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桑吟养伤的一周舒舒服服的在霍砚行的公寓里住着, 和平常一样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桑伯远不太对劲。
桑伯远对桑吟宠是真的宠,娇也是真的娇,但是采取的却是放养政策, 父女俩平常各忙各的, 桑吟成年后从老宅搬出去自己住, 除了固定一周回老宅吃顿饭外, 父女俩平常最多的交流就是桑吟找桑伯远要钱。
父女俩是行动大于言语的性格, 不会说什么体己话,所以桑吟这一周来每天晚上接到桑伯远打来的视频电话时都惊诧不已。
桑吟觉得怪怪的, 但是问有什么事情,桑伯远只说闲聊。
东拉西扯个几分钟就挂断。
直到有天她看了个电影,主要讲述抑郁症的故事, 影片主角一直以来以阳光向上的状态视人,但是内心已经一片狼藉,最终抵抗病魔失败,和家里人打完最后一通电话从楼顶一跃而下。
桑吟看完没觉得有什么, 结果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境和电影内容完全一样,只不过电影主角换成了桑伯远的脸。
她站在第三视角看见桑伯远给她打完电话, 从桑氏大楼跳了下去。
她猛然惊醒, 嘴里喊着“不要”。
眼泪淌了满脸, 心慌难忍, 掀开被子下床, 一时没顾上脚上的伤, 动作幅度太大磕到床脚, 钻心的疼涌上, 腿一软,跌坐在地。
一声沉重的闷响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格外穿耳。
紧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抬头,泪眼朦胧间,看见一道熟稔的轮廓朝他靠近,清雅的沐浴露香味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
身子一轻,被人抱起来放到床上。
眼下温热划过,霍砚行揩去她的眼泪,她看见他紧蹙的眉。
“做噩梦了?”
桑吟一把抓住他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我要去找我爸,你带我去,现在,我要陪着他,我应该跟他回家不应该待在这儿的。”
她边说边哭,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砸在霍砚行的手背上,晕开一小片水花。
霍砚行摩挲着她耳际,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这么晚桑叔肯定睡下了,你先跟我说说你怎么了。”
桑吟的耳朵很敏感,情绪不稳定或者紧张的时候,捏捏耳朵会缓解不少。
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一点,霍砚行也是偶然发现。
桑吟上小学的时候,有段时间病毒流感爆发,她不幸中招。
家里大人正好都不在,霍砚行照顾的她,请了家庭医生过来打针,桑吟怕得不行,说什么也不打,烧的迷迷瞪瞪还死抓着被子不放,把自己裹成个蚕蛹。
霍砚行不会哄人,板着脸让她赶紧出来,桑吟当时是有点怕他的,被他一凶,掉着眼泪不情不愿的把手伸出去。
霍砚行看她哭,不好真的什么都不做,盖住了她的眼,生硬地说了句“一会儿给你买蛋糕吃”,然后捏了捏她的耳朵。
桑吟就像是被点了穴,突然静了下去,原本的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抽嗒。
这一点,霍砚行一直记着,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桑吟的情绪一点点降下去,但还是紧紧攥着他的手:“我爸最近天天给我打视频,问他有什么事又说没什么,我下午看了个电影,主角抑郁症,最后给家人打了个电话跳楼自杀了,我刚才梦到了我爸──”
她哽咽了下,脑袋耷拉着,又是两滴泪掉落:“也这样了……”
“……”
霍砚行默了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桑吟,桑伯远天天打电话来实际上是在查岗,并不是她想的那些有的没的。
桑吟现在急需别人的否定,半天没等到霍砚行说话,心一下子又提到嗓子眼:“你实话告诉我,我们家是不是真的很不好?我问过我爸,他说没有那么严重,我知道他在安慰我。”
“没有。”霍砚行从床头抽了两张卫生纸给她擦掉眼泪:“确实不是很严重,桑叔已经找到投资了,过不了多久就没事了。”
男人嗓音低缓,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沉着。
“真的?”桑吟睫毛湿漉漉的,眼睛被浸湿,显得愈发黑亮,食指伸得笔直,指着他:“骗人是狗。”
“嗯。”他说:“不骗你。”
桑吟还是不太高兴,闷声闷气的:“我还是不放心。”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凌晨一点,按照桑伯远的作息早已经睡着,犹豫再三,还是拨了个视频过去。
霍砚行没再拦着她,不让她亲眼看见,她今晚都难再睡觉。
看了眼她的脚,起身。
视频还没接通,默认铃声叮叮咚咚的响着,一下下敲打在桑吟心里,她现在极缺安全感,霍砚行一动,她下意识抓住他。
“去拿药。”霍砚行勾下她含在嘴角的一缕发丝:“你脚刚才不是磕到了么。”
视频恰好在这一秒被接通,桑吟松了手。
“桑桑?”视频那头的桑伯远眯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摸到床头灯打开:“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有事儿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桑吟总觉得桑伯远好像苍老了不少,嘴巴一扁:“爸……”
“怎么了?哭什么?”桑伯远神情瞬间凝重起来:“是不是霍砚行欺负你了?你等着,爸现在过去。”
“没有!不是!”桑吟赶忙出声拦下他:“我就是刚才做梦,梦到您──”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跳楼自杀了……”
“……”
桑伯远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孩子瞎做什么梦,你爸是那种经不住事儿人?”
