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楚琳琅感激地冲着陶雅姝一笑, 让陶小姐自去交际后,便坐在了最角落的位置,一边品茶吃着茶点, 一边听其他宾客抚琴闲聊。
身在陶家的园子,聊的话题自然也围着陶家人打转。
而坐在楚琳琅前面的两位夫人显然是京城里的包打听。
她们正小声议论着这处园子的来历。据说这院子是女主人陶慧茹当初嫁入杨家时的嫁妆, 后来她跟杨家恩断义绝, 也一并带回来了。
只听一个胖妇人小声嘀咕道:“这陶家四姑娘当年何等风光, 满京城的追求者无数, 怎么迷了眼, 偏偏看上了个叛将?若是嫁给别人,那不比现在独守青灯好多了?”
另一个小声道:“可不是迷了眼?不过也难怪, 京城第一的美男子,撩动了多少姑娘的心啊!”
“听说那人私定终身,娶了个岭南才女呢!后来听说是那才女得了失心疯, 才以恶疾的名头休妻,然后陶家这位才嫁进去的……”
“哎呦, 我还真见过一次前头那个!可漂亮了,叫……叫什么来着, 对了,温江雪!虽然是疯了,但也侥幸逃过一劫, 不然若还跟杨家沾亲,岂不是难逃一死?”
楚琳琅正在嗑瓜子, 听到此处不小心咬了一下手指, 不由得身子微微前移, 屏息凝神继续听:“可不是嘛, 听说她为了嫁进去, 还花了不少的心思,是抢来的姻缘!你说若是嫁给别人,哪有这等祸事?幸亏她是陶家的女儿,换成旁人,当初那场浩劫,只怕母子都没法全身而退!不过这样感情用事的女子,京城也是每隔几年要出一个,就好比那个谢胜的女儿,也是猪油蒙心,逼走了别人家的正妻,自己跑去给人当后母……”
两位夫人说到高兴处,一时笑得花枝乱颤,又一起起身,相携去了别处,并没有注意到她们嘴里八卦着的周家前妻正坐在她们身后。
楚琳琅呆呆地含住瓜子,甚至忘记了嗑,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被塞入了一团乱麻,需要寻个头,再一点点地梳理……
这个忘尘居士陶慧茹当初所嫁的人是大将军之子杨毅,而杨毅的前妻据说姓温,这位前妻是疯病发作,才被以恶疾的名头休弃送走的……
楚琳琅努力扣着手心,才压抑住了自己捂嘴的冲动。
因为她突然联想到——司徒晟小时在江口也姓温,他的疯娘据说当初嫁给的是京城的高官,因为争风吃醋而伤了夫君,然后就疯了……
两处本应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突然被她莫名联想到了一处。
一时间,那疯女痴痴的“悔叫夫君觅封侯”又是在她的脑里回荡。
楚琳琅忍不住又将目光拨转,看向正在凉亭里,端坐人群中的司徒晟。
他的身边,有许多贫寒出身的官员。虽然都是些才华横溢的寒门才子,可是他的样貌气度在那些平民官员中,总是给人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之感。
这样出众的外表和气质,并非乡野泥土中能轻易孕育出来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身上所有的阴郁与神秘,都让楚琳琅有重新再认识之感。
她甚至清楚记得,他送给她的那处岭南的庄园地契上,原本的户主也是姓温……
接下来的雅集喜乐,再与楚琳琅无缘,她整个人都被自己无意参破的秘密给震惊到了。
她回想起了在寂州的家宴时,他用言语试探着自己,当她说走嘴的时候,他的眼中当时冒出的似乎是一丝杀机……
楚琳琅甚至在后怕,她当时若没打司徒晟那一巴掌,并且极力撇清管关系,他原本打算如何封自己的口?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那位忘尘居士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旁,温和开言道:“听雅姝说,你如今在侍郎府上当差。”
楚琳琅连忙定神施礼,低声称是。
陶慧茹笑了笑,先是无关紧要地问了问侄女在女学上的表现,然后话锋一转,若无其事问道:“都道司徒大人至孝,为亡母守孝三年,不敢轻言终身大事。就是不知,侍郎大人的亡母籍贯哪里,是因为什么病过世的?”
