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 62 章
正值周六, 超市里多是趁着空闲时间来采购的人。
桑吟一个习惯在霍砚行面前当甩手掌柜的人,顾忌着他手上的伤,难得体贴了一次,主动揽下推购物车的任务。
只不过这项任务并没有坚持多久, 开头即夭折。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 不仅仅只局限在衣服、首饰和包包上。
一进超市, 桑吟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自由的穿梭在各排货架中间,不知不觉间松了手, 购物车落回霍砚行手里。
逛蔬菜区的时候, 桑吟看见芦笋挺新鲜的, 青翠欲滴, 看着让人心情好, 拿了一盒放进车里, 下一秒又被霍砚行拿了出去。
“?”桑吟挑了挑眉:“你不吃吗?”
“不吃。”
“是我拿的那盒不好吗?”桑吟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小姐, 确实没什么挑菜买菜的经验,她完美拥有一个颜狗的所有标准,只要看着好看就绝对没问题:“我看着颜色挺绿的啊。”
“是挺绿。”霍砚行意味不明的瞥她一眼:“不过我不爱吃。”
“你不是最爱吃芦笋了吗?”桑吟问:“什么时候不爱吃的?”
“去年十月二十八号。”霍砚行精准丢出来一个日期。
桑吟更懵了, 惘然的眨眨眼, 嘴巴缩成圆形“哦”一声:“所以你记这么清楚,是打算以后每年的十月二十八号都弄一个不爱吃芦笋纪念日?”
“……”
用桑吟的话来说,霍砚行天生长了一张古板的老头脸, 无论什么时候表情都很淡,近乎于无,泰山崩于他眼前, 他可能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现在, 她第一次在霍砚行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无语。
“怎么了?”桑吟现在满脑袋问号。
“没怎么。”霍砚行收回放在她脸上的视线,推着购物车径自往前走。
桑吟站在原地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在保鲜柜前挑选蔬菜的身影,着实没搞懂他到底为什么把不爱吃芦笋的日期记得这么清楚。
霍砚行见她没跟上来,侧头朝她伸手:“过来。”
“哦。”桑吟慢腾腾的挪过去,手搭上他掌心的一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动作一顿:“你吃醋了呀?”
“没有。”霍砚行否认的速度很快。
桑吟眼里闪动着戏谑的笑意:“我都没说你吃什么醋你就否认的这么快?”
“……”
霍砚行不语,发挥他沉默是金的常用手段。
正要合拢手掌,桑吟倏地把手收回去,背在身后:“你说了我就给你牵,不说不给。”
像是在诱哄小孩子一样。
霍砚行几不可察的“嗯”一声。
“为什么呀?”桑吟等到回答也没把手递过去,脚尖微微踮起,上半身稍稍向他靠近,很娇俏的一个姿势:“因为我当初跟你说蒋信泽爱吃芦笋,然后我也跟吃了吗?”
霍砚行垂眸,打量着面前的小女人。
粉嫩白净的一张脸,眉眼带笑,尾端上扬,像一把小钩子,狡黠又妩媚,因为临出门前在书房胡闹过一阵,她的唇色是自然的嫣红。
他的视线悄无声息的从她唇上掠过,微弯腰去捉她的手牵在掌心。
又开始不回答她的问题。
桑吟不满的撇撇嘴,想往后撤去半步,不让霍砚行得逞。
结果男人好像是看出她的意图,轻又快的在她唇角碰了下,趁着她愣怔的时候把她背在身后的手成功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然后若无其事的一手牵她一手推车往前面走。
桑吟性格属于比较开放的那种,不会不好意思在外面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但是在她的既定认知里,霍砚行这种木头是绝对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和她亲热的,最多也就是牵牵手,结果他突然给她来这么一下,桑吟还真有点被撩到。
她颔了颔下巴,出门前她直接在霍砚行衬衫外面套了件自己的卫衣,嗅到他的味道,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落于下风,又挺起肩膀,继续问:“所以上次去禾清斋你不做靠窗的位置也是因为吃醋?”
“那你呢?”霍砚行拿起一板桑吟爱喝的酸奶,检查了下保质期,放进推车里,才看向她:“为什么不去包厢?”
