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试镜这天, 许知鱼特意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头发洗过之后没有做造型，前几天刚修剪过的刘海乖顺地放了下来，长度刚好不会盖住眼睛。双肩包里背了做过笔记的人设跟片段剧本, 还有补妆用的小化妆包, 以及两瓶水。
小李接到人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刚刚从远处看, 还以为是哪儿来的高中生呢。”
“是嘛。”许知鱼上了车, 笑笑说，“今天也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李开车把人送到后，也没有离开，就在停车场等着。
许知鱼熟练地一个人进了剧组筹备处, 发现今天来试镜的不止他自己, 估计是其他角色也要在今天选。
“许哥？”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许知鱼闻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还算熟悉的人——KinGame的周玉。
对于周玉, 许知鱼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周玉在团内定位跟林寻差不多，温润边缘人人设, 存在感并不高。
加上之前两人一起合作拍过剧, 虽然戏内没有什么对手戏, 但在片场的时候, 周玉也一直很安静，许知鱼对他也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印象。
不过上次刘纯敬的事，周玉跟钟灿也有帮着搭话拦人，许知鱼倒是不像祝霄满一样讨厌这俩人。
“你好。”许知鱼点点头打了招呼。
周玉看起来挺开心的：“许哥也是来试镜吗？”
“恩，你也是吗？”其实许知鱼不是很喜欢跟人寒暄, 但别人主动了, 他也不会主动驳面子。
“是啊, 我来试赵泽岩的戏！”周玉打开话匣子，说了一堆自己试戏角色的设定，“许哥来试哪个角色啊？”
反正待会儿就知道了，许知鱼也没再藏：“余白。”
“哎？没听说这个角色啊。”
“你之前就知道这部电影都有哪些角色？”
“是啊，”周玉点头，“这次角色试镜，剧组公开了所有角色信息，让我们自己选了之后发视频给选角导演，选角导演初选后才让我们来的。”
“这样啊……”许知鱼并不知道这些情况，心想，自己这次算是靠着这张脸“走捷径”了吧？
“许哥这个角色是隐藏彩蛋吗？”周玉十分好奇，“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啊？”
“既然剧组没有公开这个角色，我想应该还不能说吧。”许知鱼委婉地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周玉了然点头：“也是。真希望能跟许哥再次合作！今天试镜，我会努力的！”
对于对方突然而来的表态，许知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说了句“加油”。
正好手机响了起来，许知鱼借机去一旁拐角无人的地方接了。
“你到了吗？”电话那边是马哥。
“到了。”许知鱼压低声音，跟马哥报备了一下遇到了周玉的事，以及自己那个角色的情况。
马哥听完“啊”了一声说：“这事我忘了告诉你了！最近公司的事情有点多，我一忙就给忙忘了！不要紧的，余白这个角色目前就只邀了你一个人，如果你试镜不过，剧组才会重新公开招募，所以就算告诉他们这个角色的信息也没有关系。不过，你拒绝也是对的，没必要跟榆木的人说那么多。”
“恩。”听马哥语气里带着点疲惫，许知鱼心想，马哥这次跟公司之间的矛盾，看来不小。
“试镜结果导演应该会当场告诉你，如果没说的话，你记得出来之后立刻给我个电话。”马哥又叮嘱道。
“好的。”许知鱼应下之后，又道，“马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这边你不用太担心，还是多休息一下吧。”
“知道了。”被许知鱼这么一说，最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怒火的马哥终于觉得熨帖了一些。
挂了电话，马哥回了办公室，顿时换了张脸：“我死也不会同意接手KG的事！我就是个小破经纪人，没那么大本事给你一次带俩风格差不多的团！你想不开，非要同期发展两个同类的团，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别想着把事都推我身上！”
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人也十分生气，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马旌德！你以为你谁啊！敢这么跟我说话？别以为KD现在有这样的成绩是你的功劳！要不是我答应用我老子的钱，给你那个团砸了那么多资源，他们能有今天？你搞清楚，我才是老板，你只是给我打工的！我让你带KG，你就得给我带！你不仅得给我带，你还得把重心给我放在KG身上！”
