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
阿卡姆市某处被包下的小型写字楼中。
一直沉睡的埃德蒙睁开了双眼, 下意识喃喃：“兰恩大人……”
然后下一秒被眼前的灯光刺激得睁不开眼睛。
“噢，你醒了，抱歉, 我这就把灯光调小。”
一道男音响起, 感觉到眼皮上的灯光明显消失了以后, 埃德蒙试探性睁开眼，视网膜上仿佛还残留着黑腔, 迷茫地眨了眨眼，才下意识看向自己现在的处境。
令埃德蒙心惊的是，他全身都被束缚在抬起40度的、类似手术台或者试验台上面, 眼前是手术用的无影灯, 刚才就是这个东西在发光。四周则是类似实验室的地方，没有人影, 房间四个天花板的夹角有监控摄像头和音箱, 声音就是从音箱传来。
束缚住手脚的东西很软, 但是很坚韧, 埃德蒙尝试着挣脱, 却没有用。
“不用紧张，放松，你现在是在稽查局里。”那道男声再度说道。
然而埃德蒙并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反而拧紧眉头：“我不认为我做了什么需要被这么对待的事。”
“噢，这是一些必要措施，毕竟我们谁也不确定你醒来后会不会陷入疯狂，攻击一切你见到的东西，不过现在看起来你已经克服了第二层的考验, 稍等下, 我给你松绑。”
那声音刚落下, 埃德蒙就听到身下的手术台发出两声‘噗噗’的声音，手脚一松。
他半坐起身，揉了揉手腕和脚踝，实验室的门从外面开启，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有一头凌乱的黑色卷发，皮肤苍白像是很久没有晒过太阳，戴眼镜，娃娃脸，眯着眼笑起来的时候有种阴险的感觉。
“抱歉让你感到不安了，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稽查局总部派前来的调查员，名为克里．查普曼，姑且也算是一名研究人员。”
“总部派来？”埃德蒙奇怪地看他，“是为了异乡人这个组织吗？”
“唔……算是吧，不过可惜我来晚了，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克里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但这并不意味任务结束，相反我对那个组织留下来的东西还挺感兴趣，估计会在这个城市留一段时间，哦对了。”
他突然靠近埃德蒙，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听这里的人说在最后时刻所有人都在梦中见到了一道奇异的大门，大门打开后出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和巨大的手？那是真的吗？”
克里的目光太过炙热，埃德蒙表人格里的怯弱不自觉占了上风，眼神躲闪：“？什、什么意思？所有人都看见了吗？”
“是啊，你不知道吗，所有人都梦到了那一幕的景象，还是说你们看见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你们是以怎么样的角度看的？当时感觉怎么样？精神方面有什么变化？”
埃德蒙眼神闪了闪，捂着额头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我记得的东西不多，从受到袭击开始就没有了后续的记忆，你说的门我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有……能跟我说说你们打听到了什么吗？也许我能想起来一点。”
这话半真半假，埃德蒙实验过，因此知道进入梦之隙第二层后人确实会失去疯狂的那段时间的记忆，不过他在清醒的时间上撒了谎，埃德蒙其实从‘门’出现开始，就恢复了意识，自然也看到了后面的发展。
而且和其他人不同，埃德蒙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但是那个命令关门的身影，就是兰恩。
有关于兰恩的情报，他自然半点不想透露给稽查局这边的人。
克里盯着埃德蒙的眼睛，半响爽朗笑道：“当然没问题，反正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片黑暗的梦境里突然出现了大门，一个神秘的存在企图降临人间，但是被另一个存在阻止，祂宣布‘关门’，于是重新隔开了两个世界！”
说到这里，克里忍不住浑身颤抖：“啊啊啊啊我多么想要见到这一幕，好想研究，好想调查看看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不在那里啊！”
