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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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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皎月光倾泻而下,挤进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拖拽出一条光影。

桑吟卷着被子躺在床上,胳膊在半空中弯曲,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幽冷光照在她脸上。

盯着聊天列表顶端“猪猪宝贝”的消息框,桑吟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和楚仁的一番争论在她脑海里重复播放,一次复盘结束,桑吟不觉得自己有错,打消给他发消息的念头,点开朋友圈刷起来。

身边一群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夜色浓重正是寻欢作乐的时候,滑动界面,一水儿的夜店盛景。

桑吟百无聊赖的看着,等到某条内容后,手指一顿。

孙含薇半个小时前发了张和赵艺妍的合照,亲亲热热抱在一起,宛如一朵双生花。

漂亮是漂亮,笑容也是真的做作。

桑吟一言难尽的撇了撇嘴,正准备继续往下刷的时候,不经意间扫到照片一角。

两指一动,放大。

赵艺妍腰间箍着一只手掌,露出的腕间垂着一条手链,像是锁扣样式。

这条手链楚仁也有一条,和她的是情侣款,她的那条是一把钥匙,两人在一起一个月的时候楚仁送她的。

说他的心锁只有她能打开。

款式说不上是什么特别定制款,但是女人在某些方面总是有些七拐八拐的联想。

不期然想起前两天关于楚仁的那条爆料,桑吟脑海里突兀地划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抓住,房门措不及防被敲响。

她手一个放松,手机“啪嗒”一下摔倒脸上。

鼻梁骤然一酸,疼得她眼眶瞬间蓄满生理性泪水。

腰身弓起来,挪开手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的问了句“谁”。

话落,不等门外人回答,她也有了答案。

现在家里一共就两个醒着的人。

果不其然,霍砚行低沉的嗓音顺着门缝飘进来,有些模糊朦胧:“我。”

桑吟揉着鼻子,怨气冲天的过去,“哗”一下拉开门:“又干什么!”

怒气满满的一句质问,因为带着浓重的鼻音,倒是平添一些撒娇意味。

霍砚行顿了顿,抬手。

桑吟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的牛奶。

桑吟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不是很好,尤其缺钙,各种食补药补养回来,即便是长大后身体完全恢复健康状态,每晚睡前一杯牛奶依旧不落。

在老宅的时候,家里阿姨没有一天忘记过,只不过她前两年搬出去自己住后,就不再坚持了,嫌麻烦。

“加蜂蜜了吗?”桑吟的不满消下去大半,一边接过来一边问,她爱喝甜的。

“没加。”

桑吟喝了口,桂花蜂蜜的清甜掺着牛奶的香充斥在口腔各个角落,她在心里“嘁”一声,对霍砚行口头的无聊行为表示不屑。

霍砚行把牛奶送到便准备离开,半转过身子,手腕被人攥住。

他不解看过去,桑吟站在她的卧室门口,眼睛看着他,杯子贴在唇边,咕咚咕咚往下咽着牛奶,嗓子里哼哼着不知道在出什么怪声。

“……”

什么毛病。

桑吟三两口喝完牛奶,把杯子又塞回霍砚行手里,唇边沾上一圈白,她舔了下,挥手:“退下吧。”

“……”

霍砚行睨她一眼,拿着杯子离开。

桑吟去西北一段时间,远离纸醉金迷的夜生活,昼夜颠倒的作息调整过来一些,关上门,打着哈欠扑到床上,闭上眼放任睡意袭来。

意识快要消失的前一秒,她总感觉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但是大脑很快沉下去,没有给她多余思考的时间。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起来天光大亮,桑吟摸过手机看一眼时间,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

趿拉上拖鞋急匆匆冲进浴室洗漱,换好衣服出去。

对面的房门在同一时间打开。

霍砚行穿着衬衣西裤,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身段利落有型,甚至比秀场的模特还要板正。

明知道此刻在三楼,距离一楼餐厅还远着,桑吟还是压低声音问他:“老爷子和霍叔陈姨是不是都已经起了?”

“不然。”霍砚行垂眸:“以为都是你。”

“那你怎么不叫我!”桑吟简直要被霍砚行给气死:“故意让我出糗是不是?癞皮狗!”

霍砚行看着她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的模样,脸上神情是和她截然相反的平淡:“告状精。”

“谁是告状精?谁告状了!”桑吟逼近一步,想起什么,眼神一顿,拧成麻花的眉毛渐渐松开,换上一副笑脸,戏谑的背过手,上半身倾向他,娇俏少女的模样:“老爷子说你了?”