男人一旦开了口，就止不住话头：“KD现在人气已经到头了！就谢逸那个刺头，一天到晚惹事，出道当天胡乱说话也就算了，这次还传被包||养的绯闻！他不知道他自爆性取向之后，都在盯着他吗？真不知道他一天天狂得什么！不就是一个药厂的小开吗？”
马哥冷笑一声，懒得告诉他谢逸的真实身份，只是道：“谢逸这次的黑热搜是怎么来的，小郑总不会不清楚吧？”
小郑总心里咯噔一下，却故作生气地说：“我当然清楚了！要不是谢逸大晚上跟人出去喝酒，能有这事？”
“小郑总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马哥觉得再跟装傻的人纠结下去也没意义，“总之，公司里能人那么多，恕我本事太小，接不了KG这尊大佛。小郑总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马哥就转身离开。
马哥现在也算是有恃无恐——KingDom五人的合约就签到了明年年中，大不了再坚持最后的大半年，自己带人离开就是了。
现在KD的人气、口碑都在，离开梧桐娱乐，也会有大把公司抢着签他们；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没有公司吃得下KD这口大蛋糕，就算他自己成立个工作室，也完全能撑得起来。
不然留在这小郑总手里，好好一个团，早晚要完蛋。
当初就是小郑总提议让谢逸跟许知鱼装不熟，并伙同了几个高层，以出道、资源来要挟；甚至在KD出道的第二年，人气猛蹿的时候，这小郑总三番五次想要解散团让他们单飞。
最后还是马哥找到几个老郑总的心腹，搬出“KD是老郑总一心想做长久的团”，才拦住了这蠢货儿子。
幸亏当初有那几位老郑总留下的心腹干将，不然哪儿还有今天的KingDom？想到这，马哥深深叹了口气：可惜，这些干将在这五年里，被小郑总一点点都踢了出去。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拦得住蠢儿子作死了。
就算不带KG，马哥心里还是觉得，确实该带他们五个换个地方了。
*
并不知道马哥那边发生了什么的许知鱼，在休息室角落里一点点喝着水润嗓，反复看着今天要试镜的五个片段。
周玉原本还想跟许知鱼再多聊一会儿，结果看他接完电话回来就在一个人去了角落安静看剧本，不好意思上前打扰，也抽出自己的剧本看了起来。
许知鱼是第一个被叫过去的。
试镜的房间里已经架好了摄像机，导演组跟制片人坐在一排拼起来的长桌后，每个人手里拿着纸笔，像极了hr面试求职者。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试镜确实也是一种面试。
“许知鱼是吧？”坐在最中间的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是小邓极力推荐的你，长得确实符合要求，但是我没看过你演的戏，所以让你过来试个镜。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这个角色虽然是小邓照着你写的，但是如果你的演技不符合我的要求，也没戏。”
“我知道的。”许知鱼温和谦虚地说，“角色本来就没有属于谁这一说，谁诠释得好，自然该让谁来出演，这是对观众负责。”
对于许知鱼的话，导演倒是挺满意，但还是道：“漂亮话谁都会说，实力才是硬道理。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演技是不是能有你的漂亮话一样打动人。”
导演没有让许知鱼按照剧情发展顺序来，而是自己点到哪一段，就让许知鱼表演哪一段。
这种刻意地为难，并没有让许知鱼感到一丝不适，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导演对他还是很期待的。
于是，许知鱼也用上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按导演点的顺序，把五段全都演了一遍。
一表演完，看着沉默的导演，许知鱼心里就有些忐忑——他并没有发挥出他最好的实力。
因为导演打乱顺序的要求，以及每段切换之间极短的间隔，让许知鱼在切换情绪的时候，并没有太好地转换自己。
不过许知鱼没有埋怨导演的“胡来”，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果然还是有进步空间的。
沉默了差不多有两分钟，导演才沉声开口：“你让我很惊喜。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们男团出身的爱豆是没有演技的，但是你不一样。”
闻言，许知鱼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合同跟进组的事项，到时候会联系你经纪人的。”导演笔头轻戳着桌子，“不过，我对你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余白应该是一个看起来更加苍白的人，你现在的状态看起来还是太健康了。”导演说，“进组之前，我希望你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病态一点。”
