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 人论两选（上）

钱谦益以佛经开头的“如是我闻”四字的前两字为人取名。一是因为徐佛的佛字代表了佛家。二來也有临时取笑之意。混迹于风尘中的女子一般來说都是以色相取悦于人。而佛家的戒律是戒色号称四大皆空。把美人说成是红粉骷髅。对男女之事更是视若禁忌不能谈论。两者从根本上有对立之意。

大家都以为徐佛和刚刚姓柳的小姑娘会不高。谁知道小姑娘高兴地说：“小女子刚得母亲改姓。现在又蒙钱先生赐名实在是三生有幸。先生以佛经开头替小女子赐名不是很好。因为出家人跟我们身入红尘之人不是一路人。也容易被人误会。小女子认为如是两字甚好。但可以说成是取自辛弃疾的诗词。辛弃疾的贺新郎里有‘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句子。不知道钱先生和众位先生以为如何。”

柳如是说的被人误会是有所指的。是说万历朝首辅申时行的生母本是一个尼姑。出家人生子被人笑话并到处传播。这个在民间流传甚广的故事还沒有多久。申时行本人也死了不到二十年。他的两个儿子申用懋现在是兵部侍郎。次子申用嘉也在两广一带任官。大家都知道这事但是不能明着说出來。

柳如是的意思是名字我很喜欢就用它了算是向钱谦益表达善意。但是这个出处要有另外一说免得人说起來不好听。见这小姑娘如此机敏大家都很佩服。马知县这时候很知趣地说道：“钱先生替柳姑娘取的名字取得好。而柳姑娘援引出处也引得好。真应了徐大家开始说的缘分二字。”

曹通判这时候也笑道：“钱先生开始问起一位姓柳的女子。现在又出现一位姓柳的美人。不知道钱先生认为两个柳比起來如何。”

钱谦益一笑然后说道：“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珍惜眼下才是恰当的态度。开始徐大家说如是姑娘有十四岁。我看如是姑娘恐怕沒有那么大。”

徐佛是在风月场中混老了的人。这种人的眼光可谓是非常毒辣。马知县虽然沒着官服但也能看出身上的官威。加上刚刚有人來打招呼说官面上的人要來相见。來了以后这马先生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指挥动人。可知这马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但是來的三人中马知县和另外一个姓曹的还要对这个钱先生着意奉承。由此可见这钱先生的來头更是不一般。从其穿着谈吐來看也是个有钱的主。真要在这人身上下足工夫那就有大收获。

见钱谦益问起柳如是的年纪徐佛就知道钱谦益有意了。抿嘴一笑说道：“先生要知道女子的年纪是不能白问的。真要问你得拿出点诚意出來。”

民间的女子要纳娉之时才问名问岁。归家院里的女子相当于青楼学前班跟良家女子相差无几。真看中意了虽然不要你三媒六娉但也不是空口一句话。钱谦益当然明白这道理于是顺手掏出一个玉佩说道：“此玉虽不是如何名贵但也是和田玉。用它來问一问姑娘的年纪不知道可够。”

徐佛接过來看了看非常满意。顺手递给柳如是然后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几岁。以我多年的经验看就算沒有十四岁也相差不远。至少也有十二岁。钱先生如果中意我可以给先生留着。”

徐佛这话等于沒有说。不过也好理解因为平常家的女子很少主动來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孤苦无依或者被人拐骗而來。这样的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多大哪里人。其他人又从何知道呢。

钱谦益此时猛然想起自己此时的身份。身为钦差偶然间找个把女人是沒有关系的。但要是在公干途中公然纳妾就有问題。被有心之人知道了那就是一大把柄。马知县和曹通判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

钱谦益想了想说：“孔子的母亲十五岁生他还被人讥讽为野合。柳姑娘十二岁还是太小。正如流传的一句话叫‘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据说这是唐时流传下來的话。可见天下因年龄而不顺意的事古已有之。”

一般女子听到别人说起自己都会很害羞。但是柳如是并不这样。这时候她说道：“钱先生如真有心不必叹息。这玉我替先生保留几年。”

柳如是的意思是你不是嫌我小吗。过几年我就长大了到时候正当年。你如果愿意就來找我。想那柳如是也是个美人坯子。否则的话也得不到徐佛的刻意栽培。想到自己过两年就要去接客被众多男人玩弄。柳如是心中也是不甘心的。现在这姓钱的有权有钱而且脾气也不错。真能抓住这人将來也能有个好去处。