对于她明明白白写在脸上的“幸灾乐祸”四个大字,霍砚行以沉默回应,带上房门,往楼下走。

桑吟一蹦一跳的跟在身后,絮絮叨叨:“诶呀,有人清早睡觉,有人清早挨训,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霍砚行无视掉身后那只叽叽喳喳的麻雀,步伐稳健如常。

桑吟却不满意自己唱独角戏,见他没反应,去戳他后背:“说说嘛,老爷子怎么训的你,一会儿吃饭我好帮你说说好话啊。”

边说,手指边像敲木鱼一样在他后背上点来点去。

霍砚行被她闹得不行,侧过身,精准捉住她的手。

桑吟反应不及,脚底打滑,往下趔趄一个台阶,另条胳膊条件反射去摸旁边能扶稳的东西。

手臂皮肤先是一凉,随后感受到的便是层层暖意。

她站稳之后定了定神,入眼一片白,男人劲挺的肌肉掩在一层薄布料之下,略微有些紧绷。

两人的体温隔着衬衫互相交融、传递。

顺着正中间的一排纽扣向上看,对上霍砚行沉静的眉眼。

“抱够了就松手。”

“……?”

桑吟迅速站直身子,手从他腰间挪开:“别说的好像我占你便宜,明明是你先袭击我的。”

“你要不戳来戳去,谁理你。”

他扔下这么一句,掸了掸被她攥出褶皱的衬衫。

桑吟鼓了鼓腮帮子,趁着他迈下最后一层台阶,掌心贴上他的背,使力一推。

霍砚行往前踉跄两步,冲出楼梯口。

坐在餐桌边吃饭的老爷子正好面朝楼梯口,看见霍砚行匆忙急促的样子,眉头皱起:“多大个人了,怎么越来越不稳重。”

陈禾和霍振启闻言,纷纷看过去。

霍砚行:“……”

他稍稍侧目,看向还站在台阶上的罪魁祸首。

桑吟两手一摊,耸耸肩膀。

一副“我就是故意你能怎么样”的姿态。

他动了动手,前一秒还稳稳站在台阶上天不怕地不怕拽得二五八万的人,下一秒像只兔子一样蹿下来,从他身边擦过。

“爷爷早上好!”桑吟脆生生的喊道:“霍叔陈姨早上好!”

陈禾抬手拉开身侧的椅子:“桑桑快过来坐。”

霍振启对桑吟点了点头,转而继续拿着平板看新闻。

老爷子也招呼她赶紧落座吃饭。

桑吟步子轻快的走过去,一只手背到身后,冲身后无人搭理的霍砚行比了个朝下的大拇指。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霍砚行却是看个完全,无声扯了下嘴角,对她幼稚的举动不予置评。

将西装外套放置在沙发靠背上,进入餐厅,拉开桑吟另一侧的椅子坐下。

老爷子坐在主位,正询问桑吟昨晚睡得好不好,见霍砚行过来,话锋陡然一转:“臭小子,大半夜还差使人小姑娘去接你,也真好意思。”

一大早,桑吟还沉浸在梦想里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霍砚行已经被晨练完的老爷子提到书房训了一通。

他从小性子便稳重,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几乎都没让人操过心,训斥的原因无外乎桑吟的告状。

从小到大,他如果挨训,一定和桑吟脱不了干系。

她惯是会告状,自己奈何不了他就搬出家里长辈。

两人斗智斗勇多年,霍砚行早已不痛不痒。

桑吟瞥见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心情大好。

谁能想到在外叱咤商场的霍总在家里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被长辈批评的蔫头巴脑呢。

仔细想想,霍砚行三十年顺风顺水、赶超大部分同龄人,让人仰望的明朗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颠簸坎坷应该就是她。

小时候的她和陈屿舟简直是两个混世魔王,厮混在一起很不能把家拆了,只有在霍砚行面前,会稍微老实一点。

有次他们两个跟在霍砚行身后玩,但是霍砚行喜欢的事情对他们来讲很无聊,坐在他身边看他解了两道连题目都看不懂的奥数题,没消停半刻钟,跑去后院爬树,结果失足摔落,幸好底下有泳池接着,给了她一定缓冲作用。