桑吟用指甲抠他指腹:“干嘛,你跟在这儿打擂台呢,一来一往的。”
霍砚行轻笑出声,磨蹭半天终于承认:“你说的都对。”
桑吟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架子端的高高的,“嘁”了声:“我就知道。”
她挽上霍砚行的胳膊,戳戳他胸膛:“醋精。”
霍砚行对此不置可否。
他对桑吟的占有欲有时候强烈到让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从小时候便有,那时候他还不懂是为什么,看见她和陈屿舟无所顾忌的扭打玩闹,打心底里觉得烦躁,总是板着脸让他们两个分开。
等具体意识到自己对桑吟的感情,更是看不得她和别的异性走太近。
甚至希望她不要跟他们讲话。
但是相比起自己的感受而言,他更希望桑吟能够开心,所以他把自己阴暗的一面挤压、隐藏,不再她面前暴露。
“其实我也吃醋。”桑吟不太爱说肉麻的话,不过霍砚行给了她想要的答案,她也得有所表示不是,省得这人心事重:“我当时以为徐清嘉你们两个是那什么,而且你一般都是宴请重要的人才去禾清斋的包厢,我才不要去。”
“那次吃饭就是在谈林嘉澍进组的事情,想等确定下来再跟你说。”霍砚行知道她不会再误会,也还是解释道:“只是朋友。”
桑吟揪着卫衣带子一圈圈绕着玩:“那我当时哪知道啊,你大学回国她不也千里迢迢追着你回来了吗。”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桑吟也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徐清嘉的情形。
是在她高一下学期,霍砚行恰好有假期回国,其实那个时候因为时差和距离,以及她对他未宣之于口的喜欢而产生的别扭,她和霍砚行的联系已经很少了。
但是得知他回来的消息还是按耐不住的高兴。
她本来以为要等到回家才能看见霍砚行,所以一整个下午都在想该用什么样的借口去霍家看他。
其实根本不用费尽心思找理由,她从小经常住在霍家,想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也没有人会问她为什么,可她那个时候就是不再好意思直接过去,总要找些由头来掩盖。
没想到下午放学回家,陈屿舟说霍砚行来接他们,就在校门口。
她揣着一颗砰砰跳的心往外走,放学时间,校门口人满为患,可她还是隔着人群一眼望到了倚着车身等他们的霍砚行。
休闲的衬衣黑裤,很简单的搭配,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别人好看。
那股高中生所没有的成熟清冷劲儿不知道有多吸引人。
路过的小姑娘们恨不得把眼睛都钉在他身上。
桑吟当时气的要死,恨不得给霍砚行贴上一个“桑吟专属”的标签,告诉所有人都别想打他的注意。
但是她没资格,更不能。
一个合格的暗恋者,就该老老实实遮盖着自己的秘密,让它永不见天日。
所以她像以前每次和霍砚行相处的那样,走到他面前,拌两句嘴,然后绕去副驾驶。
自从知道副驾驶是女朋友专属座位后,她每次坐霍砚行的车,都会坐副驾。
一开始还怕霍砚行会赶他下去,但是他好像并不知道这一点。
桑吟一边暗自享受着这份特殊身份的欢喜,一边又偷偷失落,她之所以能坐副驾,无非是仗着霍砚行的不知情。
不过她也从来没见过霍砚行副驾驶坐过除了她以外的异性。
也算是她的一种专属了吧。
但是那天,她手搭上副驾车门的那一刻,和坐在里面的徐清嘉对上了眼。
她冲她笑,说你就是霍砚行的妹妹吧,然后自我介绍,大方承认她是霍砚行的追求者。
桑吟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顺着她的话点头或者摇头。
和陈屿舟坐到后排,徐清嘉递给他们两个两杯柠檬茶,和他们聊天。
聊他们在国外读书的事情,聊霍砚行有多么多么受欢迎,聊她今天在商场差点迷路,只能喊霍砚行去接。
桑吟坐在霍砚行后面,能清楚看到她漂亮精致的侧脸。
一头波浪卷发,夸张的圆圈耳环和她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桑吟突然很局促,拽着自己校服下摆,掌心被冰柠檬茶的水珠浸湿。
没有任何一刻比那时的认知更为清晰,她和霍砚行,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徐清嘉和他才是。
她忘记自己当时具体给出了什么反应,只记得那杯柠檬茶很冰,很涩。
是她有生以来喝过最难喝的一杯柠檬茶。
“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我只想把那杯柠檬茶泼到你们两个人脑袋上。”桑吟才不像霍砚行那样什么都憋着不说,她得明明白白把自己的委屈都告诉他。
“对不起。”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砚行喉结轻滚,收紧牵着她的手:“以后不会了。”
他不擅长解释,直接认错道歉。
“其实我也知道,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坐副驾很正常,不然很不礼貌,不过──”桑吟说着,转了个身,换条胳膊挽着霍砚行,背着身倒退着走:“我坐你副驾的时候你知道那个特殊含义吗?”
