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三个臭蛋
“师兄。”姜茶认真地对他说:“你也保护好自己。”
她的眼神充满关切之色,这是一种来自于同为临床人的独一无二的默契。
他们都知道一些家属有多么无理取闹,这些人嘴里一半真一半假,无论是哭泣哀求,还是威胁恐吓,最终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从死人身上谋取好处。
这就是人性,在困厄的境地中愈发激发出恶的那一面。
有些人一开始也没想闹,可一旦死了人,总有好事的亲戚撺掇家属,闹一闹三分理。
所以医院的法务部门由此诞生,在很久之前医院是没有专门的法务部门的,好几家医院共用一个律师,而这个律师从前多半就是外科医生。
如今医疗纠纷越来越多,医院也招架不住,越来越多的医院干脆成立法务部,直属于院长办公室,用于解决各种法律上的纠纷。
除此之外,医院定下更加复杂的流程和严苛的规定,每一条规定背后都是流着血泪的历史,也葬送着一位医生的职业生涯。
这对于顾方池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很少有人叫他保重自己,毕竟在外人看来,顾方池这家伙无坚不摧,损起人来刀刀不见血却刀刀扎心。
于是他的目光又柔软了几分,他垂于袖口的手指微动,忍住想要揉揉小姑娘头发的冲动。
他微颔首,垂眼下瞥,所有的情绪隐藏在平静的语气里:“回去休息吧。”
姜茶现在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大家知道这么个人,但是不想沾惹。
因为姜茶卷入了王凤红的事情中,大家都想躲着她,也没有人想上手沾这个烫手山芋。
就算是重新分配带教老师,那也是等这件事情解决完之后了。
顾方池难得地宽慰人:“其实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你就当多个机会好好休息。”
没想到姜茶根本不在意,她眉眼弯弯地谢过他:“好的,谢谢师兄!”
学医嘛,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好,要不然容易短命。
其实这样很好,过刚易折,不要太在意别人的评论,并做好自己的事情,这才是临床的生存之道。
姜茶表示,她的心态还能更好一点,如果没有家属在医院门口朝她扔臭鸡蛋的话。
不明物体朝她飞过来的时候,姜茶下意识拿手里的书挡了一下,腥臭的蛋黄液体顺着书的边缘淌到她手上,看起来恶心又糟心。
当姜茶意识到这是鸡蛋的时候,她反而松了口气,总比浓硫酸好。
第2个臭鸡蛋扔过来的时候,顾方池帮她挡了一下。
至于第3个臭鸡蛋么,对方还没来得及砸出,就被医院的保安控制住了。
可那是个看上去不到六岁的小孩子,保安连逮他都不敢用力,而且保安一逮住他,刚才神隐的家长就出现了,嚷嚷着让保安滚开。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姜茶和顾方池在这轮番拿臭鸡蛋砸他呢。
“小孩子,不懂事,砸了玩玩的……”家长没有任何道歉之意,就连熊孩子的眼睛里也充满挑衅之色。
但姜茶认得他们,当时在医院门口拿石头砸顾方池的就是这个熊孩子。
太过分了!姜茶头一回这么生气,这些人就像阴沟里的臭老鼠,用各种手段来恶心人,他们指使小孩子来砸臭鸡蛋,就是为了给人添堵。
“道歉!”姜茶脸上的笑消失了,她紧紧抿着唇的时候看上去也有几分威严。
熊孩子的家长也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率先发难的不是那个冷面男人,而是旁边看上去软糯好脾气的女人。
很明显,熊孩子和熊家长不想道歉,姜茶瞧出来他们的意思,扭头对保安说:“师傅,麻烦您给报个警吧,毕竟我们也不知道这东西什么成分,万一有毒呢?”
家长急了:“这不就是普通鸡蛋吗?”
姜茶不睬她:“谁知道呢?”
虽然到了警察局以后,大概率也是活稀泥,但也得要个道歉回来。
“行了行了,给你道歉还不成吗?”家长不情不愿地按着熊孩子的脑袋给他俩道了歉。
那熊孩子的道歉声小如蚊子哼哼,一看就是不服气。
但也没办法了,年龄小就是挡箭牌,姜茶最多也只能要到一个道歉。
姜茶在得到对方的道歉后,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询问他的意见。
毕竟受害者还有一位,顾方池因为帮她挡了一下,现在正前的衣服上全是粘稠的鸡蛋液,看上去极为狼狈。
顾方池是等到姜茶说完才开口的,他即使狼狈也遮掩不住全身的清贵之气。
便听得他笑了一下,道:“只是道歉就想算了?”
家长一手护住孩子,瞪他:“那你还想怎么样?”
“赔钱。”顾方池从前是干外科的,又是骨科,整个人的身形十分高大,往那一站压迫感十足。
由于他个子够高,他看谁都是俯视,配上他说话的腔调,难免让人觉得傲慢。
可是姜茶只想给他鼓掌:好!就要这么治熊孩子!
顾方池倨傲道:“《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八十八条【监护人责任】,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监护人承担侵权责任。”
顾方池好端端来了一段法条,熊家长也听不懂,毕竟她要是有点法律意识,也不会指使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是下一句话她听懂了,因为顾方池说:“我身上的衣服是手工定做,价值18,000元,这个数目可以立案了。”
熊家长惊呆了,姜茶也惊呆了。
觉得略爽之余,姜茶也想说:师兄,我现在去考律师证,两年后去投奔你还来得及吗?
大约是这个数字把家长给吓到了,家长憋了好半天道:“所以你们医生赚的都是黑心钱,一件衣服都这么贵!”
姜茶无辜躺枪,刚想为以自己为代表的小医生群体解释一下,便瞧见顾方池松了松领带,冷漠中又带有几点讥讽:“不好意思,我不是医生,我是黑心的资本主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