她当时应该有四五岁,闹过这么一通,吓得不行,被霍砚行捞上来的时候,八爪鱼一样扒在他身上,迷迷瞪瞪的咳水。

胳膊上有几处树枝划伤,叫了家庭医生过来处理。

桑吟小时候的身体真真担得“娇贵”两个字,只是落个水,前后不到一两分钟时间就被解救,还是喷嚏不停,最终演变到发烧。

霍老爷子知道后,责怪霍砚行照看不当,轰他去后院顶着大太阳罚站,顺便抽了本《小窗幽记》让他抄写。

陈屿舟也没能逃脱,不过他当时仗着年龄小,处境比霍砚行好一些,站在阴凉处抄《三字经》。

桑吟吃过药睡一觉醒来知道这件事后,在窗户处看到站在院里的霍砚行。

十岁的少年矗立在方桌后,午后阳光洒下,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浅淡光晕。

站姿挺拔,像是迎风生长的白杨树,即便温度再灼热,依旧不会影响他显露惰态。

只不过那时候桑吟没心情欣赏,不想他因她受罚,哭闹着让他上来,不然不吃药。

霍老爷子这才松口。

脑子里快速划过这抹往事,同情心冒出头,桑吟好心帮他说了句话:“我昨天正好就在莱景,也不麻烦的。”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霍砚行闻言倒是狐疑的觑她一眼,不知道这小狐狸又在打什么坏心思。

指背不动声色贴上她手边装满牛奶的杯子,觉着温度有些凉,挪开,起身去厨房拿了两杯热的出来,一杯给她,一杯放到自己面前。

老爷子和陈禾都在和桑吟聊天,她一人把控全场,霍砚行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倒是霍振启不经意间看到自己儿子的一系列行为,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只是短暂的一眼,霍砚行便敏锐的捕捉到。

抬眼看过去。

和霍振启隔桌对视。

即便看出他眼里的探究和了然,依旧神色如常。

没有半分窘迫和躲闪。

霍振启心底骂了句“臭小子”,最终率先收回眼。

懒得再看自己儿子装模作样扮深沉。

桑吟嘴巴甜,只要她愿意,保准能把人哄的心花怒放服服帖帖,整顿早饭下来,饭桌上满是陈禾还有老爷子的笑声。

桑吟今天在莱景还有最后一天海选面试,不能多待,跟老爷子保证明晚过来吃饭,勾着车钥匙出门。

刚坐进车里,副驾驶紧随其后进来一个人。

她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你干嘛?”

霍砚行系好安全带,左手搭上右手腕,慢条斯理整理了一下袖口:“顺路。”

“你还真把我当你司机了啊,有接有送的。”

“要给你开工资吗?”

“谁要给你打工!我可是将来要在影视界指点江山的大导演,可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

桑吟万分无语,不明白霍砚行怎么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一个激动之下,手一松,安全带弹开。

带子上锁扣打到她的下巴,疼得她倒抽一口气,手抬到一半,要去捂下巴,却有人先她一步。

霍砚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安全带,挨近她,干燥温暖的掌心拖在她脸侧,迫使她微微仰头。

“干什么你,欣赏自己间接制造的‘车祸现场’啊。”她没好气的拍了下他的手背,下巴被他捏住,说话含糊不清:“我噶素里,我则脏脸每年保养费千百万,要是毁容里就等死吧。”

霍砚行没理她,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无事后,在她下巴被打出的红痕上轻柔的按两下:“别嚷嚷了,什么事儿都没有。”

指腹下的触感柔软细腻,贪恋渐起,他抽回手,补充两个字:“娇气。”

话音落下,手背一阵刺痛。

桑吟揪起他手背上的一层皮又松开。

凸起的筋骨两侧印有两个月牙形状的指甲印。

他粗略扫一眼,倾身过去。

“你干嘛!现在就在你家门口,你要打我死的是你。”桑吟双臂立刻挡在身前,警惕的往后缩进座椅里。

“……”

霍砚行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拉过她驾驶座的安全带,半途停下,朝她抵在胸前的双臂抬了抬下巴:“手。”

桑吟“哦”一声,松开,让他给自己把安全带系好。

慢半拍的觉察出不对劲,攥住安全带制止他:“我可不是你司机,你休想差遣我。”

“……”

“求你顺路带我一段儿。”霍砚行无奈的轻叹口气:“满意了吗,我的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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