埃德蒙看着克里激动的神态，装作想起来一些：“……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但是我当时意识很模糊，只是看了几眼就晕过去了，也没有注意到那时旁边是不是有人。”
“这样啊，真是可惜。”
知道埃德蒙对‘门’的事件知道不多后，克里对他的兴趣大减，整个人刚才的精神气突然就消失了，变得颓丧起来，随手拖来一张椅子坐下，翻开文件本：“那说说为什么会突然进入第二层，以及当时事情的经过吧，总部对这件事很关注，所有相关人员都要写报告书，以及接受调查。”
埃德蒙问：“在这之前，我能不能问问队长他们怎么样了？”
“和你一个小队的成员都平安无事，现在正在分开接受调查，希望你理解，为了确认调查员们的精神状况，任务结束后都要走这个流程。不过不用担心，他们醒的时间比你早，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虽说是问还有没有问题，但从克里一脸不耐的表情来看，像是在说快点走流程吧不要有什么问题了。
埃德蒙：“没、没有了。”
“好，那当时的情况跟我说一下。”
埃德蒙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当时他们如何出任务，然后受到袭击的事都和克里说了，毕竟这些事情是队长他们和他一起经历过的，就算他不说其他人也会说。
而到后面，队长和其他人都重伤昏迷过去了，埃德蒙只是含糊地说自己遇到敌人陷入绝境，实在没有办法，不知怎么的突然变得疯狂了。
作为调查员，埃德蒙肯定知道一般而言肯定是没有办法在白天进入梦之隙，当时为什么能够做到，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直觉和兰恩脱不开关系，这一点自然是不能说，只能含糊地说自己不太清楚。
原本表情平平的克里再度变得激动起来：“你是说，你确实在白天进入了梦之隙？”
“是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克里并没有怀疑埃德蒙的说辞，反而开始嘀嘀咕咕，说一些埃德蒙听不懂的理论，什么潜意识，梦，干涉现实之类的。
这时外面响起一阵不耐烦的敲门声：“查普曼，你问完话了没，怎么耽误那么久。”
听到门外的声音，克里脸上顿时索然无味，站起身去打开门：“差不多问完了。”
“那就让开，我们还有事要问这小子。”
门口的人不等克里让路就挤了进来，大咧咧地对埃德蒙说道：“哟，就是你吗，一年不到就接连突破两层的天才，你在我们总部已经成为了热门话题，大家都在说你什么时候会回到总部成为正式调查员，各个小队都在摩拳擦掌等着把你收入小队呢。”
走进来的人一头金色短发，五官硬朗，他身后接连跟进了几个人，两女一男，其中跟在他身后的女人扎着高马尾，戴了个眼镜，伸出食指推了下镜框，不满地道：“队长，他还没有过隔离期，还不该跟他说这些。”
“啊哈哈，有什么关系嘛，查普曼研究员都都进来这里了。”金发男看向克里，“如果这个人有危险，以他胆小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进来的。”
“我只是谨慎。”克里推推眼镜，“毕竟和你们这种‘消耗品’不同，我可是宝贵的脑力成员。”
“你！”金发男背后的青年额头蹦出青筋，刚要上前理论，被金发男拦住了，“算了算了，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一拳下去说不定你就要求他别死。”
虽说是在为查普曼解围，但金发男语气中的蔑视和挑衅周围人都看得出来。
“正是如此。”克里·查普曼半点不受影响，满脸嫌弃，“所以你们这些肌肉大猩猩离我远一点。”
金发男深吸口气，决定无视这个研究员的存在，大咧咧上前揽住埃德蒙的脖子：“天才小子，要不要来我的队伍啊，我这边正好还缺一个侦查的位置，听说你的灵感很高。”
埃德蒙张了张嘴，下意识看向克里，发现他移开了目光后，有些为难地道：“这个……我已经有队伍了。”
“噢，你说的你原本的那个小队啊，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原本的队伍估计会解散，那个叫格弗尔的，应该是你们小队的队长吧，他右边手臂估计要截肢，今后会退出一线调查，转后勤工作。”
金发男说：“你们小队里还有个男的没有通过心理分析，估计也会离开一线，小队编制会解散，成员打散等待重新分配。”
