二发飙。

看着谢悠然又要兴师问罪,他只能装傻充愣,说自己不过是出来透气,正巧撞上了她和楚氏而已。

谢悠然并不相信,又要跟他闹。

但周随安真是受够了她不分场合地耍脾气。他都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只因为方才前妻和新妻同时出现,周围人明显勾起了好奇,开始对他偷偷指指点点。

谢氏真是爱出风头!非要拉扯他来,难道不知她未过门便怀了孕,得避一避人吗?

想到这,周随安冷冷道:“你若还要吵,不妨回去,当着宾客的面吵,左右我们周家就这些脸皮,你一次丢干净,我也清净了!”

说完,他竟然不等谢悠然,领着小厮,上了自家的马车便扬长而去。

如今岳父撂下话,不让谢二回家。周随安也不怕她回娘家告状。

若不冷冷她,她还总要跟自己拿着将军千金的款儿。

母亲说得对,是得给新妇谢氏立立规矩了!

谢悠然没想到周随安居然会撇下自己独去。这样的男人叫什么温柔体贴?难道他以前跟楚琳琅在一起,也是这般样子?

谢悠然气得不行,立刻在四皇子府的门前跺脚哭闹了起来。

最后还是六王妃听了四王府的下人来禀,才知道妹妹又在人家门口出了幺蛾子。

她心里也是气极了,觉得周随安太不像话,怎么能撇下怀着身孕的妹妹负气独去?

她只让自己的嬷嬷赶紧带着两个丫鬟,将那谢悠然劝进六王府的马车,再送回周家。

再说楚琳琅,压根没想到今日在皇子府上竟然能得这般礼遇。

她回到集萃胡同时,夏荷都忍不住嘀咕:“大姑娘,那六王妃怎么一点都不记仇啊?”

楚琳琅也不知道这里的缘由,只是觉得那位六王妃殷勤得叫她有些浑身不自在。

那天晚上,司徒晟回来得略早些,而且进门的时候一脸疲累,似乎处理了许多公务。

观棋偷偷说,大理寺卿换人了,新上来的这位成大人似乎与大人不对付,乃是太子一系的。

他一上任就给大人出了难题,让司徒晟三天的功夫,将这十年来的沉积卷宗都整理出来,重新誊抄入册。

这明明是小吏的差事,却派给个五品少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穿钢钉小鞋,半点脸面都不给司徒晟留。

没想到司徒晟却一声不吭接下来差事。

所以今天晚上,大人又要挑灯夜战了。

楚琳琅听了,心里有些愧疚,走进去低低说了今天在四皇子府的事情,并且疑心自己得罪了太子府总管,才让大人遭罪。

司徒晟却摇头轻笑:“你若有这等惹祸本事,我一准将你供起来,拿你当瘟神拜。别胡思乱想了,不关你的事。”

楚琳琅看了看他疲惫的脸,问他:“宵夜要吃什么,我给你做。”

司徒晟却说:“不必,你给我冲做一壶你以前给我做的那个炒米茶就行,越苦越好。”

楚琳琅没想到自己那次不小心炒糊的茶,居然被司徒晟当了提神药。

这要求太荒谬,可看他疲惫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拒绝,于是又炒了糊米茶给他。

当她端茶进屋的时候,司徒晟正倒卧在躺椅上,蹙眉用手指按着太阳穴。

楚琳琅原本想着放下米茶就走,可是看他的样子,似乎休息不好犯了头痛的毛病。

他觉浅,一旦睡下总是做噩梦,有时整宿都不睡。如今不过是仗着年轻身体好,硬熬,可老这样,以后是要落病根的。

她忍不住问:“要不……我帮你按一按头穴?”

司徒晟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闭眼道:“那……就有劳楚娘子了。”

于是楚琳琅搬了凳子,坐在了躺椅一侧,伸手轻轻按压着司徒晟的头穴。

她是做过娘子的,夫君读书累时,都是靠着她这手舒压的手法缓解疲劳,所以按起来也轻车熟路。

只不过,她以前给人按,都是越按越松快。这司徒晟怎么按了两下后,越发紧绷,太费手腕子了。

司徒晟闭着眼,感受着轻柔的指尖点触,按压揉捏间,似乎一股灵泉汇入头穴,莫名的紧张感一下子纾解不少。

那纤细手腕间的馨香味道,自然而然地钻入了鼻息间,心头的烦躁也莫名消散。

只不过那柔软指尖,像那日她不小心贴上来的唇,碰触时就有让人有股子酥麻之感……

司徒晟其实很疲惫,却依然有种想要掬一捧豆花来饮的冲动,身体自然也紧绷了起来。

直到听楚琳琅抱怨,让他放松些,有些按不动了,他才努力压抑心内隐秘而不可说的异样,试着放松身体的肌肉。

楚琳琅也觉得什么都不说,有些尴尬的安静,于是便讲了讲最近职田上的事情。前两天她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有些官吏圈地,买了附近农夫的地圈入了职田,可是两家价钱没谈拢,起了纷争。

她有些好奇,为何那农夫的地比别处贵,那官员还买。后来才明白,原来是要将地并入职田里,就可以逃避以后的赋税。

司徒晟安静地听着,突然又转了话题:“家里人多了,住起来也不方便,我之前的上司调任,有个旧宅要卖,前两天我去看了看,样子还不错,就是价钱贵了些,不知家里的钱够不够换宅子?”

