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死神的召唤
“等等, 阴尸符是什么东西?尸冥府又是什么地方?这跟我有关系?”
牧白蹙着眉头问,随手把烦人的命剑拍飞,就跟拍苍蝇一样, 很不耐烦的。
命剑发出更加嘹亮, 但又刺耳的“嗡嗡”声,好像对他的无礼行为非常不满。
同样是奚华的所有物, 命剑认为, 自己和牧白是同级关系,地位比奚华养的那条玄龙, 还要高出一截。算得上是奚华的左膀右臂。
本可以友好相处, 哪知牧白居然无视它的示好,胆敢对它伸出罪恶的魔爪!
简直不可理喻!
不可饶恕!
竟还在牧白周身游走一圈之后,趁其不备, 狠狠往他身后撞了一下。可怜牧白原本身后就已经伤得不轻了。
又被这得了失心疯的命剑, 狠狠撞了一下, 一声惨叫,差点没直接狂飙出来,身子一晃,脚下一个踉跄,就往前扑了过去。
不偏不倚,正好扑倒在了树干之上,牧白两手扶着树干,脸色一阵青, 一阵白的,嘴里直抽冷气。
好半晌儿才把这口气给喘匀了。
江玉言从旁关切地询问:“牧师弟, 你没事吧?”他又瞥了一眼, 在半空中边游走, 边发出“嗡嗡嗡”声音的命剑。
一瞬间陷入了沉思。
总有一种,此剑在疯狂嘲笑牧白的错觉。
“没……没事!”他妈的,没事才怪!
他的屁股都快裂开八瓣了,好吗?
该死的,奚华欺负他就算了,连奚华的命剑都欺负他!
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牧白把牙齿磨得咯噔咯噔作响,猛地扭过头去,面色森寒,对着嘲笑他的命剑,竖起了中指。
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一天到晚!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早晚要把奚华的这把破剑,丢在泥坑里,疯狂践踏!
牧白蠕动着发白的嘴唇,无声地对命剑说:“早晚收拾你!”
命剑似乎听得懂,发出一声短促的“嗡”,表示轻蔑,然后直接扬长而去。
这边才一走,林素秋和江玉书就一前一后赶来了。见他如此形容,林素秋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上前询问:“可有受伤?”
师尊不久前,还特意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师弟师妹们,不允许任何人受伤。
若是牧白再度在林素秋的眼皮子底下受伤,只怕师尊会更生气!
都不等牧白回答,林素秋面色一沉,低声道:“既然你身体不适,不好好在马车里待着,谁让你出来胡闹的?”
牧白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心说,就奚华那个疯样,谁能在马车里待得下去啊?
再说了,他也没有出来胡闹啊,刚刚尸王——也就是那条狗,还是他亲手斩下的!
要不是他仗义出手,谁知道还要混战多久?行尸走肉不知疲倦,也不会疼,就剩半拉脑袋,还能扑腾过来咬人。
在场众人,除了奚华那个老变态,修为不知深浅,谁不是肉|体|凡|胎啊?
然而,他辩驳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家兄弟便当了他的嘴替。
江玉书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地道:“这事不怪牧白,怪我,都怪我,是我看见牧家众人诈尸了,所有才去喊的牧白。”
江玉言也道:“牧师弟不曾胡闹,这尸王便是他亲手斩杀。”他抬手一直一旁尸首分离的狗子,顿了顿,又着重地提点了一句,“他用的,还是师叔的命剑。”
此话一出,林素秋神情一变,不知道是不是牧白的错觉,大师兄的眼底竟闪过一丝嫉妒——好似在嫉妒他,居然可以如此受师尊的青睐,连师尊的命剑,都可随意使用。
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牧白身上,灼灼热烈,带着浓烈的审视意味。在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注视下,牧白突然觉得很不自在。
总有一种,自己不着寸缕,露出满身时后凌乱痕迹的错觉。
他身上不知不觉,又冒出了一身冷汗,可怜他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竟然额头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衣衫摩挲着他身上,被师尊反复揉搓,弄出来的青紫伤痕,真是又疼又痒。
牧白尴尬地恨不得挖个地洞,直接把自己给活埋了,表面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忽然,他察觉到大师兄的目光,渐渐下移了,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投鼠忌器,竟抬腿往江玉言身后藏了藏。
江玉言笑着替他打圆场:“好了,好了,想必是师叔见他病情好转,遂差他出来帮忙的。”
顿了顿,他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弟弟把尸王的尸体带走。
江玉书直接拉个脸,两手一摊,不悦道:“我怎么扛啊,你看我的手,哪还有个好样子?”