埃德蒙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个消息，低下头。
他对小队其他成员没有什么感情，但是队长确实很照顾他，没想到还是没能救过来。
人类在这名为超凡的天灾面前，实在是太过渺小了。
金发男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别伤心，人没死已经很幸运了，你们还算好运，小队里一个都没有死，也不要责怪自己，做一行的人都有随时身亡的觉悟，你应该在接受这次任务之前也写过遗书吧，每次任务都会让写，就是因为生命的消逝实在是太简单了。”
“如果你因此憎恨上这次阴谋背后的组织异乡人，我也不会说什么让你放弃仇恨，相反，我还会劝你加入我的队伍，我的小队会正式接手格弗尔小队的任务，继续在阿卡姆进行调查。”
埃德蒙有些愕然地抬头：“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说罢，他以为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补充：“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冲进门然后被捏碎的场景，我以为那个就是异乡人的首领。”
“哦，我知道，你原本小队的其他人也说了，但谁和你说结束的？正相反，”金发男耸了耸肩，“疑似联通梦世界的大门，还有最后出现的存在，相信阿卡姆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不只是我们稽查局，其他那些势力，也不会放过这次盛宴。”
“我打赌，他们很快就会像鬣狗一样涌入这座城市，调查那位‘守门人’的真面目，”金发男说，“当然我们也一样，总部将调查‘守门人’的任务上调到了‘未知’，你懂我意思吗？”
埃德蒙目光微微一凝。
未知任务。
在稽查局的任务评定中，一共分为d级到s级五个等级，按照危险程度来划分，简单来说就是d级可能顶多只会出现d级的怪异，也有可能只是出现一些拿着武器的普通人，帮派之类的，c级对应出现c级怪异的风险，一路类推。
但是‘未知’是特别的，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出现过，据说只有那位神秘的稽查局局长才有资格评定这种等级。
这种任务只有资深甚至是王牌调查员小队才能接取，一旦接取，就要做好再也无法回来的准备。
这么说来，这群人就是稽查局总部里精英当中的精英？
埃德蒙不动声色地抬眼看着眼前的两男两女，他怯弱的眼神下，眼底仿佛还藏着一个冰冷疯狂的人格，如同黑暗中的猎人打量着猎物。
这些人唯一共同的特点就是都很年轻，金发男身上有着一种天然的领导气质，而且身体很强壮，一看就特别锻炼过。
其次站在金发男身后的眼镜女，埃德蒙的刚看过来，眼镜女就敏锐地投来视线，埃德蒙装作慌乱地又移开目光，看向他们身后，一个梳着妹妹头的神经质青年，走进来的这几秒中时不时就拿手机看屏幕，似乎有严重的电子依赖症，另外一个长相元气可爱的少女正在趁金发男不注意悄悄往嘴里塞零食。
嗯，完全看不出精英的气场。
看到埃德蒙有点怀疑的眼神，金发男挠了挠头；“别看我们这样，这几年可是完成了不少a级任务。”
埃德蒙一惊：“a级……这么说各位都已经能够进入梦之隙第四层以上？”
“额咳咳！那当然没有！”金发男被吓了一跳，苦笑道：“埃德蒙啊……梦之隙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在短时间突破的，唉，我给你交个底吧，在我们这个队伍当中，只有一人突破到了第三层。”
“队长。”眼镜女皱眉。
“没关系的，戴娜，都是自己人，”金发男摆了摆手，扭头看向埃德蒙，“你好像对稽查局的事不是那么清楚，唔，也难怪，毕竟你之前还是实习生，估计等你回到稽查局总部培训之后，会知道更多，首先我给你科普一下吧，不是说只有突破到梦之隙高层的调查员才能接受高级等的任务。”
“高等级的任务，比如a级、b级，在任务过程中也不会一定出现对应各自等级的高危怪异，充其量只是‘最糟糕’的情况才会出现，能理解吗？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在最糟糕的局面发生前阻止，就不必直面这些危险的怪异。”
“而调查员评级看的是接取任务以及任务完成的情况，也就是说就算是普通人，接取10个a级调查任务，并且都顺利完成的话，他也会成为稽查局的王牌。”
“毕竟我们是调查员，又不是战士什么的，我们有责任在阴谋发生时阻止最糟糕的局面发生，而不是坐看他发生后再去拯救。”