京城里官员的宅院,除了自己花钱买的,或者陛下赏赐的,大部分都是租住的房子。

毕竟京城的屋宅甚是昂贵,并非一般官员的俸禄能买得起的。就好比周随安,司徒晟的屋宅房子,虽然是官府分配,却也得按月缴纳些租金的。

若是不满意,就得自己再另外花高价去租住。

甚至有些品阶不低的清廉官员,也有买不起屋宅,又嫌城里宅院贵,跑到京郊住的。

楚琳琅听闻了那屋宅的价钱,心里略算了算,很诚实地告诉她家大人,只要他再勤恳干上二十年,一准能买得起。

司徒晟闻听了此言,便不再言,不知男儿的自尊有没有受挫。

楚琳琅正在捋他浓浓剑眉,看着掌下弯翘的睫毛,差点没忍住,想要发善心开口借些银子给他凑一凑。

幸好话到嘴边,理智袭来,终于忍住了。

天尊无量佛!都说女子魅□□人,能骗得男人倾家荡产。

原来男色魅惑起人来,也能让女子生出豪掷千金的胆气。

不过他虽然好看,却并非自己能包养得起的小官儿头牌。

人家东家打算成家立业买宅子,她一个伙计跟着拿钱凑什么趣?

她那些银子,将来还要自己买屋买地呢!

可是她说司徒晟的俸银不够买房后,司徒晟就不说话了,似乎打击甚大。

楚琳琅又想,也算是竹马故交一个,从江湖道义那头论,遇到困难也得帮衬一把。

所以她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大人若实在是想搬,不若我去跟屋主谈谈,若只是租用,也不用到太多钱,就算您的奉银不够,我……也能挪些银子出来,借大人您一些……”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就算两人是发小青梅,也得收个二分的利钱!

可还没等她细细说完,司徒晟竟然起了轻微的鼾声,也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在琳琅的按摩下沉沉睡去。

楚琳琅见他没听见自己打算借钱给他的话,顿时暗松一口气。

主仆关系,还是至纯些才好,谈银子总要伤些感情。

她见好就收,赶紧轻手轻脚地起身出屋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时辰,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听见有人敲门。

楚琳琅以为又有来求情办事送礼的,就让看门的仆役冲着外面喊大人不在。

可是不一会,就有一张拜帖从门缝里塞进来,门房递给了楚管事,她一看,却是六殿下的拜帖。

她可做不了主,只能呈给司徒晟看。

司徒晟刚刚睡醒,似乎精神了许多,他看了看请帖,让楚琳琅将六殿下请进来。

司徒晟知道,六皇子当初很看不起他这个出身卑微的少师。

两个人不过几个月的师生相处,一半用来沿路杀贪官污吏,各怀着打算,能生什么美好的情谊。

就像别人所言,六殿下不过是他踏脚的石阶罢了。蠢货一个,既然撕破脸也没必要再维系虚假情谊。

可六皇子既然来了,总得应酬一下再撵人。

算起来,他们的确许久没私下见面了。六殿下今天也是在四哥府上喝了些酒,仗着酒意拉下脸来见恩师的。

待一见面,司徒晟恭迎皇子殿下,而六皇子却一下子跪在了司徒晟的面前,哽咽道:“少师,您真不认我这个学生了吗?”

司徒晟看楚琳琅贴心遣散了门口的丫鬟,特意让她们走远,又关好书房的门,这才伸手扶起了自己昔日爱徒。

“六殿下金尊龙嗣,不必对下官行大礼!”

六殿下却跪着不肯起,不过他太瘦,被司徒晟单手就拎提了起来,放到了椅子上。

刘凌哽咽道:“少师当懂我,我那日若不是酒后无状,怎么会口出冒犯恩师之言?现在每次想起,都是懊悔难眠。少师不肯理我,可是心里还在恼?”

司徒晟伸手推了推茶壶:“我府里管事泡的米茶,喝了心情会好些……”

六殿下连忙起身,殷勤地给少师倒了一杯茶,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上一大口。

天啊——怎么这么苦!

一身的皇家教养让六殿下不能人前失礼,只能咕咚咽下。

恩师说得不错,这茶苦得果然让人再聚不起眼泪,舌根发木,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司徒晟耳根终于得了清净,准备三言两语恭送蠢货爱徒。

可话在舌尖转了转,突然想起楚琳琅跟他说过的话。

她说过,人若想活得好,就是要让自己有更多的选择。

这个六殿下方才跟他说了秘密处置了安家那河道官吏的事情,看来也不是一蠢到底……

心思流转间,原本准备赶客的司徒晟便改了主意:“殿下,您觉得我是因为恼了你,才不愿人前与你往来的吗?”

刘凌眨巴眼睛,疑惑:“难道……您还恼我别的事情?”

司徒晟抿了一口苦茶,淡淡道:“我以为殿下应该知道,你我避嫌些,对殿下您才最得宜。”

看他还似懂非懂,司徒晟干脆又点得透些:“官家立志要铲除北地边关污吏,殿下您这把利刃做得不错,已经挖腐生肌,治好了顽瘤。只是回京以后,官家并不缺刀刃,若不懂得收刀藏拙,恐怕伤了殿下您的慧根锋芒!”

听到这里,刘凌终于恍然:自己之前巡查雷霆手段,引出了泰王一党,同时又绊倒了宫中静妃,这是何等锋芒毕露?

若是那时,司徒晟还是与自己往来甚密,岂不是要招惹了太子和四哥的妒恨?

原来司徒晟那时不给自己情面,其实是要做给人看,更是要让其他皇子放心,他这个老六绝无争储之心啊!

恩师看似无情,却全然是对他的舐犊情深!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他却在背后怨毒少师,不曾体会他慈父般的良苦用心。这一刻,懊悔之情真是排山倒海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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