一只手折了,一只手被师叔打了。放眼一瞧,确实没个好样子。
“算了,还是我来吧。”
林素秋终于把目光收了回来,脸色依旧沉得跟死水一样,他刚刚分明就瞥见了什么。
牧白穿的狐毛大氅里面的弟子服,皱皱巴巴的,连腰带的颜色都变了。
弟子服配的腰带,合该是青色的,而牧白腰间,却恍惚露出一抹银白。
在场众人中,也只有奚华全身上下,一身白衣。
这也就是说明——
林素秋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暗暗攥紧了拳头,他将尸首分离的尸王抓了起来,抬腿就走,走在最前面。
才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眸看了几眼。
就见牧白摆了摆手,拒绝了江玉言的搀扶,然后好像畏寒一般,更加用力地裹紧了身上的狐毛大氅。
几乎把脸都埋在了里面,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肯往外露,更莫说是露出身上穿的弟子服了。
江玉书一直从旁絮絮叨叨,口若悬河地讲述自己的凄惨遭遇,说自己为了牧白,连续受了两次罪,还搭上了双手。
段时间内,别说是用刀用剑了,可能连拿筷子夹菜都是个问题。牧白脾气好得很,比小时候乖多了,不仅不反驳,还连连点头说:“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回头我给你喂饭,还不行吗?”
江玉书对此满意得不行,直夸牧白知恩图报。
对牧白的态度也比从前好了许多,更莫说是他一向处事圆滑的哥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三个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兄弟。
而自己却——
林素秋眼底流露出了悲色。
自己现在不仅被师尊冷落,就连地位都隐隐受到了威胁。
他承认小白确实比他讨喜,也承认小白确实乖巧,温顺,还懂事。其实,他也挺喜欢小白的。
也很想对小白好。但前提是,小白不可以跟他抢师尊。任何人都不可以分走师尊对他的宠爱。
任何人都不可以!
牧白深呼口气,估摸着一会儿得开个组会,他偷摸把师尊的腰带拿走了,这会儿师尊肯定早就发现了。
一会儿应当下不了马车——没有腰带,衣衫不整的,岂不是很毁他仙风道骨,高冷出尘的形象?
既然要开组会,师尊势必要提问他们每一个人,因为阿统的不负责任,所以,牧白对这个修真界的认知很有限。
几乎可以说得上是一问三不知。
施展读心术,又太容易累。
索性就磨蹭一会儿,赶紧恶补一下知识,让江玉言帮他扫扫盲。
江玉言听了他的请求之后,稍微错愕了片刻,但转念想起,牧白从前确实娇纵且任性,生平的所有履历,都是靠着家族关系,镶了金边的,和他兄弟二人草根出身截然不同。
想来从前只顾吃喝玩乐,没怎么静心学习。
索性就言简意赅地给他讲解了一番。
牧白靠着江玉言,总算把修真界的局势分部,摸清了个大概。在这个修真界,天地之间共分为六道,也称六界。
分别是人妖魔,仙神冥,其中神界的逼格是最高的,一般都是远古神祇和他们圈|养的上古神兽的居所,也有一些修为天赋极高的修士,修炼个千百年,一朝渡劫,羽化飞升,荣登神位,但据江玉言所说,至今为止只是传闻,从未见过。
就连玉霄宗藏书阁中的秘卷,记录也只是寥寥片语。所以,牧白合理怀疑,神界就是个摆设,不过是古往今来,无数修真界给后来者画的大饼,不,准确来说是铁饼,压根没人啃得动。
逼格最低的,是妖界,因为妖界的战火已经持续了数千年,越是战乱,越是穷困,妖界之中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尸骨堆山。
据说,这场战火最开始,只是兄弟俩起的一个争执。后来争执越演越烈,直到开战。
一直打到现在,还没个结束。兄弟两人都想赢,双双外出寻求其他五界的援助,但界与界之间,就跟猫和狗不能结合,有生|殖|隔离一样。没人愿意帮忙,都只想作壁上观,看个热闹。等他们打得不行了,再冲进去瓜分地皮。
