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 釜底抽薪（中）

王体乾跟冯向龙在冯家达成了三个月内冯向龙暂时不入天主教的协议。其目的就是拖一拖再说。世间很多冲动都源于因为一时的激情。假如一个人在冲动前能够冷静一段时间。那么很多事都不会发生。

此时魏忠贤也沒有闲着。他一边叫他侄子魏良卿带人去见龙华民。一边暗中叫人作准备配合魏良卿。按平常时期的惯例魏良卿只带了七八个随从到南京城外的一处简易房子里。这里是泰西人公开的办事场所。这里离城门不远出入方便还不受限制。房子后面有处小树林。一条小河从林中蜿蜒而过。龙华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夏天天热时他经常在树林中乘凉。秋天时落叶满地在林中漫步让他想起遥远的故土。现在天冷了他准备在树林边修座大房子。

魏良卿來时龙华民正在屋子里看施工图。见魏良卿來了龙华民说道：“小魏公公大人。今天你來得比平时要晚。是不是以后慢慢就会厌烦这种生活不再來了。”

魏良卿监视这些泰西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听龙华民问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耸了耸肩说：“已经给你说过多次。不要叫我公公我不是太监是锦衣卫指挥使。而且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经常來看着你。但这是皇上的命令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

龙华民摇了摇头说：“看來小魏大人不喜欢公公这个官职对之有成见。哪天我见到魏公公大人时会告诉他。叫他有机会时让小魏大人成为真正的公公。到时候我称呼起來也名正言顺。多余的话我们就不说了。看魏大人胸口挺得那么高。是不是又有什么高兴的事。”

魏良卿说：“难怪别人背后叫你们洋鬼子。原來你的鬼心眼还真多。不过我今天确实有事。而且这事跟你们有关。”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屋。坐下后魏良卿看了看桌子上的图问道：“几天沒來怎么又看上图了。不会又在哪里找了份藏宝图。想在我大明发家致富吧。”

龙华民说：“这是施工图不是什么藏宝图。我们來大明是为了传教而不是为了发财。我看这里环境不错有水有树林还离城近。想在这里修一座大教堂。小魏大人你看看这里可合适。”

魏良卿看了看房子外面的树林说：“位置确实不错。不过可能你们修不成。皇上说了一处地方只能建一座教堂。你们前一阵已经买下了崇果寺。这里再修就有两座教堂。这是不符合规矩的。”

龙华民说：“崇果寺那地方只是一处联络处。因为安静可以作为教士隔一段时间的静修之处。但就是因为那里太偏僻所以不适合修教堂。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修。而且要修一座大教堂。”

魏良卿冷冷地说：“你们还搞得快。本部还沒有开始修就在准备分店了。我也不管你哪里偏僻哪里繁荣。我今天來就是因为崇果寺的事。有人说你们买崇果寺买得有问題。我要本着对你们负责的态度看一看你们的地契房契。”

龙华民听魏良卿说要看买崇果寺的地契。他坐在那里沒有动眨了眨眼睛问：“小魏大人今天來真的是因为有人说我们买得有问題。”

魏良卿微笑着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轻轻说道：“当然是假的。在大明像那种破庙多的是。只要你有钱愿意买我们沒空操那份闲心。”

龙华民问：“那你是为了什么。要我怎么做。”

魏良卿说：“因为冯向龙冯员外。冯员外被你们迷住了铁了心要入你们那个什么天主教。但是有人不愿意他那样做。只要你们对他说你们是神棍想骗他入教让他打消念头就成。”

龙华民摇头说：“天堂之门会为每一个信奉上帝的信徒打开。我们从不说谎骗人说的都是实话。带來的都是上帝的赐福。冯先生愿意成为主的信徒是他的荣耀。我不会因为你的为难而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魏良卿点头说：“你是个有原则的人我很佩服。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买的房子和地有问題。所以要看看房契和地契。”

龙华民瞪着眼睛看着魏良卿问：“你为了自己的私心要制止一个善人受洗。你不怕受到主的责罚吗。”

魏良卿说：“你那个主我不认识。保佑我的菩萨有很多。我信观音菩萨如來佛祖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等很多很多神。还信关武大帝岳武大帝土地菩萨灶王爷。就是不信你说的那个被人钉在架子上的神。我们大明的神不是威风凛凛就是慈眉善目。你那个神穿得破烂不说还被人钉死。说起來都觉得丢了神的脸面。”