楚琳琅抬眼看了看她,微笑着回答。
司徒晟的履历虽然是伪造的,却也完美无瑕。因为他的少年时期,的确由养母带大,并不算作假。
听到司徒晟毫无瑕疵的祖籍生平后,陶慧茹的表情也说不出是释然,还是失望,只是轻缓吐了一口气道:“可惜了,不能见见司徒大人的母亲,她……定然是位难得的美人。”
说完这话,她又冲楚琳琅笑了笑,便转身离去了。
楚琳琅定定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觉得脑袋都在微微的疼。
那日,从雅集回来的一路上,楚琳琅变得沉默不言。
司徒晟虽然饮了些酒,但是眉眼还很清明,自然也觉察到了楚琳琅不同寻常的沉默。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她是不是生病难受,感觉温度正常后,便问:“怎么了?在雅集上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
楚琳琅张了张嘴,却不知话该从何处说起。
她现在终于知道自己扎进了什么不可触碰的马蜂窝里了。司徒晟……竟然有可能是战死大将军杨巡的孙儿,也就是那个叛将杨毅的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司徒晟岂不就是杨家那场灭门浩劫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光凭这一点,司徒晟的身份一旦被有心人知道,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楚琳琅觉得自己若是脑袋清明,就该趁着泥足没有深陷的时候,及早拔腿,远离这代表无穷灾难的麻烦。
司徒晟看着楚琳琅欲言又止,并没有说话,只是怀抱着她腰肢的手也微微松开了。
他淡淡道:“听到了什么?”
楚琳琅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若是二人只是初初相识,依着她趋利避害的性子,原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再慢慢疏远他的。
可是现在,她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以往敷衍人的把戏全然也耍不起来。
她只想在他的嘴里一探究竟,闹个明白。
想到这,她轻轻问道:“你的母亲……可是叫温江雪?”
司徒晟听了这话,俊朗的脸不见半分慌张,只是沉默而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试探他的妇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今日若来到陶慧茹的园子,她可能会听到些陈年旧事的只言片语。却怎么也没想到,楚氏居然如此冰雪聪明,也不知听了什么,居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来龙去脉串联到一处去。
若是琳琅猜出了母亲的身份,必定也猜出了他的身份,所以她这一路才会这般反应。
聪明人之间,永远都不必将话点得太透。关于她能猜到自己身世这天,司徒晟也是早有预料的。
所以他也懒得再掩饰,只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面色慢慢变得煞白,颓然靠坐在车厢壁上。
接下来的一路,便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回到侍郎府后,楚琳琅看也不看身边的男人,只一路快走,想走回自己的房间梳理思绪。
可是风雨何时等人?她刚换好了衣服,司徒晟便来敲门了。
楚琳琅顿了顿,走过去开门让他进来,而他开口的第一句便是:“我说过送你走的话,依然有效,你若不爱去岭南,那么别处我也可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琳琅挥手打断,她关上了门,然后坐在了桌边,想了想,笃定道:“你总是帮衬我,是觉得我跟你的母亲际遇太相似,你救不了你母亲,便移情来解救我,对也不对?”
这是楚琳琅以前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她这满身俗气的女子,何德何能,让司徒晟这样诗书满腹,气质脱俗的男人如此喜欢?
只是以前,她会略微自恋地觉得大约是自己皮相诱人,这才让司徒晟情不自禁。
可是跟他相处越久,才越发现司徒晟并非能被皮相迷惑的好色之徒。
这个男人的自控力可怕得惊人!就算两人私下情浓,耳鬓厮磨时,总是先耐不住的也是楚琳琅,而永远也不会是他。
情浓之时,这男人的心跳也会跟着自己一般的加速,望着自己的眸中也会蓄满男人的欲念,可是他的意志力仿佛被玄铁精链子缠绕,无论何时,都能把控住最后一步,如神僧入定般,风雨不摇……
现在,楚琳琅倒是有些明白了,司徒晟并非圣人,不过是他对她怜悯胜于情爱罢了。
就连那两位闲话的夫人不也一语点破了玄机?
她和那个被逼疯的温氏一样,都有着“悔叫夫君觅封侯”的经历,出身卑微的女子,拥有了不该拥有的“优秀”的丈夫,又被别的女人横刀夺爱。
原来在司徒晟的眼里,她楚琳琅不过是他那可怜母亲的再现,是他补偿儿时遗憾的对象罢了!
试问哪个禽兽,能对像自己母亲一样的女人下手?
想到这,楚琳琅气得都要骂娘了。
上天垂怜,是看她不能生养,就赐给她这么一个好大的儿子?
司徒晟原本做好了楚氏质问他的准备,她应该会斥责他的隐瞒、虚伪,还不负责任的拖累她。
可这女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这么的清奇,让他永远捕捉不准。
这女人最在意的究竟是个什么鬼?
不是怨恨他拖了无辜的她下水险境,而是怀疑他……拿她当了亲娘般怜爱?
司徒晟知道自己内心阴暗,但是还没有暗到这等地步。
他忍不住蹙眉老实道:“你哪里跟我母亲像?她曾经是岭南的才女,歌舞诗赋琴对弈无一不精,说话温柔似三月春水,更不会与人恶声相向……”
司徒晟所言不假,那女人不疯的时候,气韵谈吐都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儿。
不过他这是何意?是暗讽她乃乡下粗野婆娘,不配跟他谪仙生母相比?