这时，一旁神经质男突然说：“就像你们小队这次的任务，如果你们能够在前期发现异乡人的阴谋，也不会演变成这种结果。”
眼镜女皱眉：“好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必再说。”
神经质男没再说什么，低头看手机。
“好了，所以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小队？”金发男艰难地把话题拉回来，是的，他专门来看埃德蒙，其实就是看上了这颗好苗子。
埃德蒙装作思索的样子，问了个问题：“稽查局总部到底为什么要调查‘守门人’呢？”
“从目击者嘴里的情报，‘守门人’不是关上了那扇大门，阻止不知名的怪物降临人间吗？祂应该对人类没有敌意才对，为什么一定要找出祂来呢？”
神经质男，也就是伊迪嗤笑一声：“菜鸟。”
“闭嘴伊迪，你不也是从新人时期过来的，更何况人家都没有经过正式调查员培训。”眼镜女斥责了伊迪，这才转头对埃德蒙说：
“我能明白你心里的疑惑，根据我们前期的调查，从梦中醒来的居民心里或多或少残留对‘守门人’的好感，甚至还有人直接成为了对方的信徒，这都是绝境之下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对象上的依赖表现，既然是调查员，最好还是快点摆脱这种心理状态。”
“至于为什么我们要调查‘守门人’，也很简单，没有人可以保证对方关门的动机是什么，简单来说在大多数普通人看来，可能守门人关上大门的举措拯救了他们，但根据我们对这类非人存在的调查，祂们大多不在乎人类，最好的态度也不过是无视人类的存在，但也不会插手人类之间的事宜。”
金发男点头：“简单来说，对方关门的行为并不能和对方对人类持有友好态度划上等号，可能只是单纯不爽有其他存在进入自己的领地，或者其他什么原因。我们不能抱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去揣测那些存在。”
埃德蒙红了脸，低下头：“对不起，我会矫正我的观念的。”
“没关系，大家都是从新手来的嘛，”金发男拍了拍埃德蒙的肩膀，“之前戴娜说的原因只是其一，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在这之前我想问，你对梦世界知道多少？”
“额，之前的队长和我科普过一些，梦世界是‘众神存在之地’，怪异是梦世界的居民，梦世界存在各种各样种族的怪物。”
“唔，差不多吧，那么你也应该知道，因为有了梦世界的阻隔，邪神和强大的怪异才无法轻易在现实中出现。”约伯说，“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位守门人能够关门，自然也能开门。”
埃德蒙惊愕地抬起头，眼神里写满震惊。
“这就是为什么稽查局会将这次的任务等级定位‘未知’，”金发男苦笑道，“不只是我们，所有其他的势力，包括那些秘密结社，以及宗教组织，一定会涌入阿卡姆寻找祂。”
“因为那位‘守门人’是现在已知的唯一一个能够打开或者关闭那扇大门的存在。”
阿卡姆的这潭水，远比所有人想的要深。
异乡人的谋划了百年的计划，在门打开的那时开始，恐怕所有存在都清楚阿卡姆必定要完了，但是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最重要的是对方身上展露出来的权能……能够打开梦世界大门，那些觊觎表世界的邪神们，以及祂们的势力一定不会放过祂。
祂们会不择手段找到祂，控制祂，献祭祂，直至打开梦世界的大门，迎接他们的神的降临。
埃德蒙低下头沉默不语，神经质男见状没忍住嘴贱一句：“不会已经开始害怕了吧。”
“伊迪。”约伯皱眉，“埃德蒙，不用理会他的臭脾气。”
“没事，我没有在意，”埃德蒙抬起头，轻声道，“我只是在想，得快些解决掉那些进入阿卡姆市的势力。”
说将解决掉的时候埃德蒙眼里半点没有怯弱，就像是在说今天午饭吃了什么一般自然，金发男都愣住了。
元气少女尤妮斯出了声口哨：“哟，小哥，我开始喜欢你了，你也挺疯的嘛，我还担心你可能适应不了我们的节奏。”
“我很想夸你说得好，但调查过程中可不能直接莽上去，毕竟我们是调查员不是战士，战斗能避就避，不过你的觉悟很好，”金发男欣慰地拍拍埃德蒙的肩膀，“总部那边也很关注这次任务，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出那位‘守门人’的真面目。”
埃德蒙露出羞涩的笑意：“希望我能帮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