钱谦益一听颇为动心。马知县担心钱谦益突然冲动当场纳妾。又想撮合这一桩好事巴结一下钱谦益。灵机一动说道：“钱先生有心柳姑娘有意真是天赐良缘。想來钱先生现在有事不方便。不如就按如是姑娘所说过几年再來。应了那句话叫‘攀摘堪怜幼。留取待春深。’不知道钱先生意下如何。”

钱谦益心下大安。起身对柳如是说：“姑娘安心呆在你母亲这里。钱某过几年必然再來。”

钱谦益说完后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徐佛说道：“麻烦你这几年照顾一下如是姑娘。顺便说一下我叫钱谦益。”说完就带着马知县和曹通判离开了。

马知县本來是带着钱谦益到归家院來散散心。顺便找个女子陪钱谦益几晚。这纯粹是为了解决钱谦益的生理需要属于低档次想法。谁知道钱谦益一下子玩起了高档次的感情游戏。大家自然不好再在那里多呆下去。谁见过刚刚定好一个女子又当着她的面跟其他女子调笑的。

钱谦益回到吴中后略为停留了一天就收拾东西回老家过年去。路上就在想回到北京后怎么向杨涟交代。这次南來一下子就发现民选官一事上有两大问題。一是很多人不识字让人代选。选举就成了少数读书人玩的游戏。二是女子因为各种原因沒有参加选举。也是让人带为投票。为了避免出现笑话官府最后把女子排除在外。避免人多的人家占便宜。

就算如此也沒有完全做到公平。所选的官不大只是个乡长。但是最后也成为了各大家族的势力角逐。很难达到朝廷要求的上下一致原则。在一个县的两个乡选乡长都沒有选满意。那么全国的乡里同时选乡长里长又该怎么办。将來选知县选州官省级官员那又该如何。凡事不怕做只怕认真。敷衍塞责搞一搞形式主义那是一点问題都沒有。过了就算让其自生自灭。大不了明年再來。但是要认真起來把事情做好就很不容易。既要考虑到新生事物在旧环境中如何融为一体。又要考虑到出现问題如何及时修改。

过完年后钱谦益和周延儒先到南京汇合。然后两人先是简单商议了一阵就准备回北京。就在钱谦益跟周延儒商议回京后如何跟朝中诸人交代的时候。北京的杨涟向天启出了一个建议。就是选人的同时应该选主意。

杨涟去年多半年都在南京一带布置考察民选官一事。钱谦益和周延儒发现的问題杨涟早就发现了。他在发现问題的同时也在想解决问題的办法。首先是教育问題上的缺乏。在当今大明识字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要选举首先就得会识字。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也很少能明辨事理。让他们选人或者说让人代替他们去选人沒有多大意义。真要是想把大明百姓的识字率提高。那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事。其中还有个别人愿不愿意学的问題在里面。

第二个是女子参选的问題。按说天启早几年前就说过男女平等的话。也做了很多事提高女子的地位。比如说广招宫女三年一出。相当于他出钱帮民间培训各种纺织、医护人才。在最开始为了激发女子出來做事的欲望。天启曾经下旨给回乡做事的女子八品女官做。但是女人终究要成家生子。能像男子那样一心在外的不多。当然因为天启的这些做法使大明女子的地位有了一定改善。但是总的來说还沒有达到男女平等的要求。而且短时间达到这种要求的可能性不大。

杨涟经过仔细研究。发现让百姓选官有些不合实际。要选人就要对这个人有一定的认识。他为人如何当了官准备怎么办。他可能做的事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或者说他当了官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好处。如此等等都必须经过一个仔细的分析才能得出答案。现在选人只是把名字往上面一贴然后叫大家选。两眼一抹黑不知道选谁的人比比皆是。或者说大家都认为选谁都差不多。真是这个效果那还选个什么劲。

杨涟的意思是先不选人而是选主意。一个官员的主要职责就是要让人过上好日子。你准备怎么让人过上好日子请先來说一说。如此一來大家就明白该选哪一个了。选主意就不看人只选对的不选关系好的。只要是好主意谁來执行都一样。如此一來才有可能达到上下一致的效果。