“好的。”许知鱼一口应下。
这种要求是理所应当的，都是为了更好的塑造角色。
从试镜的房间离开，许知鱼想了想，还是给马哥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已经过了，合同等信息晚点会发到他那边。
马哥消息回得飞快：【收到。】
周玉看着许知鱼在里面待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赶紧迎上前去：“许哥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许知鱼祭出敷衍大法。
“许哥一定没问题的！”周玉却斩钉截铁地道。
许知鱼只能客气道谢：“谢谢。”
“那个……”周玉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许哥可以等我试完镜再走吗？”
闻言，许知鱼突然品出一点不对劲儿。他跟周玉，也不熟吧？
“抱歉，我还有事。”
“这样啊……”听到拒绝，周玉脸上露出一丝失望，“本来还想中午请许哥一起吃饭呢。”
果然不对劲儿。这有点太殷勤了吧？自己跟他不过就是合作过一次几乎没有对手戏的剧，以及一起录了一次综艺而已。还不至于熟悉到可以一起吃饭吧？
不过，许知鱼还是假客套道：“哪儿有让弟弟请当哥哥的吃饭的，下次吧，下次要是有机会，我请你。”
“好！”周玉顿时又高兴了，“我会努力通过试镜的！到时候进了组，许哥可以请我吃剧组的盒饭！”
一般人听到刚刚自己的话，一定都会意识到对方就只是客套而已，没想到周玉竟然当真了，还信誓旦旦要跟自己一起进组……
许知鱼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就好像看到杜熏一而再、再而三去找谢逸一样。
告辞后，许知鱼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进了电梯，许知鱼看着电梯门上映出自己的倒影，心想：KinGame这个团，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怪？
周玉看着许知鱼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他……该不会是个直男吧？
可是周玉觉得，自己的感觉应该没有出错，许知鱼应该也是弯的，但他刚刚的态度看起来又好像十分逃避……
难道，他俩撞号了？周玉觉得，很有可能。
许知鱼虽然长得清秀，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温柔，但他的性子很要强，决策做得也很果决，所以其实许知鱼是1的话，好像也不算意外？
已经到了停车场找到小李的许知鱼，并不知道自己在周玉心里已经成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像1的1。
“今天试镜怎么样？”小李问。
“已经过了。”许知鱼把包放到一边，用手机给谢逸发着消息说，“到时候还得麻烦你跟我一起进组了，不过时间还没通知，到时候马哥会跟你说的。”
“好的，没问题。”小李也不是第一次跟着许知鱼进组了，他的经验也十分丰富。
毕竟比起当其他艺人的助理来说，能当许知鱼的助理简直太幸福了。
平常没有工作的时候，自己几乎就是在带薪休假；有工作的时候，许知鱼也是能自理的事情绝不麻烦其他人；不得已需要自己的时候，许知鱼也是十分客气礼貌，一点顶流的架子都没有。
“对了，先别送我回去。”许知鱼看着谢逸那边还没回复，关了屏幕说，“送我去商业街那边吧，我去吃个饭。”
“好的。”小李在前面十字路口调了头。
“你想吃什么？一起去吃吧，都这个点儿了。”
小李赶紧说：“不用了，我早上吃过了。”
“那好吧。”许知鱼决定从明天开始调整饮食，而今天就作为最后放纵的一天，“送我去那家火锅店吧。”
一个人涮着火锅的时候，谢逸的消息发了过来。
果不其然，第一条就是谢氏彩虹屁，从头到脚夸了个遍；第二条就是问许知鱼有没有乖乖吃午饭。
许知鱼自拍了一张自己吃火锅吃到鼻尖冒汗的照片，发给了他。
谢逸很快发了张眼馋的表情包，然后发过来一句：【老婆比火锅还辣！】
拿纸巾擦了擦汗，许知鱼继续一边吃一边回复他消息：【就快要辣不起来了。】
【怎么了？】谢逸赶紧问。
许知鱼把导演希望自己能更“病态”一点的要求转述了，又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
谢逸当即不同意：【不可以！那样太伤身体了！就非要你自己作到病态吗？不能到时候让化妆师给你化得病态一点吗？】
【画出来的跟真实效果不一样的。也没有很伤身体吧，而且其他演员们为了角色，不也经常要暴胖暴瘦的嘛。】许知鱼解释。
【你跟他们的情况又不一样！他们从小就健健康康的，你的身体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养好的，经不起这么折腾！】
许知鱼放下筷子，双手打字：【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只要拍完了，我一定会坚持好好吃饭的。而且，这也不是为了折腾而折腾，这不是为了工作嘛[卖萌]】