楚琳琅磨着牙,冷笑道:“奴家现在心情不太好,大人说话悠着点,不然江口的恶婆娘生气时,是要挠人脸的!”
她生气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似六月艳阳,司徒晟惯性地想要伸手摸一摸她的脸颊。
可手伸到了一半,堪堪停住了。
他慢慢收回了手,继续解释:“你和她一点都不一样。她在发现自己的闺中好友与丈夫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处时,只会闹着持剑要与负心人同归于尽。误伤了负心人后,又懊悔得转身投河,要用自己的死去惩罚曾与她海誓山盟的男人。她会哭得不能自已,肝肠寸断,浑然忘了自己还有个襁褓里,需要照顾的儿子。她会在别的女人步步紧逼的时候,脆弱得似散碎的琉璃,再也拼凑不回……”
他平静地说着这些话时,眼里积蓄的是能溺死人的寂静深潭。
他自小便跟母亲分离,他的母亲在整个杨家,都是不可言说的禁忌。
只有祖翁才会在闲暇时,给他讲讲他的母亲,并且告诉他,母亲不是不爱他,只是生了很重的病,不能照顾他。
也是过了很久,他才知道,原来母亲被她的娘家人以请地方神医治病的由头,秘密送往江口,成为了杨家和温家都极力回避的家丑。
年幼的他经历血海杀戮,九死一生,从战场上回来。一时无处可去的他,终于可以回到心念甚久的母亲身边时,却发现期盼着能为他遮挡风雨的亲母,已经疯癫得认不出他来了。
缠绕着他无解的梦魇,在母亲抵触而毫无温暖的怀抱里,也丝毫得不到慰藉。
反过来,还是孩子的他需得像早熟的大人般,去照顾他那散碎琉璃般的母亲……
那时,唯一能让他稍微安慰的便是——世间的孩子并不是只他一人受苦。
那个隔壁的小丫头每次挨打都哭得甚是凄楚。
可是看似羸弱的小姑娘,无论夜里哭得多么悲凉,到了第二天再见她时,却像一株怎么也折不断的小野雏,浑然不见夜里的哀伤。
这个小姑娘会朝气蓬勃地带着他去卖泥娃娃赚银子。
她还会用买来的糖果收买周围的皮猴孩子,趁着楚淮胜上茅房时,偷偷往茅房后面的粪坑里扔大个的石头,炸得她老子带着一身污秽,提着裤子撵人骂。
而她则一脸无辜地站在旁边看热闹……
在长大后的初遇时,已经为他人之妇的楚琳琅竟然丝毫没有变。
当这个女人拿着钗,气焰嚣张地勒住六皇子的脖子,那眼中的蛮气和狡黠一如儿时,让他一瞬间就认出来了。
就是认识了楚琳琅,才让司徒晟知道,原来羸弱的女子,其实还有别样的灿烂活法。
每次挨近她,他才发觉自己冰寂甚久的内心,能感受活着的炽热。
所以楚琳琅说他因为怜悯而拯救她……这是错得多么的离谱!
他与她之间,需要被拯救的人,从来都不是楚琳琅!
是他这地狱归来的孤魂,贪婪而不自控,妄图困住这一抹不该属于他的暖阳,卑鄙无度的需索……
当司徒晟一脸平静地讲着这些时,眼睛依旧死死地看着眼见的佳人。
他太懂她了,这一路回来,她的沉默不言就是她的态度。
善于经商的女子,趋利避害是嵌入骨髓的本能。
而他这身份不明的人就是需要敬而远之的腐臭泥沼,若是深陷其中,万劫不复。
所以,楚琳琅会跟自己开诚布公,会像她与周随安和离一般,干脆利落地结束这秘而不得宣告的私情,然后……远远地离开这里,再不见他……
想到这,司徒晟无须隐瞒,他只需慢慢说出自己的卑鄙心思,对她长久不堪的阴暗觊觎。
有谁能知道,当听到她打算和离的时候,他心中是多么的疯狂窃喜?因为那时,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这辈子不该有的希翼……
所以,那一晚,他会“碰巧”遇到无家可归的楚琳琅,又是有意无意地将她留在自己府上。
琳琅一直静听着司徒晟的话,他说得很慢,说的话,是从来没有跟她讲过的。
原来她和他的儿时,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可这些记不清的事情,他还都牢记在心。他说不是同情怜悯她,却是他一直在算计着,千方百计地留下她……
琳琅用力拧着自己腿侧,默默提醒着自己,这个男人看着清冷孤傲,却是个花言巧语魅惑女子,骗死人不偿命的行家。
她最该做的就是明哲保身,答谢了司徒晟这些日子的照拂后,头也不会地逃离京城。
可是怎么办?她看着他那深潭般痛苦深邃的眼眸时,却怎么都移不开眼。
她甚至不受控地张嘴问道:“那你更名改姓,入朝为官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报杨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吗?”