“那我就是梦到了嘛。”桑吟嘟嘟囔囔地抱怨:“我问您咱们家现在怎么样了,您又不告诉我,就说‘还可以’、‘挺好’糊弄我。”
房间门口人影晃过,桑吟看过去,霍砚行提着医药箱进来到床边坐下,桑吟自动把腿搭到他腿上。
霍砚行拿着喷雾在她脚踝处喷了两下,掌心覆上去,力道适中的按着。
“我可没糊弄你,跟你说细的你能听明白?”桑伯远可不背这口锅:“以前我没跟你说过公司的事儿?你当时什么反应?”
桑吟成立自己的团队之初,找桑伯远拿钱,直接开口觉得不好意思,先拍了个马屁,拿生意场上的事情作为切入点,桑伯远自然欢喜,结果说到一半,正在兴头上,转头一看,桑吟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提起往事,桑吟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霍砚行说您找到新的投资了,真的假的?他没骗我吧?”
霍砚行看她一眼,桑吟直接忽视。
桑伯远轻咳一声:“没骗你,是真的。”
“真的啊?”桑吟喜笑颜开,抿了抿唇,挺不好意思的说道:“那钱要是回来了,您能把我卖出去的包给赎回来吗,我可舍不得了。”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桑伯远被她逗笑:“行,再给你买。”
桑吟嘿嘿笑两声:“谢谢爸。”
得意忘形之下牵动崴伤的腿,桑吟哀嚎了声,嗔怪地看向霍砚行:“疼啊,你轻点,不是你的腿就不管不顾了是不是。”
桑伯远警铃大作:“阿砚在你旁边?”
桑吟心大,一点没意识到桑伯远的紧张:“昂。”
“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你房间?”
“我刚才磕到脚了,他给我涂药呢。”
“桑叔。”霍砚行适时挨近,出现在镜头前:“我一会儿就回去,您放心。”
桑伯远眼含警告,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镜头转回给桑吟,霍砚行专心给桑吟揉脚踝。
父女俩又聊了会儿才结束。
挂断电话后,桑吟幽幽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我爸老了好多,以前明明是一风流倜傥的帅大叔。”
霍砚行安慰她:“桑叔现在也不差。”
“不一样了。”桑吟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划来划去:“你说,我现在要是去修个金融学位,来得及吗?”
对上霍砚行的视线,桑吟有些羞愧的脸热:“从小我爸就什么都依着我,我想拍电影他就从没提过让我继承家业,但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也该帮他分担分担了。”
“只要你想,做什么都不晚。”霍砚行抽了张纸巾擦手,然后合上医药箱:“桑叔知道你这么想,应该很开心。”
有了霍砚行这句话,桑吟的心定了定,准备改天就去报个班上课。
“但是有一点你也要知道。”霍砚行悄然布局,语调不疾不徐:“实力是成功的一部分,生意场上的关系网一样重要,并肩作战绝对比单枪匹马要好。”
桑吟不明所以:“什么?”
“联姻。”霍砚行定定的看着她,缓缓道:“如果桑家有个得力的姻亲,会更好。”
桑吟呐呐张了张嘴,沉默片刻才说:“我想过的,但是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谁愿意来蹚这趟浑水?”
霍砚行手搭在医药箱上,轻扣两下,正要说话,桑吟垂着的脑袋倏地一下扬起:“别说,还真有。”
霍砚行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开窍,轻佻了下眉梢。
“蒋信泽肯定会帮我,怎么说我俩也是初恋,应该有点面子在的。”
“笃笃”敲打医药箱的声音猛然一停,霍砚行眼底染上的愉悦瞬间荡然无存,声音冷下去:“蒋董已经开始给他物色联姻人选了,你别想了。”
“宋运呢?”桑吟又抛出个人选:“宋运我们玩的也挺好的。”
“宋运有喜欢的人了。”霍砚行面无表情的驳斥。
“啊?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桑吟眼底闪动着八卦的光芒,脑海里飞速闪过什么,恍然大悟的“哦”了声:“我明白了。”
霍砚行瞥她一眼:“还有别人吗?”
“好像没了。”桑吟肩膀一垮,往旁边一倒,躺到床上。
霍砚行不咸不淡的提醒:“你不会把眼光放近一点吗?”
“放近一点?”桑吟皱起眉,盯着他半晌,迟疑的问出声:“你──”
霍砚行沉默着,
她拉着长音补全:“们家?”
下一秒脑袋要成拨浪鼓:“不行不行,陈二有喜欢的人。”
“……”
霍砚行问:“你怎么不说我?”
“你?”桑吟像是听到什么奇闻怪谈,笑出了声:“别逗了,我跟你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霍砚行倒是真有点好奇了,桑吟的心思有时候很好猜,一眼能看透,有时候又什么都看不懂。
“就是不可能啊。”桑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我跟你差太多了,不在一个层次上,有代沟。”
困意说来就来,桑吟翻了个身,挥挥手:“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了,晚安。”
“……”
霍砚行没再说话,医药箱放到床头柜,站起身给她掖了掖被角。
站在床边,垂眸打量她许久。
桑吟蜷缩在被子里,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在枕头上,侧颜恬静,鼻尖还有些哭后残留的红。
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自言自语的低声:“差了很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