龙华民很夸张地摇了摇头说：“小魏大人。我沒法跟你这样不信主的异教徒说道理。那么好吧我们就按大明的律法來办吧。”说完转头对外面站着的一个人说：“约翰陈。麻烦你去我书房中的柜子里把买崇果寺的所有文件拿來。”

过了一会儿。那个叫约翰陈的人拿着一个油布包过來递给龙华民。龙华民从里面拿出两份写满了字还签了名画了押的文书给魏良卿看。魏良卿接过文书沒有看先打量了一下那个叫约翰陈的人。然后露齿一笑问：“好好的大明百姓。怎么要改个外国名。”

约翰陈沒有说话。龙华民说道：“陈先生取个教名更说明他对上帝的虔诚。小魏大人是理解不了他的心思的。”

魏良卿昂着脖子说：“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个主应该是你们那地方的人。你怕这个姓陈的人死后那个主不认识他。于是给他取个外国名跟上帝套套近乎。我说得对不对。我想假如有可能你恨不得给这人另外换上一层人皮。可惜沒有这手段只好换个名字聊以**。”

龙华民耸了耸肩说：“我和陈教友都是有修养之人。不会因为你的言语生气的。”

魏良卿一边翻看龙华民递给他的文书一边说：“你除了耸肩膀的动作比我做得正宗。其它的修养什么的不见得比我行。哈哈。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见魏良卿笑得夸张。龙华民心里不由得一紧。他知道这个魏良卿名义上是大明的军官。实质上却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无赖。他要找到自己的什么把柄还真有些不好办。不过龙华民想到自己这文书不但有买卖双方的签字画押。还有官府的印信。应该沒有什么把柄让魏良卿抓住。但是一个有心要找你岔子的人怎么也能找点小毛病。龙华民决定以静制动坐在那里沒有说话。

魏良卿见龙华民不说话。把手里的买卖文书拿起來扬了扬说：“龙先生看都沒看清就买吗。照你这样做事就算你家中有几座金山。也得让你全部败光。”

龙华民不动声色地轻轻问道：“上面双方的签字画押都有。还有县里的印章。难道有什么问題吗。”

魏良卿说：“我大明做事都做得很细。买卖房屋土地这事上更是非常谨慎。每次买卖时都要写清楚所买物的來源。你看这庙产上面有说明。崇果寺是当年姜、王、李、赵四位大善人和十几位中等善人联合出资修的。也就是说这崇果寺的所有权不属于庙里的和尚。他们只有使用权而沒有出售权。龙先生难道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吗。”

龙华民笑了笑摇了摇头说：“小魏大人不要欺我不懂。我來大明也有好多年了。这方面的事我清楚。比如说这庙产确实是当年由民间出资修建。但是一旦捐赠就属于寺里所有。你说什么所有权和使用权不一致是沒有道理的。”

魏良卿摇头说：“你这话就不对了。别人捐赠钱粮修建庙宇是因为对佛祖有崇敬之心。并不是对你们泰西人的那个什么天主有瓜葛。如果这些房子是和尚们在用那自然是沒有问題。可是和尚们把庙产卖给你们就不对。就好比你老丈人把他女儿嫁给你当老婆生孩子。你让她绣花煮饭做生意都沒有问題。但是假如你把你老婆卖到窑子里去。你信不信你老丈人和小舅子马上就会提把刀上门來砍你。”

龙华民说：“你这么说也算有道理。不过现在离修建庙宇的时间已经有好几百年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善人的后人也找不到。难道寺里要卖东西还得去找那些人的后人同意。”

魏良卿说：“这个有先例。只要是无主的地都属于官府。也就是说你现在从和尚手里买的房子不算数。假如真看中了那地方想买。就得向官府再交一笔钱。”

龙华民想了想说：“那地方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而且也沒有花多少钱。既然小魏大人说买差了我就不要了。立即向官府报案让他们抓那些和尚退我银子。你看这样做可好。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拒绝冯先生入教的。”

魏良卿见龙华民还是不松口。想了想看了看周围的地说：“崇果寺的房子你不要了。这个新建的教堂周围的地你也不要了吗。这些地现在看起來是比较荒。不过只要好好规整一下说不准都是些好田。就算种不了粮食种点瓜果蔬菜也能养活几大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