司徒晟淡淡道:“我自出生,就跟着祖翁在军营长大。我之于杨家其他人来说,只是个下堂疯婆生下的病孩子罢了,他们都说,我这样的疯种迟早也要跟母亲一般,颠症发作,不得见人前。是祖翁申斥了那些人,将我养大。所以除了祖翁之外,其他杨家人的死生与我何干?”
说到这里时,司徒晟又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不过祖翁遗愿尚未得偿,荆国鞑虏斩我祖翁头颅……还有当年内外勾结,出卖我祖翁和三千杨家好儿郎的贼人,是死是生,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楚琳琅眨巴着眼睛,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杨家人里,司徒晟只认亲自养他长大的祖翁杨巡。
甚至他那投敌叛国的父亲,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背叛母亲,又牵连了杨家满门的贪生怕死之辈……
想到司徒晟当初北地之行,剑指泰王。
而泰王一党正是害得杨家军辎重补寄不及时,腹背受敌的罪魁祸首。至于他的手段,也是光明正大,算不得偏激枉法之辈。
看来司徒晟真的如他所言,依着他自己的方式,坚定不移地在为祖父报仇。
不知为何,楚琳琅知道了司徒晟并没有将大晋朝闹得天翻地覆,叛离天下的意思时,却长长舒缓了一口气。
但是这些又与她何干?她不过是平头百姓,自顾不暇,哪里敢沾染那么多的国仇家恨?
她抿了抿嘴,到底是说了出来:“你以前说让我走的话……真的还作数吗?”
司徒晟的手慢慢握紧,不过她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后的反应,也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女子太会趋利避害,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肯以身涉险?她要走是毫无悬念的。
他在极力克制心内涌动的暗沉想法,最后终于可以镇定问道:“你何时走?”
楚琳琅机械地回答:“越快越好……”
司徒晟沉默了一会,说:“好,我今晚便命人给你备船……”
说完这话,他转身便要出去。
他一会要骑马出府,离她远一些,也许是到养母坟前,也许寻一处溪河或者密林。
心内积蓄太多阴霾的情绪无法显露人前,他需要寻个安静的角落,慢慢吞咽消化。
可还没等他走出去,楚琳琅却拽住了他的手腕,有些不敢置信道:“司徒晟!我是真的要走了,你居然假装都不假装挽留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方才说的那些恋慕我的话都是随口放的屁?”
以前他总说要送自己走,她就是当司徒晟在开玩笑。
可如今自己主动提出要走,他竟然半分不舍都没有……难道以前你侬我侬的蜜意,全他娘的是逢场作戏?
当她是路边三文钱一根的甘蔗吗?嚼一嚼,不必咽就可以随口吐出来?
想到这,她觉得走之前应该狠狠骂他一顿,谁让他明明满身的官司却没事招惹自己,搅得她心乱如麻,脑子都不清明了!
可惜,楚琳琅完全高估了司徒晟的自控力。
她的柔荑握住了他手臂的那一刻,司徒晟完美的自控彻底被灼烫得龟裂开来。
司徒晟被她推到门板上,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楚琳琅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儿,眼里积蓄的则是暗沉的暴雪深渊。
他突然伸出大掌用力捏住了她的肩膀,将脸儿贴近了她,咬牙轻声道:“我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要知道?我想……我明明有千万种法子留住你,哪怕你不甘不愿,脚缠镣铐,囚于密室,终日以泪洗面又如何?你总归是在我的身边,我的眼前,可以看得见,摸得着!”
这种念头若诱人的毒蛇,伸着蛇信轻妙勾引,诱惑着他动念动手。
可他更知道,无论用何种强硬的法子留下她,都不再是那个灿烂若旭阳的楚琳琅。
所以再不舍,他也要逼迫自己适时放手,因为他的琳琅绝对不能像精美的琉璃那般破碎得无法复原……
只差几步就能出去,再将这个阴暗的自己彻底埋在心中,而她心里保留的也永远会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司徒晟。
可是她偏拉住了他,还大声质问。
他到底是没忍住,彻底将心内的阴暗展示在她的面前……
司徒晟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了楚琳琅睁大的眼睛里,满是震惊。
司徒晟自嘲一笑,如此也好,总归是让她看清了,以后也不必再留有什么奢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