“知道。”霍砚行说:“我当时以为你不知道。”
“瞧不起谁。”桑吟白他一眼:“只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我不知道的。”
她又开始给霍砚行洗脑:“我真心实意的喜欢你这么多年,别以为你在我们家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就能抵消你误会我的事情──”
顿了下,插进去个问题:“你在国外上学的时候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迎面有人推车过来,霍砚行揽着桑吟把她拨到里侧:“转过来,好好走。”
想到什么,他补充:“只有你一个。”
明明是很平淡很正常的语气,但是桑吟莫名感觉他咬重了“只有”两个字。
“我是你初恋啊?”她下意识感叹一句:“你这铁树开花可真晚。”
霍砚行觑她。
想起自己一连串的前任,桑吟心虚的摸摸鼻尖,将话题生硬的转回去:“虽然你也喜欢我很多年,但是我受的委屈比你多,你得对我好知道么?”
“好。”霍砚行笑,他大概有病,就喜欢桑吟理直气壮的向自己索取。
正好逛到零食区,桑吟满意的点点头,松开霍砚行,开始在她擅长的轮领域进行扫荡。
薯片曲奇巧克力,一股脑的往推车里丢。
“……”
霍砚行看着一车的垃圾食品,眉头拧成个“川”字。
他拿起其中一样,翻看配料表。
然后默默放回到货架上。
桑吟只管拿,取下来就扔进推车里,头都不扭一下,自然没看到霍砚行的小动作。
等她扫荡的差不多,转头一看,本以为能堆起个山丘的推车平整无比,里面的东西和来零食区之前并无太大差别。
“我东西呢?”她语气不善。
“不干净,少吃。”
“你刚刚才答应对我好的。”
“对你好才让你少吃。”
他们站的这排货架里有两个正在挑零食的小萝卜头,听见霍砚行和桑吟的说话内容,其中的男孩儿现学现卖,把女孩手里的奶糖放回架子上:“你看人家姐姐那么大了,买零食也是要被家人管,你这么小,更要管。”
女孩儿持不同意见,把奶糖又拿回来:“没准是那个叔叔没有钱给那个姐姐买零食吃呢,我妈妈说了,男人只有在没钱给女人买东西的时候才会说是为你好这种话。”
“……”
回程的路上,桑吟一边吃着好不容易让霍砚行松口才买来的冰激凌,一边不收敛的笑。
“叔叔。”桑吟把勺子当成话筒伸到霍砚行嘴边:“采访一下,什么心情?”
霍砚行不说话,稍侧了下头,拒绝回答的意思明显。
“说说嘛。”桑吟不依不饶,进了电梯后,看见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下巴放到他一侧肩膀上:“和自己老婆差了个辈分,焦虑吗?有没有觉得自己老了,力不从心了?”
“力不从心?”霍砚行垂眸,似笑非笑的睨着她:“我挺从心的,你应该感受的很清楚。”
桑吟一噎,没想到挖坑自己跳了进去,站直身子,默不作声的吃冰激凌。
“少吃点,凉。”霍砚行提醒一句。
桑吟紧接着就挖了一大勺送进嘴里。
“……”
到达顶层,出了电梯,桑吟先霍砚行一步走出去,到了家门口又往旁边跨去半步,让出位置给霍砚行开门。
霍砚行按了指纹,桑吟想起件好奇已久的事情:“家里着密码什么意思啊?”
她开玩笑地问:“你哪个心上人的生日吗?”
拉开门,霍砚行抬了抬下巴,让桑吟先进去。
桑吟手里拿着冰激凌,左脚踩右脚,蹬掉鞋,踩上拖鞋往屋里走。
霍砚行在后面把她歪七扭八的鞋子摆正后才换上拖鞋进去。
“说啊说啊,谁的生日?”桑吟好奇的事情得不到答案,如果底气够足,她能一直问下去,直到对方告诉她。
“不是生日。”霍砚行拎着买来的食材到厨房,开始规整。
桑吟跟在后面:“那是什么?”
霍砚行一吊她,她就着急,看他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放进冰箱,走过去,弯腰从他臂弯穿过,站到他身体和冰箱之间:“别等我一遍遍地问,赶紧坦白交代,不然你今晚去阳台和霍霍睡。”
霍砚行圈上她的腰,把她带离散发着冷气的冰箱,但是手没有离开她,圈得紧,还轻敲了两下,看着她的眼里意味深长:“我初恋和她初恋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