【不行，我不同意！】
难得见谢逸态度这么坚决地反对一件事，许知鱼有些苦恼，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谢逸不要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么紧张呢？
【我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时候那么脆弱了，你看，我都可以一天两场演唱会，去操场跑圈都不带喘的，只是进组之前这段时间改变一下饮食而已，不会怎么样的。】
【要是不会怎么样，怎么还会有病态感呢？！】谢逸此时思路简直清晰得堪比高考那天，【既然要追求病态感，那肯定是会伤害健康的！别的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
许知鱼觉得，他现在跟谢逸意见的分歧有些严重，于是回复：【先不说这个了，晚点等你回酒店再说吧，你快去吃饭，我也要继续吃了。】
回完消息，许知鱼关了手机，装到了口袋里，直到吃完买单，都没有再掏出来看一眼。
等买完单联系小李上了车，许知鱼才打开跟谢逸的聊天窗口。
【行，这件事晚点再说，但是我的回答还是这个。】
【不会伤害身体健康的工作那么多，咱们也不是非要这个工作不可。】
两条消息之后，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才发来了第三条消息。
【老婆，你生气了吗？】
【老婆对不起，我不该用这种态度跟你说话。我就是太担心你了，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我见过太多次你因为贫血、低血糖晕倒，每一次送你去医务室，我都紧张得不行。这几年每次体检，在拿到你的报告之前，我都会忍不住担心，你有没有又贫血，有没有又低血糖，有没有缺什么微量元素……只有看到你报告上每一项都健康的时候，我才能放心。】
【我知道你对工作一向很认真，但是认真的前提，可不可以是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老婆，这事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吗？】
原本许知鱼是有点生气的。他们两个在一起九年，没想到第一次险些要吵起来，竟然是因为这件事。
但在看到谢逸发来的消息后，许知鱼鼻子一酸，那一丁点的气性早不知道消散到哪里去了。
【我现在没有生气了。】许知鱼抬手揉了揉鼻子，回复道，【我只是觉得，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是可以承担得起这次为了拍摄的短期改变的。】
【我能理解你的担心，如果我们现在做的是其他的工作，我一定会答应你，不去为了工作这么拼命。但是你也知道的，我们的工作情况特殊，既然选择了这一行，我就必须要去这么做。而且，就算没有导演的这个要求，后面真的开始拍摄，也会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
【这是一部末世片，一定会有很多危险镜头的拍摄，这是避不开的事。所以，除非我放弃这部电影，不然就算我不在进组前节食，进组后也会有很多受伤的可能，这些可能的存在，都免不了会让你担心。】
【可我不想放弃。这个系列的电影人气、口碑都维持得不错，前作也获过一些奖项，导演也是业内有名的口碑导演，我想去试一试，我想在演员的道路上走得再远一点。】
这样，在我们的事情被曝光的时候，也能将影响降得再低一些。许知鱼想。
谢逸终于等到了回复。
其实从发了那些语气有些激烈的消息过去后，谢逸就有点后悔。此时看了许知鱼的回复，谢逸更后悔了。
他刚刚的表现，实在是太像他最讨厌的父亲了——打着爱的名义，妄图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对方。
许知鱼是成年人，等到年底生日过完，就要二十七了。可他好像还是下意识拿着许知鱼当十六、七岁看，去反对他的决定，却忘了，这个年纪的许知鱼，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的。
仔细想想，就像许知鱼说的，除非他放弃这部电影，不然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事情会发生。自己总不能因为担心，一件件都去否决，拦着他不让他去做。那这样，他跟他爸又有什么区别？
谢逸知道，许知鱼对演戏十分上心，因为他想拥有更多的作品。
这是一个靠实力说话的圈子，只有实力够强、作品够硬，日后才有更多的余地。而这部电影，对许知鱼的演员生涯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机遇。
【我知道了。】谢逸想了许久，最后回复，【我会支持你的决定，但是，我想我也做不到完全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