而修真界,其实就是仙界,包括玉霄宗就是仙门大宗,除了一些仙门宗派之外,像是修真|世家,仙域,仙城,家堡,大大小小的仙盟,包括修道的,修佛的等等,以及一些仙门统辖的少数族裔。
这里特别强调一下少数族裔,虽然界与界之间,也有“生|殖隔离”,但奈何情深难以自控,有时候就会芝麻对绿豆,一下看对眼了。跨种族产生的后代,比如,人和妖结合,生出半人半妖。
人和魔结合,生出半人半魔。
这种就属于少数族裔。
但在少数族裔中,还要细化分支。他们有着族传秘术,只传内,不传外,栖息在界与界之间的交界之处,一般来说,哪个界对他们好,他们就归顺谁,受其管辖。
牧白听到此处,脸色有些犹豫,一副要求不说的样子。
江玉言道:“你有什么问题,但说无妨。”
牧白便苦着脸问:“那我现在也算少数族裔吗?我是仙门中人,但我长了条尾巴。”
江玉言略一思忖,才笑道:“你只要记住,你是玉霄宗的弟子,就足够了。”
牧白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作为在场唯一靠走后门,拜入玉霄宗的关系户,其实他心里也蛮有压力的。
现在牧家覆灭,他家里的关系网,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一时半会儿,他也没有精力去维系了。
能顾好玉霄宗这一头,就算不错了。
“至于尸冥府,其实是属于冥界,但这个宗门又行事诡异,手段残忍,府中上下皆喜欢赶尸控尸纵尸,甚至是……”江玉言话到此处,脸色不是很好看了,“甚至是玩尸。”
牧白听见此话,眼睛瞬间睁圆了,满脸诧异地问:“玩尸?是我理解的那种玩吗?”
江玉言:“以牧师弟的聪慧,所理解的含义,应该分毫不差。”
“……”
牧白一阵心梗,再度觉得这个时空好危险,世道好残忍。尸冥府的人,居然变态到如此境地,连尸体都不放过!
不过……
据他此前听江玉言所说,他的掌心处花里胡哨的图案,是阴尸符,就是来自于尸冥府。
这让牧白心里很膈应,生怕自己跟那么变态的宗门有所瓜葛。江玉言看出了他的紧张,便出声安慰道:“你不必担心,或许是我认错了,也未可知。师叔见多识广,他定然知晓其中缘故。”
顿了顿,他又道:“再者,尸冥府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覆灭。现如今在修真界,也存有其他可以纵尸的种族,譬如巫蛊之术,赶尸之术。”
不管怎么说,牧白还是有被安慰到,满脸真诚地道了声谢。
正好三人已经走至了马车旁,林素秋正垂首,面向车窗,神色恭敬地说着什么,其余弟子都快累瘫了,三五成群地歪在一旁歇脚,互相检查对方的伤势。
也有饿了的,直接掏出干粮吃。
牧白吞咽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走了上前,才一靠近,一只雪白的手,就从车窗伸了出来。他宛如惊弓之鸟一般,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
随后,那手就挑开了车帘,露出了奚华俊美的,但又冷漠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一开口,就是死神的召唤。
“小白,你做得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牧白总觉得这句“做得不错”,并不是在夸他斩下了尸王的狗头,而是在含沙射影地羞辱他,方才在马车里,坐在师尊腿上,做得很不错……
牧白即便拥有再厚的脸皮,此刻也觉得臊得厉害,尤其他还偷拿了师尊的腰带,赃物此刻就在自己腰上系着呢。
他是真的觉得很心虚,身后又隐隐作痛起来,两条细腿都开始哆嗦了,勉强拱手,挤出了一丝笑容:“应……应该的,徒儿为师尊效力,万……万死不辞!”
才怪!
要死奚华死,他才不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